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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这是要卸磨杀驴吗

    说实话,突然看见石刚,我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惊喜,是恐惧。我直觉他带来的可能不是什么好消息。

    看我站着不动只是愣愣的瞅着自己,石刚从台阶上下来走到我面前,“怎么这种眼神看着我。”

    我机械的眨眨眼睛,挺不自然的冲着石刚假笑了一下,“你怎么来了。”说完,我故作一脸淡然的往屋里走,别墅门一打开,装修工人干活的动静就传了出来。

    石刚跟在我身后也进了屋。

    我和施工监理讨论着一些今天要做的事情,石刚就站在我身边听着,等我们说完施工监理去忙自己的了,石刚才在工人砸墙的噪音里大声问我,最近过得怎么样。

    我看他一眼,抬手指指门外,示意他我们出去说话。

    到了门外,我领着石刚坐到不远处的一个木质长椅上,这个时间小区里没什么走动的人,很安静。

    我继续装着很淡定的模样,坐下后随意看看四周,边看边回答石刚刚才问的话,“最近一直忙。”

    石刚没马上说话,我看他也四下看着周围环境,一直压着的那份紧张和恐惧的心情,开始有点压不住了,我恨不得马上抓着他问井铮的情况,可是又好怕,怕我问了就会听到坏消息。

    我正纠结的要死,石刚突然挺直了腰杆坐正身体,目视前方一大片修建美观的绿植树丛,“潘茴,他身体恢复的不错,排斥期已经过了,我出来之前他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

    我狠狠咽了下喉咙,把石刚这句话在心里默念一遍,确定自己没理解错他的意思后,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

    我自言自语的念叨,“那就好,没事就好。”

    石刚转头瞧着我,“想看看他吗?”

    我瞪大眼睛盯着石刚,“想!”

    我本以为石刚是真的要带我去某个地方见井铮,可是他听我回答完,却只是掏出手机,播了一段视频给我看。

    虽然挺失望,但是总比压根见不到要好,我赶紧接过石刚的手机,低头看起来。

    视频录的清晰度还挺好,很快就能看出是在病房里,我紧张的等待井铮出现在画面里,接过人没见到,却先听到了他的声音。

    “等一下再拍我……”井铮讲话的声音不大,这一句说完就没了动静。

    我抬眼看了下石刚,“是你拍的这个,这是在病房吧?”

    “是重症监护室,他离开那儿的时候,我给他拍的。”石刚说着,人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开一些,留下我一个人继续看视频。

    画面晃动了一阵,镜头一转,井铮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坐在病床上,有个护士正在帮他穿鞋,他垂着头看,看不清他的具体样子。

    可就仅仅这样,也足以让我激动起来,我拿手顶住阵阵发酸的鼻子,眼圈早就全红了。

    他应该没事了,他已经能自己坐起来,刚才讲话的声音听起来也不错,没事了。

    视频里,井铮被护士扶着站起来,石刚的画外音也出现了,他问井铮还记得怎么迈腿走路吗。

    井铮扭头朝镜头看过来,隔着手机屏幕,我和他的视线猝不及防撞在一起。

    有一道阳光斜斜照在他身旁洁白的病床上,井铮的一只手还虚搭在床边上,他唇角微抿,目光安静的看着镜头这边,脚下似乎试了试往前迈步,然后苦笑一下回答石刚,“好像……得从头学习一下。”

    我看着他嘴角的淡淡笑意,自己也不自觉的跟着笑了,石刚朝他走过去,井铮的脸部很快看得更加清晰了,我能清楚看到他下巴上那一圈明显的青黑胡茬,他整个人明显的瘦了很多。

    镜头晃动起来,转到了井铮身旁的位置,我能看到井铮被护士扶着,动作不大自然的试着往前走路,我的视线跟着他的移动一下都离不开。

    视线偶尔不可避免的落在扶着他那个护士身上,我眼神不自觉的就会跟着一冷,多希望画面里扶着他的那个人是我。

    我扬脸看了眼不远处的石刚,“他现在还住在医院里吗,我能不能……去看他。”我不抱什么希望,可还是忍不住期待的问了这个。

    石刚稍稍侧身,“你先看完吧。”他没回答我。

    我低头继续看,视频里的井铮已经停下来不走了,我听到他低声对护士说了句谢谢,没听清护士回答他什么,只看到女护士松开井铮,跟着走出了画面,我能看见的就只剩下井铮。

    他的视线再次落向镜头这边,就像是在看着我,我抿了下嘴唇,下意识冲着视频里笑起来,冲口而出叫了句,“井铮……”

    视频里的井铮像是有了感应,在我喊完他之后,竟然也对着镜头弯起嘴角,他突然就对着镜头,“你在看吧,手术成功了。”

    我听得心头一震,他一定知道这段视频我会看到,所以才对着镜头这么说。

    石刚这会儿已经走到我身边,他看着手机屏幕,“这是十天前录好的,我离开之前他还在学习走路,每天在病房里走一阵。”

    我忍着眼泪不敢抬头看石刚,怕他看见我现在的样子,我看着视频里的井铮,问石刚,“就算我不能去看他,那能让我知道他到底在什么地方吗,离我很远吗?”

    我不敢奢求,真的就是能知道他确切的位置就很满足了。

    石刚默了几秒才回答我,“他在省厅的内部医院里,从你这里坐地铁六站地,我就是坐地铁过来的。”

    我一怔,居然离我这么近,井铮原来也在凛安,和我在同一座城市里,这意外的消息让我一下子兴奋起来。

    “潘茴,他的事情有结果了。”石刚在我正暗自开心时,来了这么一句。

    他刚说完,手机上的视频也播放结束,就这么突然完事了,我看着停顿住的画面,那种不好的感觉又出现了。

    我把手机还给石刚,盯着他也没问是什么结果,就等他自己往下说。

    石刚收回手机,低头关了视频,“他以后不能再回到警察队伍了。”

    我反应了一下他这话的意思,随后嘲讽的对着他一笑,“你们把他开除了。”

    石刚没接我的话,“干我么这行的,去做卧底的那些兄弟……他之前有一个,卧底时没办法沾了那东西,后来就戒不掉了,戒了又复吸,然后再戒,再复吸,人就那么垮了,他至少没沾上那些东西。”

    他说完,目光复杂的看着我。

    我嘴角依旧弯着,“你什么意思,是想说他还算好的了?”这话问出口时,我满心都是替井铮委屈的情绪。

    石刚叹息一下,“我挺佩服他的,也替他庆幸没像那个兄弟那样被那玩意毁了,可是……”他停下来,转头避开我的注视,“他那个错误,还是要付出代价。”

    我嘴角的笑意瞬间消失,手指跟着紧张的扭在一起。一个令我心寒的感觉袭上心头,我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抬起手伸向石刚,“我想再看一遍那个视频。”

    石刚还是不看我,也没要把手机给我的意思,他握着手机在手里转了两转后突然一停,“他判了十年,身体恢复后就会开始正式服刑,医生说他需要三个月时间。”

    我神色顿时变了,动作僵硬的站起身,“十年!凭什么判了他十年!”我实在是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委屈和愤怒交杂在一起,我最后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石刚的神色也起了变化,他转头看着我也骂了句脏话,然后两眼通红的对我说,“这已经不错了!”

    我看着他冷笑起来,“这太不公平了,哪里不错了!?”

    石刚也站起身,“他的事情不止是那个畜生的一条人命,还有……”

    他没往下说完,我仰起脸愤怒的看着他,“还有什么,不管有什么,你们这么对一个不要命去做卧底的人,就不对,就是不公平!你们这么对他,不就是卸磨杀驴吗!”

    “不许你这么说他!他是英雄,是我兄弟!”石刚突然暴怒起来,他冲着我大声吼起来。

    我一点都不怕,冷笑出声,“我还没听说过有他这样的英雄,他绝对不会这么对兄弟!不像你们!”

    石刚满脸怒容的瞪着我,我虽然不屑于他刚才讲的那些话,可是看得出他眼里有很真实的愤怒,我感觉得出他说井铮是他兄弟是英雄,那不是虚话,他是真心的。

    可是这又怎样,井铮还不是要做阶下囚了。

    我真的没办法想象他被关在监狱里,身穿囚服和那些罪犯终日在一起的场面,我受不了那种刺激。

    可是自从石刚跟我说完之后,我就算不愿面对,可心里也很明白,这件事会改变的可能性几乎是没有的。

    他真的要被关进去十年,十年啊。

    我心里乱到不行,也不想再跟石刚说什么没用的话,我脑子里飞快的转着,想着自己手上还有多少钱能动用,还有那些关系可以联系运作,我要用自己的办法去救井铮,我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进去坐牢。

    他那个身体怎么受得了监狱的环境,我都不敢去深想,一想就觉得心痛到窒息。

    石刚却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他盯着我看了会儿,冷着声音开口,“你别想那些没用的办法,他的处理外界不会听到任何消息,我今天来告诉你这些已经是违反纪律了,可我不在乎,但是你要做的那些真的没意义,别犯傻。”

    我听完他这话,一下就委屈到了顶点,眼泪终于不争气的流了出来,我低下头看着脚边的草地,从来没感觉这么绝望过。

    石刚的语气缓和下来,“你放心,他在里面不会遭罪,我可以用脑袋跟你担保。”

    我垂头无力地摇了摇,他在里面不会遭罪又怎样,那可是十年的时间啊,再不遭罪又能好到哪里去,更可况他还是那个身体状况。

    我自己是进过看守所那种地方的,不是对里面一无所知,脑海里这会儿控制不住的浮现出一个画面……井铮穿着浅蓝色的囚服,面容憔悴苍白坐在一群罪犯之间,面对别人的挑衅和侵犯,他除了淡然笑对之外,再无任何反应。

    石刚跟我说让我放心,可我怎么能放心?

    我逼着自己冷静一些,想了下抬头去看石刚,“求你了,能不能让我见他一次,就一次。”

    石刚眼神难受的看着我,“你不说我也想过了,可是……不行。现在的状况和之前完全不同了,我真的没办法。”

    我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心里刚冒起的那一丝希望的火苗,啪的就灭掉了。

    “他要我告诉你,别忘了他拜托你的那些事,他要你好好活着……但是别再等他了。”石刚似乎用了很大力气,才跟我说完这句话。

    我听了一点不意外,预料到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局面,井铮会跟我说这种话。我不在乎的看看石刚,“不就是十年,我等得起。”

    笑了一下,我又补上一句,“就算你们判了他死刑,我也会陪着他一起,等十年算什么。”

    石刚眼睛里水光一闪,他狠狠地别过脸,闷声跟我说说,“你们还真特么般配啊,都是对方肚子里蛔虫吧,他就知道你会这么怼我。”

    我听了他这话,居然有点开心,得意的看着石刚笑出声来。可我笑的时候,心里却疼到快要死了。

    石刚语气陡然狠了起来,“他让我告诉你,你要是坚持要等他一个人在外面不幸福的活着,他会……他会让你彻底断了这个念想的。”

    他说着骂了一句,眼睛红红的瞪住我,“你懂这话的意思吧?”

    我当然懂。

    五分钟后,石刚接了个电话必须离开了,我默声把他送出了小区门口,石刚临走时不放心的看着我,我冲他淡淡一笑,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能把他将来呆的监狱地址告诉我吗。”

    石刚使劲咳嗽一下,冲我点点头,“我应该不可能知道他关去哪个监狱,我会想办法查出来的,等我信吧……走了。”

    我很轻的嗯了一声。

    石刚离开后,我返回别墅里盯着装修进程,一直到了晚上六点多才离开,我买了外卖回到家里,食不知味的吃完了就去收拾屋子,忙到一头汗后去洗澡。

    时间已经到了夜里十一点多,我换了一身舒服的衣服出了家门,开车去了石刚说的省厅内部医院的位置。

    那里不是可以随意进出的区域,我停了车走到附近,仰头看着医院大楼某个随意选中的窗口,脑子里一片空白的看了好久。

    几分钟后,十二点过了。

    我抬眼去看夜空,那手摩挲着自己戴的那枚黄金戒指,一阵夜风毫无预兆的突然吹过来,我的眼睛被迫眯起来。

    风过去了,我才平静的开口,对着医院那座还有灯火的大楼说:“井铮,我听你的,放心吧。”

    我会好好生活。

    两个月后,别墅的装修极其顺利的提前完工。

    这段时间里,除了每天晚上都会开车去那个内部医院发会呆之外,也没什么娱乐生活,生活被工作的忙碌完全填满,除了别墅那头,我接下的凛安行宫博物馆新展厅的工程也到了关键时期。

    我几乎不跟任何人来往,每天无望的等待石刚的消息,可他就像人间蒸发一样,那次离开后就再没动静。

    按他说的,井铮可以出院的日子估计快到了,也许已经倒了,他可能已经离开那个医院被送去了某个监狱,开始漫长的十年囚禁生活。

    我不敢多想,逼着自己努力平静的生活。

    又过了一个月。

    凛安行宫博物馆新展厅正式完工那天,被借调出去的百里山河也回来了,他成了我这段时间唯一出去吃过饭的朋友。

    百里山河还带了一个很年轻的小姑娘一起,他跟我介绍说这是他小时候认识的一个外地朋友,叫章静。

    章静盯着我看了会儿,不等百里山河再多说别的,自己告诉我,其实她刚从监狱服刑出来,判了三年。

    我无所谓的听着,其实挺意外百里山河会和这样的女孩在一起。

    吃饭的时候我才知道,这个章静不是百里山河的女朋友,就是很好的妹妹,我和百里山河聊着聊着就说到了井铮的事情,井铮的事情我唯一说过的人,就是他。

    章静开始在一边闷头吃东西,直到听到我说不知道井铮关在什么地方时,她突然满嘴吃的抬头看着我问,我说的是不是一个缉毒警察。

    我很吃惊的看着章静,百里山河替我问她干嘛这么说。

    章静把嘴里东西咽下去,喝了一大口可乐后告诉我,她关的那座女子监狱旁边就是男子监狱,她是很偶然偷听到管教们聊天,说是那边的男监刚进去一个挺特别的犯人,说以前是个缉毒警,她记不清楚那人名字,好像是叫什么铮来着。

    我心头一磕,直觉告诉我章静说的这个特别的犯人,就是井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