下午医生查过病房, 护士过来给谢崇开药挂水，白素见没什么事情，便打算回公社去了。

    谢崇就叫住了她道：“我这输液还要好几个小时呢, 你带你姑妈出去转转吧, 她来了永安这么长时间，也没出去转过。”

    白素知道是谢崇故意给她们制造在一起的机会, 她心里虽然很乐意, 但不知道白琳的意思, 因此只往白琳那边看了一眼, 却见白琳什么话也没有说, 只是走到门后面，拿了挂在挂钩上的一个蓝布包, 这才转身对白素道：“既然你姑父这么说, 那我们就走吧，也省得一会儿你走了, 他又在我耳边唠叨。”白琳说着，只露出一个惯有的不屑的表情，继续道：“不过像永安这样的小地方, 应该也没有什么可以光的地方。”

    白素就笑了起来道：“友谊百货商场还不错，里面有很多永安的特产, 姑妈可以买一点, 到时候回省城的时候带回去, 送送人也好的。”

    白琳心想这倒是一个好主意，到时候带点特产给谢崇学校的领导，也好让他们早点让谢崇回去, 可她嘴上却说道：“你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市侩了，跟你那贪慕虚荣的母亲一样, 你知道我一向是最讨厌这样的人的。”

    白素闻言，脸色就有些讪讪的，一旁的谢崇就冲她使了一个眼色，见白琳已经走到了门口，才冲着白素道：“你姑妈的大小姐脾气又来了，这世上就没有她能看上的东西，连我都入不了她的眼。”

    白素见谢崇一脸无奈的表情，知道谢崇是怕她不高兴，故意开导他，只笑着道：“姑父你放心，我知道姑妈的脾气，若说这世上当真没有什么能入姑妈的眼，但姑父您绝对是个例外。”

    谢崇没料到自己反倒被白素给打趣了一番，只摇着头苦笑，门外的白琳却从外头探出一个头道：“你们俩鬼鬼祟祟的，在说什么？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

    谢崇只急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我们俩谁也不敢说你的坏话呀！”

    白琳用眼珠子瞪了谢崇一眼，轻哼一声道：“谅你们也不敢。”

    说的俩人又忍不住偷笑了一番。

    从医院出来，白琳就叫上了一辆人力车，白素原本是想骑车带白琳的，可见她叫了车，就没去推自己的脚踏车，只跟着她一起上了人力车。

    两人虽然并排坐着，可看上去却并不亲热，白琳仍旧是冷着一张脸，并没有要和白素好好聊几句的样子，倒是前头带他们的人力车师傅，自来熟的跟她们聊起天道：“这位大姐是来咱永安看妹子的？”

    白素今天穿着短袖白衬衫和军绿色裤子，又带着红五星军帽，正是当地知青最常见的打扮，而白琳的穿着，则可以用时髦两个字形容，格子布的收腰布拉吉，披着长发，发烧微微卷起，正是城里人的打扮。这么一看，两人的年龄差就不是很大。

    白琳听那车夫这么说，一脸的不高兴，只气呼呼道：“谁是你大姐！”她本来是很生气的，可又觉得人家把自己说成白素的姐姐，也证明自己并没有那么老，可这一声大姐终究是不好听的，哪个女的也不愿意自己开口闭口就被叫大姐。

    白素见白琳气的两条眉毛倒竖，就觉得很好笑，但也不能让车夫为难，因此只解围道：“师傅您看走眼了，这是我姑妈，比我妈还大几岁呢，我可不敢喊她姐！”

    那车夫听了，果然震惊道：“哟，姑娘您不是骗我的吧？姑妈能有那么年轻？姑妈少说也得四十来岁了吧？我媳妇也四十多，那脸上的褶子都能夹死蚊子了……”

    这话说的……

    白琳一时没憋住，只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见白素也坐在一旁笑个不停，就用手肘子戳了戳她道：“你还笑，还不是你闹出来的。”

    白素被她这么一戳，到觉得两人亲近了起来，只顺手揽住了白琳的手臂，挨着她坐，白琳原本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可见白素脸上没有半点尴尬的表情，也渐渐就习惯了。

    不一会儿两人就到了友谊商场，友谊商场是永安最大的国营商场，外面来的新鲜玩意，还有永安本地的特产之类的，在这里都有。

    白素起先想带着白琳先去看看特产的，被白琳拉着到了卖布料的柜台来，这一处柜台足有十来米宽，除了柜台上摆满了格式的面料，后面墙上也挂着各种颜色和材质的布料。

    白琳看看白素身上穿着的的确良白衬衫，只撇了撇嘴，摇头道：“你看看你这都穿的什么？土都土死了，做了知青就真把自己当乡下人了吗？一点儿都不懂得打扮了，你妈就放任你一个姑娘家打扮成这样？”

    白素低着头不说话，她妈以前是怎样对她的，她都有些记不得了，唯一只有一件让她记忆犹新的事情，就是在她的继兄康志伟说喜欢上她之后，她妈把她锁在房间里对她说：“以后你在家打扮的朴素一些，你们现在都已经是大孩子了，不要让外人说闲话，志伟是个老实的孩子，他为什么会对你有这种想法，是不是你私下里勾引他了？”在她母亲看来，别人都是没错的，有错的永远都是她自己。

    白琳并没有在意到白素低迷的情绪，只让营业员拿了几匹好看的布料，往白素身上比了比，又自顾自的说道：“女孩子嘛，就是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这样才不辜负这青春正好的年纪啊！”

    况且，像白素这样的天生丽质的美人，便是不怎么打扮，单这长相，在人群中已经是很引人注目的了。可是有句俗话说：“世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要是白素在打扮一下，那可真是没别的女人什么事儿了。

    光鲜靓丽的面料贴在白素白皙的皮肤上，越发衬得她肤色白皙、面容娇嫩，白琳脸上也多了一丝的笑意，一旁的营业员更是赞美道：“这位女同志长得好看，什么颜色穿着都好看，要不都要了吧？”

    白琳点点头道：“这两匹帮我每个剪一米五，正好够她做两条裙子的。”

    白素这时已然收回了思绪，见白琳这就要拿出布料和钱来，只急忙道：“姑妈，不用买这些，我在这里也穿不了这些。”

    白琳刚才光顾着看着好看了，此时一想，也觉得白素说的有道理，别说在村里，就是在这永安县城里，十个里也找不出一个穿裙子的，只怕农村更没有什么人会穿裙子。况且……她还听谢崇说起，说他们乡下其实不太安全，女同志们天一黑都不让出门了，生怕遇上什么坏人，像白素这样的，更要注意。

    只是……这料子虽然没有在省城的卖得好看，摸上去却也不错，正是这个天气好穿的，不买实在有些可惜。

    营业员已经将料子都包好了，白琳便接在了手中，递给白素道：“也没叫你天天穿，偶尔白天穿出来玩玩总可以的，再说了……你们这也没什么好裁缝吧？也不知道做出来好看不好看，没准还糟蹋了这么好看的料子。”

    白素见她这么说，也就不推拒了，只把面料放到了布包里，两人又去逛土特产去了。

    ******

    等她们大包小包的回到医院的时候，谢崇已经挂好了水，正在病床上看书，见她们有说有笑的从外头进来，脸上只露出一丝笑来，等白琳把东西都放下了，再看谢崇，就好像他从来没笑过，也没关注过她们一样，注意力只一心集中在他手里的书上。

    白琳就开口道：“我们两个大活人都回来了，你怎么也不问问我们都买了些什么呢？”

    谢崇这才装作放下了书，去看她们堆在墙角的东西，都是一些永安特有的山货，竹荪、山笋、还有晒干的菌菇，这些东西虽然占地方，却不重，像白琳这样力气小一点的女士，倒也可以拎得动。

    况且城里人就喜欢这些山货，逢年过节用来煲汤喝，是难得的美味。

    “这可真是大采购啊，买这么多，你一个人能拿得下吗？”谢崇只担忧道。

    “我自己可懒得带这些，素素说了，一会儿她去一趟邮局，把这些给我邮回省城。”白琳已经在不经意见喊白素素素了。

    谢崇没插话，只是笑了笑，又看了一眼正在削苹果的白素，忽然想起个事情来，只开口道：“下午陈工走的时候，我忘了跟他说了，你们明天要去的青云峰，那附近可有狼群出没，你们可得小心着点，全程跟紧了小许才行，他对那块地儿熟，知道狼群会在哪里出没。”

    白素心下一抖，手指差点儿磕到了水果刀，嘴上却答道：“知道了，我会和陈工说的。”她心里还有一些后怕，毕竟狼这个东西，虽然经常出现在老百姓的口中，但她自己并没亲眼见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