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线丝丝缕缕降下。

    在灰色天边织成薄幕。

    这样的天气, 难免让人感到压抑。

    然而颜兮兮的心情却非常轻快。

    首先，一个星期前，她管江城名借到了三千五百万, 加上她在各个地方透支来的工资, 成功把孙泯生的所有欠债还清。

    她没有删掉孙泯生的电话和微信。

    不管对方是如何趁人之危、落井下石, 也不管对方是有多么的狗屁膏药, 六年多来多么全方位的精神压迫她, 都无法改变一个事实――孙泯生确实在她们家庭最危急的时候, 借给了她四千多万人民币, 让她的父母成功添上了缺口，没有遭遇牢狱之灾。

    但她也不是圣母包子，也是因为那天之后，孙泯生没有再来骚扰她, 如果对方敢像之前那样骚扰她, 她一定让他去吃黑名单。

    其次呢，从通艺传媒那边传来消息，Gotrays公司已经决定选用她成为广告配音。

    Gotrays公司可是近几年势头最猛的公司, 在股市一路高涨，财大气粗, 而且大老板又是出了名的简历煞人，在学术领域也占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的男人, 他更看重质量和品质, 只要能符合他的标准，价格什么都不是问题。

    当颜兮兮接到通艺传媒的消息，广播电台的同事们都为她庆祝――

    “兮兮！你竟然接到Gotrays的合同！他们的大老板太厉害了, 能看中你，证明你实在太出色了！”

    “我们兮兮本来就很优秀啊, 广告配音这条路越走越顺了。”

    “不止是广告配音，你们忘了【草莓奶昔】嘛？兮兮在短视频平台也越来越红了，我昨天回家坐电梯的时候，发现有邻居在刷兮兮的视频呢。”

    同事们的花式彩虹屁，颜兮兮只能不停地推辞谦虚：“没有，没有啦……”

    刚结束节目的范雅齐从播音室里走出来，听了大家吹几句，便插嘴进来：“听说Gotrays开价很高啊，最多的时候是市场价的百倍，好像是挖操盘手的时候，兮兮这种对公司虽然没有操盘手那么重要，但广告配音也代表了公司形象嘛，做好了兮兮要大赚一笔！”

    颜兮兮一听到“大赚一笔”，她的心中有些五味陈杂。

    若是放到过去，她要是知道能多赚钱，会高兴到走路都飘起来，可现在……

    尤其是江城名借给她那么多钱之后，虽然江城名绝对不可能喜欢她，也不可能把她放在心里当回事儿，但他确实又实打实借给她那么多钱，她已经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了，更不知道对方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算了，江城名是一个那么聪明的男人，这个世界上也不见得有几个人，能完全跟上他的脑回路吧……

    -

    当天下午，颜兮兮便接到Gotrays公司、中国分部、宣传总监彭总监的电话。

    颜兮兮一听到对方是Gotrays的人，立马跑出工位，到无人的走廊里，接听电话。

    “颜小姐，您好，通艺传媒应该给您发了我们Gotrays的通告？”

    颜兮兮轻轻地“嗯”了一声。

    “是这样的，我们的广告出版已经做了出来，视频版和文字版，会一起发到您的邮箱里，希望您认真研磨，我们将于一周后请您到我们Gotrays总部录制，如果您有其他行程，可以现在告诉我。”

    颜兮兮立马回答：“没有，我随时都可以。”

    除了Gotrays的这个工作，不管她在电台的本职工作、或者是安全出口酒吧、旗星舞房等等兼职，都是可以随时串班的。

    “好，那我们就说定了，下周五早七点，我们会派车去接您来Gotrays。”

    在结束了通话，颜兮兮在彭总监挂断之前：“等一下，请等一下――”

    “颜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颜兮兮有些难以开口，她犹豫了两秒钟，才低声说，“请问，这次的广告，选我成为配音，是你们Gotrays哪个高层做的决定呢？”

    “…………”彭总监稍微顿了顿，显然是没想到颜兮兮的问题竟然是这个，“当然是我这个宣传总监啊，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一听到彭总监，颜兮兮的心放肚子里一半。

    彭总监大概明白颜兮兮的意思，又接着解释：“我们的大老板是一个讲究效率的人，他不喜欢我们事无巨细的报告，在这些不大不小的事情上，通常是我们这些中层员工在做决定，当然最后成果的拍板决定权是大老板。”

    颜兮兮的心整个放到肚子里了。

    挑选她成为Gotrays广告配音的不是江城名。

    只要不是江城名，她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

    冒着细雨。

    颜兮兮回到家，浑身上下全部被淋湿。

    天气不好，沈蓓早下班了两个小时，已经在厨房做饭了。

    “回来了？”沈蓓穿着围裙，从厨房里探头出来，“哇，你淋个够呛啊，赶快去洗澡吧，小心感冒了，我做饭呢，等你洗好了就可以开吃。”

    “好。”

    颜兮兮走进浴室里，飞快地冲了个澡。

    十分钟之后，她穿着一套玫红色吊带睡衣，用毛巾擦着黑长发，走出浴室。

    沈蓓正在餐桌摆盘，一看到颜兮兮，便眼前一亮：“卧槽！这套真的绝了！你和玫红色简直绝配！又纯又妖，我太爱了！”

    颜兮兮：“…………”

    “来来来――”沈蓓放下碗筷，拿起两个手机，便拉着颜兮兮往浴室的方向走，“我们先把今天的短视频录了，再吃饭，‘浴室歌姬’草莓奶昔启动！”

    颜兮兮：“…………”

    她在短视频平台上开始发布短视频，已经有一月有余。

    因为她每一次都穿着睡衣在浴室里拍摄，粉丝们亲切地称呼她为“浴室歌姬”，同时还诞生了另一个称呼，叫“睡衣美人”。

    后来，让颜兮兮没想到的是，因为“浴室歌姬”和“睡衣美人”的称号打响，已经有两家睡衣品牌在后台私信她，求品牌合作。

    她现在身上穿的这一件玫红色吊带睡衣，便是其中一个品牌商邮寄给她的众多睡衣中的一件。

    颜兮兮觉得这也是一个商机。

    她的睡衣一共就那么几套，已经不能再重复穿了，由品牌公司提供，她不用再花钱去买睡衣，还可以赚一点品牌推广的钱，一举两得。

    颜兮兮坐在浴缸上，整理一下睡衣的褶皱：“好啦。”

    沈蓓按下拍摄键，同时对颜兮兮做了个手势。

    颜兮兮立刻甜甜地笑了起来：

    “大家好，我是草莓奶昔，两天没见，你们想我了嘛？今天给大家带来一首中国娃娃的老歌《单眼皮女生》――”

    她说完前面的话，沈蓓了然，开始播放伴奏。

    颜兮兮的表情立马变得非常冷漠高傲，眼神又冷艳又勾人，脸上写满了“叫我女王大人”。

    “大错特错，不要来，侮辱我的美，我不是你的style，为何天天缠着我，特错不要来，侮辱我的美……”

    她的手臂稍微做了几个舞蹈动作，右侧肩膀的吊带随之掉落下来，露出白丨嫩的香肩，整个画面那叫一个让人热血沸腾。

    不到两分钟的短视频，立马在网络炸开。

    当然颜兮兮和沈蓓当时是不知道的。

    她们像往常一样，拍摄完毕，上传短视频平台，便出去吃饭了。

    沈蓓回想起刚才的歌词，她轻笑了一下：“你又不是单眼皮，今天怎么想起来唱一首《单眼皮女生》？难道是为了那几句歌词？是唱给孙狗皮的啊？”

    “…………”颜兮兮的筷子一顿，她瞪了沈蓓一眼，“不了吧……”

    “哈哈哈哈，我只是觉得那几句歌词太应景了啊，其实我也不认识孙狗皮配你给他特意唱一首歌……”沈蓓问，“不过那个孙狗皮最近真的不再找你了？不像他啊……他是不是又在憋什么坏招了？”

    “谁知道，没人关心这些。”颜兮兮嫌弃地撇了下嘴，“反正我现在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他也没办法再缠着我，也不敢再伤害我的家人朋友，我已经告诉他了，我会拿起法律的武器。”

    “那行。”沈蓓又说，“倒是你们那个胡老板让我感到意外，他竟然能一口气借给你两千万，我越想越觉得魔幻，他是不是想包丨养你啊！”

    颜兮兮：“…………”

    也许是为了她的自尊，也许是不想再多生是非，总之，她没有告诉沈蓓她的钱是管江城名借的，她随便捏了个慌，就说是问安全出口酒吧的老板借的钱，其他的是透支各种工资借来的。

    尽管管安全出口酒吧的胡老板借钱是一个非常离谱的谎，但沈蓓也相信了。

    那时候因为这个世界上――“颜兮兮管江城名借了三千五百万”――这比管任何人借钱都更像是一个谎言。

    沈蓓发挥自己的八卦细胞：“一个男人会借个一个女人钱，如果不是她的亲爹和亲老公，其他的身份，都一定是对这个女人图谋不轨！以你们胡老板的身份和年纪，我认为，他绝对想包丨养你！”

    颜兮兮：“…………”

    胡老板也才三十多岁，和江城名差不多大，资产比之江城名那更像是冰山一角、沧海一粟，按照沈蓓的说法，那江城名也是对她图谋不轨，想包丨养她咯？

    简直不能更他妈离谱了：）

    然而颜兮兮又不能反驳沈蓓，只能任由她发挥，自己默默吃饭。

    “真的！兮兮！你想想啊，一开始我还觉得我们沈老师对你旧情未泯，可是距离上次C&IRENE的新品拍卖会都过去多久了，他对你连个表示都没有，好像把你这人给忘了似的！”

    沈蓓一脸忧愁，轻轻地拍了拍颜兮兮的肩膀，“我觉得他可能是真的不喜欢你了――”

    话音刚落，颜兮兮和沈蓓的手机一同响起提示音。

    沈蓓拿起手机，一划开屏幕，便唉声叹气起来：“你看看，你看看，说到什么就来什么――”

    颜兮兮夹起一块豆角，没等塞丨进嘴里，沈蓓便把手机放到她的面前。

    她一抬头，就看到一条浏览器推送，时间是【刚刚】。

    是大影后安琳发的通稿，主要内容就是，她作为中国唯一女星出席了法国KBeaver慈善晚宴。

    KBeaver慈善晚宴在全世界都是很出名的。

    因为每次都会邀请世界各地的企业家，当然本届最让国内网民们在乎的，不是安琳，而是Gotrays公司的大老板江城名。

    颜兮兮没有仔细看，安琳经常发类似的通稿，不是捆绑江城名炒作，就是艳压各路女星。

    毕竟其他女星只敢贴着娱乐圈里明星炒作，谁也不敢捆绑江城名那个级别的大佬，所以安琳在炒绯闻这方面，一骑绝尘。

    “安琳这女的以前读书时做人做事就非常浮夸，一开始她开始炒作和江城名的关系时，我都当假的看，毕竟我可是坚信我江老师忘不了你的。”

    沈蓓叹了口气：“可是我现在越来越没信心，关键从C&IRENE之后，江教授就把你给晒一边了啊，我梦想中的‘小黑屋’也没来！小说不是这么写的啊！他怎么能不把你关在小黑屋里，快使用双节棍，哼哼哈嘿呢！看来你和他是真的没戏唱了――”

    “…………”颜兮兮小声嘟囔，“本来就没戏唱……”

    -

    吃完晚饭，颜兮兮回到卧室里，拿出自己的小账本，开始算账。

    就在颜兮兮拿着笔一点点记账的时候，她的手机又“嗡嗡嗡”地震动了起来。

    她打开手机，是她的同事范雅齐发给她的微信。

    范雅齐：【卧槽！兮兮！你快点开短视频平台！】

    颜兮兮：【？】

    颜兮兮：【怎么啦？】

    范雅齐：【你点开看看，就知道了。】

    颜兮兮将信将疑地点开短视频平台。

    一进入首页，还没等她点开后台，她便傻住了。

    短视频平台的首页，霸占半个屏幕大小的小视频，分明是她两个小时前发布的那一条！

    她的这条短视频热度，已经冲到热度榜TOP3！

    颜兮兮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以前的视频热度也不低，但相对那些大博主里可差了十万八千里，她也就是在小博主里带带货，从来没上过热度榜。

    她一脸懵逼的打开后台――

    评论区以一秒钟好几条的速度，疯狂刷评。

    【啊啊啊啊！张小决推荐来的，唱的太好啦！关键是人长得太漂亮了！】

    【妈妈啊啊啊啊！这个女人太会了吧！那个吊带落到我的心坎里了！我好了！】

    【不愧是小决喜欢的女人！翻看以前的视频，可甜可奶可盐可妖，这他妈才是极品！】

    【张小决推荐来的！姐姐你太棒了QAQ好喜欢你！姐姐要多传一些视频啊，不够看！】

    【张小决推荐+1，万万没想到有一天我男神的女神也会成为我的女神啊！】

    【哈哈哈哈！我是最早一批看草莓奶昔的，我就知道我的宝藏肯定会火！】

    【一直在支持草莓奶昔，没想到会在张小决那里听到奶昔的安利，次元壁破了？！】

    颜兮兮随便刷了几条，便关掉了评论区。

    张小决。

    颜兮兮当然也知道他。

    玩短视频平台、玩直播平台的，没有不知道张小决的。

    称呼他为直播界的“皇帝”也不过分，听说他现在的直播平台为了挖他过去，开了九位数的天价合同。

    他的直播间热度最高的时候接近5000万。

    关键是他人又帅又逗比，游戏又打的好，听说很多娱乐公司想找他签约，想给他包装成偶像明星，可他觉得做明星不如做直播自在，统统推辞了。

    所以……

    这个张小决和她有什么关系？

    看那些评论，好像是张小决在直播间里推荐了她？

    颜兮兮又拿起手机，点开后台――

    粉丝数量也是肉眼可见的增加。

    照比昨天发布后，已经增加了好几万。

    看来是真的……

    张小决确实推荐了她。

    可是……

    颜兮兮从小账本上翻身坐了起来。

    张小决为什么会推荐她？

    那可是张小决啊，有多少大主播小主播想抱大腿的存在。

    别说被他推荐了，哪怕是在他直播间随便蹭蹭，那粉丝量都会成倍增加。

    如果被他本人推荐，就会像今晚的颜兮兮，直接打进平台热度榜TOP3！

    就在颜兮兮盯着后台粉丝数，陷入沉思时，“叮咚――”手机响了一下。

    颜兮兮定眼一看，短视频平台上有一个好友申请。

    之前她不想被粉丝好友骚扰，便关闭了好友申请渠道，只有“大V”的用户可以申请。

    颜兮兮按开好友申请一看。

    ――【张小决】申请添加您为好友。

    竟然是……

    张小决？

    颜兮兮想了想，指尖轻戳屏幕，通过了好友。

    几秒钟之后，张小决的头像便闪了起来。

    张小决：【奶昔女神，你好！】

    颜兮兮：“…………”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只能尴尬地也回了相同的内容。

    草莓奶昔：【小决男神，你好！】

    几秒钟之后。

    张小决：【不不不，你才是真女神！我不是男神。】

    颜兮兮：“…………”

    张小决要干什么？

    张小决：【奶昔女神，我能点一首歌吗？】

    草莓奶昔：【什么？】

    张小决：【明天唱一首《约会》好吗】

    颜兮兮想了想，答应了下来。

    【可以。】

    就在这个时候，颜兮兮的评论又爆了。

    她点过去一看，比之前更快的刷评速度。

    【哈哈哈哈！奶昔女神好呆萌啊！！】

    【哈哈哈！不要上了小决的当！快点拒绝他啊！】

    【张小决这个糟男人坏的很！坏的很！】

    【奶昔昔！你不要上当啊！他在直播加你好友呢！】

    【张小决这副舔上女神的嘴脸！竟然让奶昔昔唱《约会》！】

    【不过，奶昔才是真女神啊，这要是换了其他小主播，张小决找到头上，还不直接贴上去……可奶昔好冷漠啊_(:з)∠]_】

    颜兮兮愣了愣。

    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张小决是故意的。

    她毫不客气地回了对方一个：【？】

    很快张小决的道歉也来了。

    张小决：【对不起，是我说了一晚上喜欢你，但不敢加你好友，因为你看起来，实在太高冷太女神了……】

    张小决：【直播间的兄弟们就逼着我加你好友，说我今天不加你，他们就退订……】

    张小决：【你之前的视频很甜，但今天又美又妖又飒，你几个眼神直接把我的魂儿勾走了，我太喜欢了！以后请一直走性丨感路线！】

    张小决：【我的奶昔女神！永远支持你！】

    颜兮兮：“…………”

    她还能说什么呢？

    这个时候，只能像个女神一样，回给对方：

    草莓奶昔：【谢谢支持。】

    搞定了张小决，颜兮兮便关掉了平台。

    颜兮兮继续翻看自己的小账本。

    她在各个工作的地方透支了工资，那么最少一年内，她不能拿到工资，除了广告配音的收入，她还需要另外搞到一些收入，才可以还给江城名债务。

    颜兮兮想了想，她还是决定像之前还孙泯生债一样，一个月还一次，但她需要和江城名先沟通好。

    她打开微信，在通讯录里找到江城名，面对聊天框，她迟迟打不出字来。

    江城名此刻人在法国，正在和安琳参加KBeaver慈善晚宴，她现在给他发微信，会不会非常没有眼色？会不会让安琳看到？会不会让他们误会她？

    就在颜兮兮纠结的时候，“叮咚――”微信提示音响了起来。

    同一时间，颜兮兮面对的聊天框里，左边出现了一条崭新的消息。

    【删了。】

    简单的两个字，正是江城名发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