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注定不是一个美好的夜晚。安居的东西已经都收拾好了，原本只是一时赌气，没想到真的要走。
初初从幼儿园回来听到消息，倒是没哭没闹，就是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保姆在外面敲了许久的门让她出来吃饭，她都不肯开门。
入了夜的定海如此安静，等他们都睡了，黎合站到房间的阳台上抽烟，他已经许久不抽烟了，但此时此刻，烟草更像一场带有仪式感的慰藉，让他于薄凉的深夜有些许放松。
“我该怎么做？”他对着空气轻轻问，也不知道在问谁。
齐明坤安排的司机第二天天一亮就等在门口接人。齐安居一夜没睡好，眼下黑了一圈，黎合替她把箱子放到车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齐安居突然转过身，踮起脚尖就开始吻他，这个吻毫无章法，像撕扯和宣泄，但黎合抱住了她，慢慢地回应着。旁若无人，又兀自心痛。
“这是我们的初吻，你要记着。”
他总算缓和了神情，露出一点点笑意：“不是的，你以前也这样不讲道理的吻我过。”
“什么时候？”安居吃惊。
“你醉酒的那一天。”
“你不是说，放下我便离开了，什么都不知道。”
“那是骗你的，实际情况是，你喝多了形象全无，缠着我不放。”
她狠狠地踩了他一下：“好啊黎合，我们以后再算账。”
他鼻子一酸，眼眶有些湿润，安居看到了，主动握住他的手：“等着我。”
“好。”
初初终于肯下楼了。
齐安居再见到她，发现孩子眼睛红红的，也不像平日里爱漂亮把小辫子梳得纹丝不乱，现在看起来狼狈极了，像是流浪归来的小动物。
她蹲下来抱住初初：“不要哭，又不是见不到了。下次回来，给你买糖。”
初初钻进她的怀里，突然放声嚎啕，惹得安居也流下眼泪。
司机下车替她打开后座位：“小姐，该走了。”
她狠下心放开了初初，再没有看任何人一眼就上了车。
……
梁云川把邀请函递给顾唯的时候，她疑惑地接了过来：“这是什么？”
“郁秋回国之后的首秀，活动会在北京召开，她邀请我们一起去，之前还特意打了电话。”
“你同意了吗？”
梁云川暗地里观察了一下顾唯的神情，深怕她不开心，略微小心地开口：“还没有，在等你的意见。”
她存了坏心思，故意逗他：“我不去，谁叫郁秋当时骗了我，我这个人小心眼儿，没那么容易算了。”
“真不去啊？”梁云川陷入了两难的矛盾之中，倒不是他放不下旧爱，而是已经答应了，这么缺席好像不厚道。
“怎么了？还没忘记前女友呢，你想去，那你自己去好了，反正我不去。”顾唯背过身去，憋着笑，梁云川露出一个苦笑，从她身后搂着她，哄道：“好好好，听你的，你说不去咱们就不去了，谁叫她惹你不开心。”
顾唯切了一声：“假惺惺，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行啦，我这个人呢一向宽宏大量，就勉为其难地配合你一次，去看看咯。反正我还从来没有看过时装秀。”
梁云川被她的说法噎到了：“大猪蹄子？就算我是，我也是色泽最好看的猪蹄子。”
顾唯笑的直不起腰。
第二天便是周五，他们抵京的时间尚早，顾唯预备先回一趟家。
梁云川送她过去，又问道：“这一次我可以去你们家拜访一下叔叔阿姨了吧，上次我名不正言不顺，只能作为热心同事在车里等你，现在好歹是你男朋友，该给个机会了。”
“不行。”顾唯一口拒绝：“我们才在一起几天啊，感情还没稳定呢，谁知道你后面对我好不好，让我再看看你的表现才行。”
“哇，顾唯你可真是没有良心啊，像我对你这么好的人，你到哪里去找。”
见她就是不肯，他也没法子，但不死心地加了一句：“你是不是晚上要住在家里？”
顾唯瞥了他一眼：“不住家里我住哪儿，都到北京了难道住酒店？”
梁云川笑得一脸灿烂：“可以住我家啊，就我一个人，没人会打扰我们欢度周末。”
“哇，你要是笑得收敛一些，我还能相信你只是请我去喝杯茶，你笑成这样，谁敢去啊。”
等到了顾唯家小区，顾唯下了车，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顾唯见他跟着下车：“你先回去休息会儿，咱们傍晚再联系。”
“趁你爸妈都在，我得拜访下。”
“梁云川你挺执着啊，该不会早有预谋了吧，怪不得路上问了我两遍我爸妈是不是在家。”
他按了一下车钥匙，后备箱缓缓打开，顾唯凑过去看了一眼，愣住了，里面烟酒茶叶还有燕窝补品一应俱全，塞得满满。
“什么时候置办的。”
“我不是让人安排辆车在机场吗，当然是提前交代好的。”
她哭笑不得，走过去捏他的脸：“好啊你，果然是奸商。”
两人站在楼下打闹着，顾唯却隐约听到自己的名字，梁云川也四处看了看：“哎，是不是有人叫你啊。”
顾唯回过神来，一扭头就到了从拐角处往近了走的父母。
她赶紧戳了戳梁云川：“是我爸妈。”
梁云川一下子站直了，瞬间又成了仪表堂堂的青年才俊，主动跟顾唯走过去打招呼。
顾唯喊了一句：“爸妈。”
他跟着喊了句：“叔叔阿姨好。”
她妈老远就看见他们举止亲近，已经猜到了几分，还是问了句：“小唯，这位是？”
梁云川礼貌地说：“我是顾唯的男朋友，叫梁云川，叔叔阿姨，很高兴见到你们。”
她爸妈互相对视了一眼，还是她爸先反应过来：“哎呀，真是一表人才啊，你看小唯这孩子也是的，带男朋友回家怎么不提前招呼一声，我们这措手不及的，都没买点儿水果招待一下。”
“千万不用麻烦了叔叔阿姨。”
顾唯见他爸手里抱着的泰迪：“这狗不会你们新买的吧？”
“不是，对面宠物店老板在路上捡的野狗，都有皮肤病了，瘦的不行，特别可怜，正好那天散步，老板就问我们要不要领养，我跟你爸一合计就带回家养了。你看才一个多星期都漂亮多了。”
“就知道你们闲不下来。”她低头摸摸泰迪的下巴：“刚洗过澡吗？”
“对啊，从宠物店才回来就遇见你们了，别让人家小梁干站着呀，走，上去坐坐。”
梁云川转身去搬东西，她妈一看：“哎呀这是干嘛，带这么多东西来，太破费了，别拿别拿，人来了就行，东西带回去。”
“应该的，您别跟我客气。这都是特意给您二老买的，哪有拿回去的道理。”
“顾唯你也是的，怎么不劝劝，这又是茅台又是燕窝的多浪费钱啊。”
顾唯看梁云川已经抱着东西锁了车，一个人不太拿得下，就从他手里接过一部分：“没事儿，他钱多，送你们就拿着吧。”
等到了楼上，梁云川把东西放好，被拉着坐在了沙发上，顾唯给他倒了杯水，她妈就笑眯眯地看着他：“小梁家是哪里的，做什么工作啊，跟顾唯怎么认识的？”
“我就是北京本地人，在轻舟集团上班，担任技术总监。跟顾唯是这一次在舟山一起负责海上风电项目遇到，就在一起了。”
“轻舟集团啊，听说过，大公司呀，年纪轻轻就是技术总监，小伙子真不错。”
他爸一听说他是交大的，也自来熟了起来：“我妹妹，就是顾唯姑姑也是你们学校的老师，在电院教书，你说不定认识的。”
梁云川点头：“跟顾教授有过几面之缘。其实叔叔，顾唯那会儿在交大旁听的时候，我们两就认识了，也不怕您笑话，十几年前我就喜欢顾唯了。”
顾唯爸妈一听这还得了，连连说缘分妙不可言。
她就在边上端着水，有的没的听父母唠家常，越发觉得好笑。
看得出来，他们非常喜欢梁云川，虽然才第一次见面，就表露出了非同一般的热情，甚至比当初自己第一次带白译正式拜访的时候还开心。
她喝了一口茶，心里暗暗慨叹，梁云川此人就是个妖孽，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这要是多来几次，这家里哪里还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话闸子一打开，根本停不下来，一下午就在闲聊之中没有了。顾唯看了一眼时间：“咱们晚上还有事儿呢，别耽误了，爸妈，人我先带走了，有什么话你们下次再跟他讲。”
她妈挽留：“瞧我这光顾着聊天，都没去买菜做饭，在这里吃个饭再走吧。”
梁云川站了起来：“不麻烦您了，我们晚上的确有事儿，改天再来拜访。”
她爸叮嘱：“顾唯，那你晚上早点儿回来啊。”
梁云川非常快地看了她一眼。
顾唯咳了一声：“今晚不回来了，明天一早我们两要去天津开会，今天办完事儿就得赶到天津的酒店里住下，不然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