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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工作

    大三暑假,我从美院食堂门口贴的招聘启事里,找了一份画廊经理助手的工作。

    画廊经理是个风姿犹在的女人。

    第一次领工资时,她笑眯眯地打量我,问我在美院是不是已经画过人体了,还特意强调一下是男人体。

    我点头说画过了,可是不明白她干嘛突然问这个。

    女经理继续说,她看过我画的东西,知道我基本功很好,而且这段时间我的工作表现她也很满意,所以她想给我一个有点挑战的特殊工作,看我愿不愿意试试。

    她最后还强调了一下,做得好,我会得到很多钱的。

    听到很多钱,我真挺高兴,因为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钞票,正在准备的毕业创作,还有为了那件事做的准备,都实打实的需要钱。

    我没多想就回答说谢谢经理,我愿意。

    事后想想自己当时的反应,可真是想钱想疯了,什么都不知道居然就那么同意她了。

    周六的下午一点半,艳阳高悬,我准时敲响了女经理的家门。

    她开门让我进屋,领我走进了一间大屋子里,一个支好的油画架摆在正对着门口的地方,上面已经架好了一个半米高的空白画框。

    难道是找我来画画的?

    女经理眼里闪着浓烈的风情跟我说,她想让我替她画一张画,不过这画里要出现两个人,说完拍拍我的肩膀让我先准备一下,她和另一个人马上就过来摆姿势。

    我坐到了空白的画布前,还真被我猜中了。可我心里很快就涌起一丝诡异的奇怪感觉,我觉得女经理说的另一个人,会是个男人。

    果然,十分钟之后,一个套着白色浴袍的男人和女经理一起走了进来。

    我小心翼翼的不去正视他们,可眼神余光里能感觉到,这一男一女正在我对面的那张贵妃榻上,把自己脱光。

    我暗暗吸气,终于明白女经理那天为啥问我有没有画过男人体了,她这是要……

    这个男人是谁?她老公,情人……不管是谁,我都被女经理的举动惊到了,没想到她居然有这种嗜好。

    不过我很快就镇定下来,我明白自己不需要去了解女经理为何这样,也不需要知道那个男人是谁,我要做的就是按着要求画画,然后拿我该拿的报酬。

    我抬起头,正视面前的两个人。

    女经理坐在了那个男人的大腿上,男人的手很自然的搭在了女经理的肩膀上,他垂着头,我看不清他的具体面目,只是隐约觉得他嘴角含着笑。

    我的手抖了一下,差点把油画笔掉在脚下厚重的地毯上。

    这男人的身形和神态……怎么可能,我一定是眼花了。

    深呼吸,闭闭眼睛,我告诉自己又开始出现幻觉了。再睁开眼,女经理正看着我温柔的说,赶紧开始画吧。

    我含糊的应了一声,听着自己砰砰的心跳声举起了笔,目光不得不再次看向那张脸。

    这男人还是没抬头。

    半个小时后。

    手里的画笔描绘出男人线条漂亮的身形轮廓时,我终于听到了他的声音,夹在女经理咯咯的娇笑声中传进我耳朵里。

    “是不是该休息了,我腿都麻了。”

    女经理继续笑着起了身,看我一眼说休息一下吧,然后就光着身子朝我走过来。

    “你过来看看嘛,对了你以前也学过画吧……”女经理把手搭在了我的肩头,招呼男人过来。

    男人套上那件纯白的浴袍,慢悠悠的走到了我身后,停在女经理身边。

    我记不清他们在我身后都说了什么,只记得那天我进度出奇的快,画画的状态竟然会那么好,三个多小时后基本起好稿子后,女经理对我相当满意,还约好下周六继续。

    我沉默着收拾画具时,女经理的手机响了,她接了一边听一边走出了房间,屋子里只剩下了我和那男人。

    男人不紧不慢地穿上浴袍,从我身边走过时,我终于还是没忍住,猛地抬头看着他问了一声,是你吗。

    他脚步一点没停,我刚想继续问,就听到了女经理喊他的声音。

    “哎!闫沉,你赶紧去换衣服,,我们得马上出门了!”

    男人没回答我,他答应了女经理一声后,径直走了出去。

    而我也已经不需要听到他的回答了,女经理刚才叫出了他的名字,他还是那个名字。

    可是,怎么会是他。

    二十分钟后,我坐着女经理的越野车离开了她家,闫沉也在车上。

    女经理问我去哪儿,我说把我放到美院门口就行,说的时候眼神一直朝坐在副驾的闫沉看着。

    我努力想把记忆里那个闫沉同眼前这个男人联系在一起。七年前的法庭上,闫沉决绝的背影让我不得不相信,这辈子跟他的缘分就那么断掉了。

    可重逢来的如此荒唐,粗暴。

    车里这时突然响起了手机声,我看到副驾上的闫沉拿起手机在看,开车的女经理也侧头瞥了他一眼。

    闫沉小声对女经理说了句什么,车子很快靠路边停下来,闫沉开门下车,背对着我们在路边接电话。

    女经理回头看我,抬手指了指车外的闫沉,说让我别因为今天来画画的事情有什么心理负担,像我今天替她画的这种,她已经有好几副画完的了,每一幅画里的男主角都不一样,这个闫沉是最新的。

    “寂寞女人的重口味,哈哈!”女经理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满足感,那种**得到满足后的愉悦感一览无余。

    很快她又接着说,“你不知道,最近很多有经济实力的人都喜欢这么玩的,你先拿我们练练手,行的话以后我会给你介绍更多的客户,报酬很可观,只要管住自己的嘴巴,回头我们签个保密协议就行了……我看好你。”

    我沉默的笑着,又能说什么呢。

    我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个所谓的有钱人新玩法上面,也没多想女经理凭什么要给我这么好的赚钱机会。

    闫沉这时打开车门回来了,我听到他声音平静的跟女经理说,他最好的朋友出事了,得赶紧赶过去就不能陪女经理了。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闫沉,他最好的朋友……某个人的名字快速在我脑子里跳出来。

    女经理也没不高兴,嘱咐闫沉有需要随时联系后,和我一起看着他打了车,很快消失在傍晚的街道上。

    女经理把我送回到美院门口就离开了,我朝自己在美院后身租的小房子走时,总觉得心里不舒服,犹豫再三后,还是找出那个号码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有人接听,我刚松了口气要说话,听筒里却传来并非号码主人的意外声音,“昊辉不能接电话了,他一个多小时前……从家里跳楼了。”

    我又一次见到闫沉,是在张昊辉的葬礼上。

    昊辉是我们共同的朋友,大概也是这世界上知道我跟闫沉两个不堪过去最多的那个人。

    那天听到昊辉的死讯后回到住的地方,我愣愣盯着行李箱上的一张动车票,好长时间缓不过神。

    车票是为了参加昊辉婚礼提前订好的,他把婚宴选在隔壁城市的一处私人农庄里举行,要不是这个王八蛋跳了楼,一天后我就该出发去喝喜酒了。

    妈的,我的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淌。

    昊辉的死讯霸占了这几天的娱乐版头条,微博上的热搜榜也一直被他占据,标题简直亮瞎我双眼——“老公别哭,昊辉走了……你还有我们。”

    点进相关话题下的评论,闫沉的名字和照片随时出没,那个老公,指的就是他。

    网上这几天全是狗仔偷拍他搂着昊辉妹妹在殡仪馆服务车旁痛哭的照片,照片里他孤独阴郁的样子,竟然吸引了众多网民的眼球。

    不过一天功夫,他迅速成为了大家伙们的“老公”,成了新晋网红。还有好多留言问闫沉气质这么好,是不是也是演戏的,为什么之前没看过他。

    殡仪馆里,我面无表情的在手机上翻看着这些八卦新闻。

    当红男神在婚礼前夕突然跳楼自杀,人们的哀悼声还没嚎上几句,就已经瞬间转移到帮着处理后事的帅哥身上,呵!

    我可不关心大家为啥对闫沉如此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狱的,为什么会那么荒唐的出现在我面前,为什么昊辉从来都没跟我说过他回来了。

    最新的八卦里,闫沉和昊辉的兄弟情已经被演绎得基情四射,荡气回肠。

    甚至有个网友在评论里说,闫沉是从昊辉毕业的那所戏剧学院退学的,他和男神青梅竹马早就在一起很久了。

    我终于忍不住冷笑起来。

    这人说的倒是没错,闫沉和昊辉的确是校友,只是闫沉念到大二就退学了,不过并没影响两个人的友情,这么多年他们始终是最好的哥们,知晓对方最不可告人的私密。

    遗体告别仪式结束后,昊辉被推进去火化,陪他最后一程的只有妹妹和闫沉,那位准新娘始终也没露过面。

    我没有勇气面对昊辉灰飞烟灭的最后时刻,遗体告别时看着他被整容师画得夸张的脸,我不敢去想他是怎么从二十四楼上纵身一跃,硬生生把自己的婚礼变成了葬礼。

    数不清的记者围在殡仪馆外面,我戴着墨镜站在明媚的阳光下,直到这一刻才觉得浑身发虚,才真真切切意识到,我认识的那个王八蛋朋友,他真的走了。

    我孤零零的站在一堆记者的对面,闫沉手捧王八蛋的骨灰走出告别大厅时,摁快门的声音开始此起彼伏的响起来,我看着骨灰盒泪流满面,却哭不出一点声音。

    一个尖细的女声在冲着闫沉喊,“闫沉,听说今晚张昊辉原本要出演的话剧已经换好了替补演员,都说那个人就是你,是吗?”

    “如果是的话,你有心情在好基友葬礼之后去重圆自己的戏剧梦吗,你真的也念过戏剧学院吗,说说吧……”

    我望向闫沉面对记者们停下来的背影,一身黑色西装,还是那么清峻挺拔。

    昊辉接了个话剧演出我知道,听同学们说相当好看,某瓣上还给了很高的评分,可我在昊辉这两年红了之后很避讳跟他来往,昊辉在电话里说过要请我去看,被我拒绝了,他也就没再提。

    那是我们之间的最后一次联系。

    “今晚的话剧会如期上演,最后一场我会接替昊辉出演……谢谢大家关心昊辉,谢谢。”闫沉声音有些嘶哑的回答。

    这时突然又冒出一个声音,“闫沉!达科集团那位一直神秘至极的准女婿,听说就是你,昨天深夜还有人拍到达科的大小姐去过张昊辉的灵堂,你们真的要结婚了,对不对!”

    闫沉站在原地没动,突然扭头朝我站的位置,目光毫无焦点的扫过来一眼。

    我隔着墨镜,也死死盯着他看。

    短暂的四目相对,他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我,脸色很差,整张脸都有些浮肿,眼睛很红。

    昊辉妹妹跟我说,自从他哥出事,闫沉几乎就没睡过,已经连着两天了。

    很快,闫沉表情淡漠的看向记者,再次给出回答,“在葬礼上宣布婚讯好像不太好……不过也无所谓,我想昊辉是不会介意的。没错,我是要和达科集团的大小姐结婚,具体日子定下来会正式通知大家的,谢谢。”

    他说完,捧着骨灰盒继续朝停车场那边走。

    我感觉心里突然一空,四处漏风。

    苦守的记者们听到这种爆炸性消息,顿时呼啦啦的跑起来就要追,好多安保人员马上拦上去,殡仪馆俨然成了颁奖礼的现场,热闹一片。

    昊辉的妹妹一直紧紧跟在闫沉身边,经过我身边时,她看着我扯了一下闫沉的衣袖。

    闫沉朝我扫了一眼,面无表情,他低头对昊辉妹妹说了几句话后,在好多人的保护下迅速离开了。

    昊辉妹妹抹着眼泪过来对我说,沉哥有话,让她转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