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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相识相交皆是缘(二)

    悠悠披头散发,跌跌撞撞往下冲。一帆,绝不能出事,绝不能。所幸,坡不是很高。到了下面,一帆躺在地上,整个腿脚都是血糊糊的。

    “轰”悠悠脑袋都要炸开了。

    “姐姐,我不疼,真的”一帆笑笑,想要证明自己的话,想抬抬腿,终是没抬起。

    善良的孩子!悠悠的泪忽然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肆无忌惮。

    手忙脚乱地扶起一帆,背起,不顾脚痛,一瘸一拐,蹒跚走到路边,可是等了20分钟,硬是一辆车都没有!

    一帆的伤不知怎么样了。

    咬咬牙,悠悠背着一帆一步一挪向小镇而去。一帆的脸紧紧贴着悠悠的脖颈。

    忽然,悠悠觉得脖颈一凉,心头微微一颤,一帆流泪了!

    不自禁的,悠悠的泪也流了出来,胸中竟溢满着满满的幸福。

    “你是孩子的母亲?怎么把孩子伤成这样?现在的父母……”悠悠满脸尴尬,对医生陪着笑问:“要不要紧?”

    “你说呢,小腿骨裂了,要立刻手术,签字吧。”

    在家属栏,悠悠签了自己的名字;在和患者关系一栏,悠悠顿了一下,签了“母子”。

    一帆,挺住。

    第二天傍晚,悠悠一人去接头,“接头”呀,悠悠心里又紧张又感觉到刺激和好笑。一切都悄悄的,空气中依然氤氲着清寒的气息。

    悠悠心里有些隐隐的失落。

    第三天傍晚……

    一帆打着点滴,又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微垂着,红红的小嘴倔强地紧紧地抿着。

    悠悠注视着,忽然觉得心很软很软。

    “妈妈!妈妈!……呜呜”睡梦中,一帆忽然不安激动起来,手胡乱地舞着,似要抓住什么,又似什么也没有抓住。两行泪顺着眼角缓缓滑落。

    悠悠心一痛,孩子!你的妈妈,怎么了?在哪里?你这几天挂在嘴边的只有“爸爸”,在你的身上又发生了什么?梦中的呓语应是你隐藏的最真实的情绪吧?

    “妈妈!”一帆低喃着,又嘟囔了几声,又沉沉地睡去了。

    第四天傍晚,天忽然有些变了,清冷的空气加上昏暗的天色,给人一种莫名的压抑之感。想下雨了吗?可如果下雨,那一帆的便笺会不会被风刮走?被雨淋湿?

    不行,那可是一帆的希望啊!

    安顿好一帆,悠悠撑着伞慢悠悠地走向山坡,风刮了起来,吹乱了悠悠满头的乌发,细细的雨丝,扑在脸上,凉凉的!夹着泥土的气息,还有腊梅的馨香!

    这样的天气,也许又是失望吧?!

    蓦地,一个身材高挑的中年男子闯入了悠悠的眼帘。他如一棵挺拔的孤松,又似一株孤高的秋菊,静静的,撑着伞,站在巨石之下。

    忽然之间,

    满山静谧,岁月静好。

    不早不晚,一切刚刚好。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

    那是一个怎样的男子啊,白色的羽绒夹克,深蓝色的牛仔裤,洒脱、率性!

    而面庞有些清癯,面容有些苍白,但眉眼的搭配,又使整个人看起来如清风朗月,稳重、涵养!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明亮、清澈,有着潭水的幽深,有着大海的平静,里面有着丝丝的悲悯!

    “因为慈悲,所以懂得。”他是一位懂得爱,懂得珍惜的人吧。

    万千种情愫在悠悠的心田里潜滋暗长。

    “咳咳……你好”,清朗而又有磁性的声音响起,男子可能被悠悠盯得有些微赧,率先打破了沉寂。

    “呃……你好”悠悠忙收回目光,脸色微醺。

    “请问,你……是不是……在……”

    悠悠忽然很鄙视自己,自己不是语文老师吗?不是自诩绣口一吐就是一篇华章吗?怎么会问出如此没水准没文采没悬念的问题?

    “我在等我的儿子,杜一帆。”

    “我知道。”

    “好!”

    两人静静地自然而然地往山下走去,好像彼此之间已经认识了很多年一样。

    没有寒暄,没有客套。

    杜子逸没有问悠悠作为一名老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而不是在课堂上“激扬文字”,悠悠也未问他们父子俩为什么一个不去上学,一个不去工作?

    ……

    等待一帆康复的日子,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小镇的生活永远是和缓而恬静的,岁月静静地流淌,“山中岁月长”,这是一段桃花源式的宁静温馨的时光!

    悠悠每天上午会到集镇的菜市场去买山里人兜售的土鸡、土鸡蛋。有时还会和小贩杀杀价,练练口才,然后哼着歌儿满载而归,觉得如斯生活,如斯美好!

    夕阳西下,悠悠会端着一杯香茗,拿着一卷古诗,斜倚在椅子上,给一帆补补文学。这小家伙,文学素养底子还挺深。

    虞美人(李煜):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武陵春(李清照):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蝶恋花(苏轼):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

    愁绪,有时是和孤独相互依存的,一些亡国之痛,身世之悲,游子之思,情人之苦……归根结底是来自心灵深处的孤独感,而这孤独感又有很多来自自己给自己的心灵所设的藩篱,自己不愿走出去,也不允许别人进来,于是伤情伤心,苦人苦己,怨念迭生……

    一抬头,不知何时,杜子逸正坐在一帆的床尾,静静地注视着悠悠,眼神若有所思。

    悠悠有些慌乱,忙低下头,心里有些甜,又有些苦。

    而一帆,眨眨长长的睫毛,小大人似的支颐蹙眉深思,忽而点点头:“嗯,我们不要孤独,爸爸不要,悠悠姐姐也不要。”

    悠悠双眼迷离。

    是吗?我可以不孤独吗?

    我还能回去吗?有些东西一旦撒手,就如颗颗沙粒,很难再聚起来了呢,即使可能,也许此沙粒已非彼沙粒了呢!

    但我还是可以选择以后的人生活法,不是吗,我一定要告别过去,好好地生活,使劲地快乐。方不负短暂人生。

    杜子逸宠溺地看了下一帆,又低下了头,他,话不多,喜欢钻研厚厚的原版外文书。

    “爸!”

    “嗯”

    “喝水”

    “好”

    “歇歇”

    “好”

    父子俩对话简练,干脆,但似乎每一个字上、词上、句上都粘附着浓浓的爱意和深深地牵挂。

    多少次,悠悠都想张口问问一帆,妈妈在哪儿,可每次,话到嘴边又咽下。

    自一帆梦中喊过妈妈,这二十多天,再没提一次妈妈,杜子逸也没有。父子俩好像都在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一些东西。

    一帆的妈妈呢?

    抛夫弃子,另觅郎君?(不可能吧,这么帅的极品,我都动心了呢)

    得了不治之症,车祸……红颜早逝?(呸呸,悠悠,乌鸦嘴)

    悠悠心里的小人儿八卦个不停,心情是波涛汹涌。

    千丝万缕总关情!

    但最终还是抑制住了,虽然将近一个月的相处,悠悠已与他们结下了不浅的情谊,但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过问别人的私事呢?虽然他们这种和谐静好温情的相处已深深地打动了我,吸引了我!但那又怎样呢,总归是桥归桥,路归路的啊!

    一帆的腿终于痊愈了,悠悠也要回去上班了呢,但总有一些不舍,难过等等诸般情绪,剪不断理还乱。

    “姐姐”一帆满眼不舍。

    “我们还会见面吗?”

    “看缘分喽”(悠悠强自镇定)

    “姐姐为什么不告诉地址?”

    “有缘千里来相会喽。”

    悠悠扫了一眼子逸,还是不见了吧,我怕控制不住想要这种幸福,我怕被拒绝,我的心已千疮百孔,我不能再承受失败!

    别了,亲爱的。

    再见不如不见,让我心中永怀那一丝思念。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儿,比翼连枝当日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