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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 诸恶难侵,神鬼不惊

    站在门口等着口罩女人给我们拿拖鞋换的时候,我看了眼孙姨,问起她刚才说要换工作的事。

    孙姨有些难为情的点点头,低着头跟我说:“我记着你跟我说的话的,你不会让我没饭吃,可是正好有了这个机会,我就合计着挺好的,就想试试……都说在井家做事挣得多,还不怎么看脸色,我就……”

    孙姨说着,抬头瞧瞧我。

    我冲她笑笑也没说什么,换好拖鞋就朝客厅走了过去。

    这里的面积和楼上潘家是一样的,原始结构应该也一样,只不过这里装修之后,变化很大。

    我参观的时候,孙姨就和口罩女人凑在了一起,两个人嘀嘀咕咕的小声说话,听得我心里发痒,转头朝她们看了一眼。

    我不觉得自己的眼神有什么恶意或者不满情绪,可孙姨她们察觉到了,几乎同时就都闭嘴不出声了。

    我只好收回目光,朝房子里面继续走,还问了一声口罩女人,里面方便也看看吗。

    回答我的是孙姨,“能啊,你慢慢看,都可以看的!”

    话音落下,孙姨还从后面跟了过来,抬手指着我左手边的一个房间说,这是书房,楼上这个房间就是我的卧室。

    我当然知道这些,听着孙姨的话,随手就推开了屋门,往里面看。

    一整面墙的书架下面,摆放着一个很宽大的单人沙发,椅背很高,里面若是坐了人,从门口这个角度是很难觉察到的。

    我的眼光很快朝书架上面看过去,对摆放满满的书籍有了兴趣,正要走近过去看看,身后的孙姨却猝不及防的哎呀叫了一声。

    我被吓了一跳,扭头看孙姨。

    孙姨站的位置,要比我视角更宽一些,我看见孙姨因为惊讶瞪大了双眼,还有半张开的嘴巴。

    我蹙眉,“怎么了,吓我一跳……”

    孙姨抬手朝书房里面指了指,然后顾不上跟我解释,转头又去看那个口罩女人,然后手上换了方向,朝着口罩女人使劲招招手,那意思好像是让她过来。

    我眉头皱的更厉害,不明白孙姨到底是怎么了。

    口罩女人也是一脸不解的看过来,脚下麻利的朝我们走过来。

    等她到了书房门口,孙姨马上扯过她的袖子,下巴朝书房里面努了努,让口罩女人往里面看。

    我很自觉地侧身往后退了一步,给口罩女人腾出更好的视线范围,然后也转头朝书房里面看着,不明白里面有什么,会让孙姨做出如此夸张的反应。

    让我更意外的事情紧跟着就发生了。

    口罩女人几乎是在瞬间就从我眼前一闪而过,冲进了书房里,直奔书架下面的单人沙发,到了沙发前面站住,双手张开不知所措的也哎呀了一声。

    我眯了下眼睛,原来问题出在那个单人沙发上,身体朝孙姨之前站的位置移了过去,视线很快就变得不一样了。

    然后,一秒之后,我的目光也起了变化。

    原来书房的这张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只是之前因为角度的问题,我并没能第一时间就看到,现在站到孙姨之前站的地方,才发现。

    我回头看看孙姨,孙姨也看着我,很小声的凑近我说,“那儿,坐个人……”

    我有些好笑,我看到了自然知道坐了个人,可是也不至于把孙姨吓到吧,那人……我想着,转头又去看沙发上的人。

    “怎么戴起口罩来了,摘下来。”

    突然间,坐在沙发上的人,开口对口罩女人说了话,语气虽然听上去极为平和,但实际却透着十足的不容置疑。

    这声音于我而言,挺陌生。

    “是,是井家那个当家人……”孙姨在我耳边,用蚊子一般的声音说了这么一句。

    这下,我也不得不跟着孙姨她们震惊起来了。

    井家的当家人,井海文。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井海文的真人。

    这么多年,我对这个人物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他长什么样子自然从各种媒体和杂志上都见过,可是真人就始终阴差阳错没见过。

    只记得过去听井铮说起他时,用一种冷血动物来形容的。

    井铮说他这位叔叔,“叔叔是个喜欢收藏沉香佛珠,看似一身佛性的男人,可他其实是条蛇,成年累月守着他那些珠子,盘着身子闭着眼……诸恶难侵,神鬼不惊。”

    我到现在都不算彻底理解井铮这番评价的真正含义,当年两个人还甜甜蜜蜜,我问他究竟什么意思,井铮只是摸着我的头顶,说解释了我这个傻丫头也听不懂。

    那时的我,哪里会关心井铮之外的其他男人,也就嘻哈闹着没再深问。

    我只是记着一点,井铮还告诉我一个有关他们家的秘密——很少人知晓,井家这位像蛇一样的当家人,是个资深的药罐子。

    而且更要命的是,他的病让这么个狠辣角色,却不能生育。井铮会流落家族之外又被他寻回去,也正是因为这点。

    诺大的家业,却没有流着自己血脉的继承人,这已经不是遗憾二字能涵盖的致命问题了。

    他需要相同血脉的人继承自己的事业,井铮便是那个被他选中的对象。

    懋江人都知道井海文年少不到二十岁就出道,不是个善类,起初跟着家族的哥哥们学习实践,后来一路在商场上有了自己的名声和地位,当然也在那个不能见光的所谓江湖上,立稳了脚跟。

    懋光井家最初是靠什么起家,这事在大家口里绝不是什么秘密,因为处理得好,近十年几乎没人在提起那些旧事。

    可不少老人,还是会把井海文年轻时的经历,拿出来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转眼之间,井海文也到了57岁的年纪,渐渐过起了半隐退的日子。

    在德国时,偶尔听罗宇翔跟国内狐朋狗友聊天时会提及这位,说起他早早就对女人没了兴趣,大家都八卦他是不是压根就不喜欢女人。

    我也好奇地想过,可是因为井铮的缘故,我很快就忧伤的没了继续想下去的勇气,能做的只是尽量回避有关井家的消息。

    我垂下眼皮,正想得有点走神时,听见沙发那头有了动静,又连忙抬眼看过去。

    口罩女人已经听话的摘下了口罩,露出一副很清秀的面容,眼神怯怯的盯着沙发上的井海文。

    她的一侧脸颊上,赫然有一道很清晰的疤痕,横贯了几乎半张脸。

    怪不得要戴着口罩。

    我转移视线,又去仔细看着井海文。

    他露出一只胳膊半搭在扶手上,露出很有质感的一截黑色衣袖,看上去衣料像是丝绸之类的材质。

    “这样不是挺好看。”清清淡淡的声音再次响起,井海文说着话,人跟着缓缓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口罩女人连忙往旁边退身,低下头不敢再直视井海文,只拿很低的声音说,“不知道先生来了这边,是我失误。”

    已经站起来的井海文并没说话,直视忽然就转头,朝书房门外的我,看了过来。

    我毫无防备的和这个井铮口中像蛇一样的男人目光对视,心头极少见的瞬间有了要避开的念头。

    他的眼神里无声无色,却直接的让人感觉只要被他这么看过了,心里就像被眼风凝成的刀刃,狠狠的在心头刮出了什么。

    我一时间,也有了不知手脚该放哪儿的局促感,差点就低头不再去看着他。

    轻飘飘听上去没什么底气的声音,飘进我耳朵里,“五年前,我们本该那时候见第一面的,没想到会拖到现在。”

    我心头一震,这位井家当家人,难道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井海文目光凝在我的脸上,看上去像是心情不错,脸色也并非我猜想的那种,会带着明显的病容,只不过会觉得他脸色有些偏白而已。

    他看上去也不像一个直奔六十年华而去的男人,说他四十几岁大概都有人会相信。

    “忘了介绍自己,我是井海文,潘姑娘也许早就知道这个名字。”井海文轻轻掩嘴咳嗽了几声后,主动跟我做了自我介绍。

    那边一直垂头站立的口罩女人,目露惊讶的稍微抬头看看我。

    我也暗自咽了下口水,看着井海文微微弯了下嘴角,“您好,我是潘茴,没想到您会认识我,更不好意思这么唐突的进了您的家里,对不起。”

    井海文一言未发看着我。

    一两秒后,我才听到他声音平静的跟我说:“没关系,其实我也算是这房子的不速之客,进来的方式说起来也不大好……我也是偷偷摸摸溜进来的,没想到就被你给撞见了。”

    “啊……”我本不该发出这个意外的声音,可下意识就是没忍住,声音很小,但我从井海文的眼神里感觉得出,他一定是听到了。

    井海文定定打量着我,过了会儿,慢慢抬起一只腕上缠着沉香珠串的手,朝身旁的口罩女人伸过去。

    女人反应很快的伸出手搭在了井海文的手掌底下,井海文手上用力,像是急需借助一个女人的力量才能站稳。

    我看着他,心里很是感慨。

    这么一个看上去并没什么力量的男人,说话声音也因为身体缘故总显得中气不足,可偏偏那个看人的感觉,带着一份如影随形的压迫感,不见弱势。

    “我也该走了,不耽误你继续参观,”井海文跟我说着,转头看了眼扶着他手的口罩女人,“你留下做自己的事情吧,记住今天在这里见过我的事情,不能说出去。”

    “我知道,先生放心。”口罩女人恭敬的回答着。

    井海文把手移开,缓步朝书房门口走过来。

    我迎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眼看着人已经到了面前,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突然就看着井海文,问了一句。

    “我能问个问题吗?”

    井海文脚步未停,只是速度明显更慢,他看着我点点头,“请问。”

    “我就想知道,这房子是给谁准备的。”我转转眼睛,迅速问了出来。

    不知道自己会听到什么样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