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云川走到会议桌为首的位置坐了下来，沉声问了一句：“刚才的玻璃杯是谁扔出去的？”
没有人回答。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不耐烦地敲了敲：“怎么，既然有胆子把东西扔出去，却没有胆子承认？难道这样的问题还要我重复第二遍吗？”
两秒之后，终于有人站了起来，小声地说：“对不起梁总，刚才我是一时冲动，做事没过脑子，希望您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站起来的正是船舶调度管理员张海，这次稽查出现问题，大多都跟船舶有关，他免不了被人诟病。他又一贯是个自恃清高的性格，哪里受得住批评，就跟施工部的人吵了起来，情急之下抓起手边的杯子就扔了出去，不想撞到枪口上了。
“你做事的时候有没有考虑后果，刚才那一下是砸到了地上，只是碎玻璃飞了出来，没造成什么事故，可如果你砸中了人怎么办？我报警抓你都够了！”
张海抿着嘴唇看着桌面，连头不敢抬。
梁云川又看向副总工程师：“陈伟明，你跟我说一下这次停止作业的主要原因。”
陈伟明硬着头皮一五一十地叙述了一遍，丝毫不敢瞒着。上一次出问题，他们怕麻烦就没有往上汇报给梁云川，现在出了这样的状况，耽误了工期，经济损失也不会小，财务总监的脸色也不好看。
“在座的哪位跟我说说看，这些问题都很难做到吗？难道不是施工的时候，必须要达到的要求吗，一个那么大的项目，在国内整个风电行业备受瞩目，现在竟然被责令停工整改，我请问，你们觉不觉得丢人！”
总工程师杨英成主动开口：“梁总，这次的事件我负主要责任，是我没有管理到位，放松了对他们的要求，我愿意接受处分。”
“这一份五千字的检讨交给我，另外两个月的奖金扣掉，有没有意见？”
“没有意见。”
梁云川停顿数秒：“至于其他人，这一次我不罚，我只罚杨英成，为什么？因为他是总工程师。杨工今年已经五十六岁，比我们所有人都年长，他身体也不好，有风湿病。海上条件恶劣，但是他大部分的时间仍然坚持待在船上，指导各方面的工作。而据我了解，就安全方面，他从施工的第一天起已经反复地很多遍地强调过，可现在为什么还有问题，是你们从来不重视。”
“我知道你们怎么想的，都是有很多年经验的老员工，细节上疏忽点怕什么。可现在虽然没出大纰漏，还有人替你们扛了过错，一旦真的出现安全问题，伤了谁甚至死了谁，还不是你们倒霉！杨英成大不了引咎辞职，我和保险公司大不了出点赔偿，可你们对自己负责吗，对家庭负责吗？”梁云川对一旁做记录的郝群说：“郝秘书，麻烦你整理一下会议纪要，接下来我的话一定要写，就是从今天开始，再出现类似人为的错误，但凡是相关人员，一律给我卷铺盖走人！”
顾唯坐在他的左手边，脑子里想到了之前沈佳烨跟自己说过的话，她说梁云川发火的时候特别吓人，根本没有人敢在他眼皮底下放肆，如果靠得近恐怕连呼吸都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再对比寻常时候他对她暖风和煦的模样，顾唯在此刻甚至觉得自己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这场会开到了接近十一点才结束，人员陆续离场，梁云川把杨英成留下来交代了一些事情，顾唯斟酌了一下说：“梁总，那我也先回去了。”
“你稍等几分钟，穿高跟鞋不要开车，跟我一起走。”
他话音刚落，边上几个人包括杨英成在内都忍不住多看了顾唯一眼，方才就有人察觉她身上还披着梁云川的西服，心里不免有些揣测。
郝群趁着没人注意偷偷给秦陆发微信：“你哥真是撩人于无形，我用一包辣条打赌顾总后面一定会栽在他手里。”
秦陆很快回复：“对顾唯好一点儿吧，毕竟以后就是老板娘了。”
此时在宁波的酒店里，齐明坤和齐安居也刚准备下楼，宴会是在十点结束的，事后参会人员又互相合影，更有不少人留着齐明坤聊天，才耽误到这个点。
因为太晚，他们准备在这家酒店入住，就一起去前台办理手续，齐安居没想到黎合还会在大厅里等着。
黎合始终注意着动向，连洗手间都不敢去。这会儿一见到人忙快步地走了过来打招呼：“齐总，助理小姐请留步。”
齐安居情绪不佳，有些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黎先生，我刚才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你还留着这里等，一点儿意义都没有。”
齐明坤示意身边的安保人员拦住了他，问齐安居：“怎么了安居，这个男的是谁，难道他在纠缠你吗？”
“你误会了助理小姐，我只是想把这个还给你。”
黎合把一个手包递过去：“刚才我在邻座看到的，应该是你的包，落在了椅子上忘记带走了。”
齐安居恍然，暗自懊恼自己竟然这么不小心，丢了手包却丝毫没有察觉，刚才还用那样的口气跟他讲话，难免有些窘迫：“不好意思啊，是我没有注意。”
想到他为了把包还给自己，特意等到了这么晚。虽然心里清楚他其实是为了见齐明坤一面才这么做的，齐安居心里终究松动了些，就对齐明坤说：“叔叔，他叫黎合，是本地的一个葡萄酒生产商，他最近有意发展海藏酒的项目，想找到投资人……”
黎合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简洁且飞快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说，齐明坤终究是收下了他的计划书和分析报告，并留下了他的联系方式。
再上电梯的时候，齐明坤随手翻了翻资料，感慨道：“这个年轻人看着年纪不大，野心倒是不小。懂得因地制宜做生意，还算聪明。”
“您有兴趣？”
“看看无妨，说到投资，叔叔希望以后你也可以试着接触，这对你提高市场敏锐度大有裨益。要不要拿这个项目练手？人是你介绍的，你来调查怎么样？”齐明坤是有心转移她的注意力，她对梁云川的心思，他看得清楚，一方面希望他们有结果，一方面又不想看到她太过在意一段感情而处于被动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