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信反倒是笑了，“哪那么容易伤口就裂开了，不过我说你……”

    他表情随即严肃起来：“走路不看道的吗？你长眼睛是摆设？”

    “我以为这个地方禁车的话就没那么危险了，谁知道送货的三轮车还到处乱跑。”

    颜雯雯还是不放心的看了看他的胳膊的说：“真没事吗？”

    “没事，你不是赶时间嘛，快走吧。”

    说着余信已经往前面走去了，颜雯雯跟在余信后面，两个人到了胡同内，这个地方道路又旧又窄，颜雯雯终于按照那个人说的找到了那个小房子。

    虽然早有预感，不过真看到实物后，颜雯雯还是诧异了下，那真的就是很小很小的一个自己搭建的小房子，连个正经门都没有，门口随便用了个“门”似得门板挡着，所谓门锁就是一道铁丝。

    “没人啊……”颜雯雯看到紧紧拧在一起的铁丝叹了口气：“估计要等了。”

    她正自言自语呢，忽然从胡同另一边走过来一个干瘦干瘦的老头，那个老头看到他们两个人站的位置，很快过来问道：“你们要干啥？”

    颜雯雯立刻打量了下那个老人，老人看着气色很不好，她试探的问道：“老人家，我们是过来找人的，您知道一个叫赵大伟的人嘛？”

    老人明显的楞了下，随后上下打量着颜雯雯跟余信，“你找他做什么？你们认识他？”

    “我们不认识他，我们是代替他儿子过来找他的。”

    “赵刚？”老人这才惊喜的说道：“赵刚找我，你们是他的什么人？”

    颜雯雯赶紧跟老人确认：“您就是赵大伟吗？”

    “我是，我是……”那个老人激动的说道：“我儿子终于肯认我了，哎，好多年了，我之前过去找他，他一见了我就怒了，非要赶我走，他妈也不肯理我，我没地方可去就只能在这里住，平时捡捡破烂为生。”

    颜雯雯看着老人的生存环境，的确是很可怜的样子，她忙说道：“老人家，是这样的，您的儿子赵刚现在在医院生病呢，我们过来一个是想通知您这个消息，另外……”

    颜雯雯迟疑了下，她想委婉的表达，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措辞。

    倒是一边的余信很快接话道：“你儿子的肾有问题，需要做移植手术，我们过来是想问下你的意见，你愿意为你儿子捐肾吗？”

    “捐肾？”老人诧异了下，“什么病，他怎么了？”

    颜雯雯这才把赵刚的情况自己的说了，老人听后很快翻脸了，“他现在自己都顾不上了，我还想着让他给我养老呢，现在这样我还得挖个肾给他，你们看我现在都什么样了，我管不了，我自己还想多活几年呢，那么大的手术，我还怕自己的身体不行了呢……”

    颜雯雯忙把之前赵萍萍说的话转述给这个老人：“老人家，现在赵刚家的意思是这样的，如果您愿意帮赵刚的话，他们就愿意跟您缓和关系，然后为您养老，虽然赵刚现在病的很重，可等手术顺利完成后，他也便有能力养家糊口了，我看了您的环境，真的很不好，他那里生活再艰难，也总是个正经的地方，有他负责为您养老的话，怎么也比您一个人在这里强多了。”

    “用不着，他现在要肾想起我来了，他早干嘛去了，早些年我回去他就骂我，我再不好再没管过他，也是他爹，他竟然一点父子亲情都不管，现在我干嘛要管他，养老这件事他先顾他自己吧，这么大的手术……”

    老人拧开铁丝的说：“我是不会管的，我现在就想多活几年，你们走吧。”

    颜雯雯看着老人挤到小房间内，她为难的站在门口，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余信直接跟她说：“能预料到，抛妻弃子的男人怎么可能忽然转变，行了，你来了，尽力了，这个结果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颜雯雯扭头看向余信：“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们家的情况肯定是不好……不过我还是想试试……”

    说完颜雯雯便上前拍着门板的说：“老人家，这件事您别冲动，刚才我朋友说的太直接了，也没给你个缓冲的事情，您要不要好好想一想，您现在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赵刚是您唯一的孩子……”

    说完颜雯雯把自己来之前拍的照片从手机里调出来，那个门板原本就不结实，她直接伸手进到那个房间，把手机冲着里面的摇晃了下。

    “这是赵刚现在的样子……我来之前曾经问过赵刚的妻子，虽然赵刚这么多年一直不肯原谅你，可他妻子上次收拾家里东西的时候，看到了一本很早很早以前的相册，他妻子想要扔掉赵刚都不肯，那里面有很多你跟赵刚的合影……如果一点点感情都没有的话，他是不会还留着那些东西的……实在是那些年，他太上心了，您在他上小学的时候便离开了，一直到他工作才回来，这么多年，对他来说你只是一个陌生人，可是他又没办法把你当做一个陌生人看……”

    里面的人一直不出声，颜雯雯也不知道自己说这些有什么用，她叹了口气的说：“而且赵刚妈妈的事情，让赵刚很难过，他总觉着他妈受那么多苦都是因为你的原因，他是很孝顺的孩子，这个心结他始终打不开……可是生活没有如果，以前的事情是不可能变了，这次的手术如果您拒绝的话，那赵刚一点希望都没有了，您知道吗，赵刚现在也有孩子了，他的孩子跟赵刚一样……”

    颜雯雯把手伸出去，她重新调了一张照片出来，重新把手伸到里面，“这是赵刚孩子的照片，这孩子算是您的孙子，现在也是上小学的年纪，当年您离开赵刚是自己想走，可现在同样的命运就要落到这个孩子的身上了，只是这次赵刚是因为这个病……”

    老人还是没吭声，颜雯雯无奈的说：“我们过来不是想逼着您做什么，我只是想你做出的决定不会让自己后悔……”

    颜雯雯随后拿出一张纸巾，她摸了下自己的口袋，虽然她没说什么，余信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忙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碳素笔递给她。

    颜雯雯接了过去，很快在上面写下自己跟赵萍萍的电话。

    “老人家，这个是我还有您儿媳妇的电话，您只要想通了随时给我们打电话，那我们就不打扰您了。”

    说完颜雯雯把那张纸巾塞到了门缝内。

    余信看着她做完才说：“走吧。”

    颜雯雯点了点头，她往胡同外走了几步，还是不放心似得，又回头看了几眼，余信看到后伸手扯了下她的胳膊说：

    “你刚才已经说的很好了，他肯不肯的是他自己的事儿，咱们能做的便是尽力接受，懂吗？”

    颜雯雯想起什么的抬起头来，看着余信的脸问他：“你以前遇到过这种事吗？”

    余信笑了下：“医院是最考验人性的地方，临终医院还好一些，起码大部分过来的人心态都很平和，我以前工作的地方几乎每天都能看到这些。”

    “所以你百炼成钢都已经淡定了？”颜雯雯叹了口气的：“有时候真的很想推这些人一把，明明只要往前走一步就好了。”

    余信看着颜雯雯，摇了摇头：“没用的，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当年我实习的时候，有一个女人查不出病因的高烧，当时她只要留在医院等着检查结果就好，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丈夫还有家里人都觉着那没什么，只要喝点偏方就好了，最后家属闹着要出院，这个病人也糊涂，怎么都劝不住，我差点跟她家属打起来，可是完全没用，最后等检查结果出来，我告诉对方家属的时候，对方家属还满不在乎，再过了一阵，你知道那家属做什么吗？”

    颜雯雯还是头次听余信抱怨什么，她好奇的问道：“能做什么？难道是那女人的病情耽搁了，后悔了？”

    “没有，他们等那个女人死后直接把花圈摆在了医院门口，然后嚷嚷着说我们没查出病因害死了那个女人，还说我们不肯治疗耽搁了……”

    余信摇了摇头的：“人性之恶，有时候出乎想象。”

    颜雯雯想到什么：“所以你对谁都冷冰冰的，是不是因为看到这种事情太多了，才会脾气这么不好，对谁都没耐心似得，是因为之前你做过很多无用功，觉着有些人完全不讲道理……”

    “你联想太丰富了。”余信低头看她一眼：“冷漠需要理由吗？”

    颜雯雯笑了下：“别人不需要，不过余信，我觉着你不是你表现出来的那样，因为大部分时间你很可恶，可是在关键的时候你都是很靠谱很厉害的，我觉着你闹不好是个很不错的人呢。”

    余信转过头去，他不再看颜雯雯的眼睛：“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这样说着，因为他走路很快，颜雯雯也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表情，她忙追过去吐糟着：“你走路太快了，余信你等等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