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兮兮直愣愣地看着江城名。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江城名会说这些话……

    过了几秒钟, 江城名坐了回去，颜兮兮也垂下了脸。

    之后的时间里，两个人全都一言不发。

    颜兮兮默默地吃着她喜欢的各种“草莓相关”, 江城名的注意力则全部投入到手机上，不停地划动屏幕，还接了三个短暂的电话。

    她轻轻咬着草莓，突然想到江城名昨日说，他今天晚上要飞回美国，最快也要一个星期才能回来……

    她在心中舒口气。

    这样最好不过了。

    毕竟……她和江城名之间的种种, 确实需要分开一段时间，两个人都冷静的思考、梳理一下――

    最重要的是……

    颜兮兮不想再和江城名搞出第二次的“酒丨后丨乱丨性”！

    刚才若不是沈蓓突然冲进来打断，她又要在迷迷糊糊之间被“吃丨干丨抹丨净”一次。

    这怎么可以呢？

    他们两个明明没有确认任何关系啊！

    除了债务人和债权人，前男友和前女友之外……

    甚至连个见不得人的“小情人”身份都是没有的。

    可能江城名本人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以及她拒绝他的必然性, 所以才一反常态，对她说出――“现在我来追求你”这句话。

    颜兮兮一边吃着草莓饼干，一边陷入以前的回忆。

    江城名说当年是她追求的他……

    这个倒是没有什么错，不过要是问当年她身为传媒大学一个小校花, 为什么“千里迢迢”的跑B大来追他，那答案只有一个――

    被他的美貌给迷惑了。

    用现在的网络用语就是――她馋他身子了……

    可他是怎么喜欢的她、接受的她, 又是从何时开始喜欢她，她却一点都不知道。

    实际上, 她追求他, 除了听了好多“天书”一般的数学课，并没有遇到太多的困难。

    一开始, 她作为一只标准的“颜狗”，只是简单粗暴的“馋”他, 如今回想来，那种怦然心动和追星少女也没什么两样。

    可后来她会真正的喜欢他、爱他，却是因为他们成为名义上的“男女朋友”之后，他对她的好、他对她的宠、他对她的爱。

    打断颜兮兮思绪的是她手机中发出的“叮咚――”之声。

    颜兮兮拿起手机，划开微信，果不其然，正是沈蓓。

    沈蓓：【兮兮大人，我走了之后，江教授没有下令“追杀”我吧？】

    颜兮兮：“…………”

    首先上来一个“兮兮大人”就非常离谱了，后面又来了个“追杀”，简直是离谱中的离谱：）

    颜兮兮：【贝贝，你能不能不要每天活得如此drama？】

    沈蓓：【我的天，你这个主持过Radio Drama的女人没资格说这种话！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比你和江教授活的更drama啊？不对，我觉得就算是drama也没有你们两个的故事和人设跌宕起伏荡气回肠，各种狗血、沙雕、甜蜜、色丨情、反转……集天下之大成！】

    颜兮兮：“…………”

    她又想起沈蓓的“小丨黑丨屋”言论，她决定不和她再聊下去了，不然又不知道要发散到哪里去。

    颜兮兮吃完了早餐，便拿了两颗草莓，回到卧室。

    往常的周日她都是非常忙碌的，要奔波穿梭于各个兼职，除了固定的“旗星舞房”和“安全出口酒吧”，为了赚钱，她还经常去打一些零工。

    六年半的时间，她一直是这么度过的。

    而现在，她的周日成了真正的“周日”，她反倒是有些束手无措。

    颜兮兮坐在床边，吃掉那两颗草莓，又拿起白水喝了两口，便躺回床上。

    颜兮兮躺着和毕婷发了一会儿消息，关心一下新婚的表妹，两个人聊着正欢，她同时收到短信和邮件。

    退出微信，打开一看。

    正是“ayor爱约娱乐公司”的财务打给她的工资。

    除去零头，有十一万。

    加上前几天通艺传媒把她之前的广告配音的六万收入也打了过来，以及工资等杂七杂八的收入，这个月加一起，她可以还给江城名十九万！

    颜兮兮立马把这些钱都整合到同一个银行卡里，重新打开微信，将这些钱一并转账给江城名。

    她在心中默算。

    如果她能保持一个月赚20万，那么一年就有240万，那么她差不多14年可以还清欠给江城名的钱。

    颜兮兮忍不住叹了口气。

    14年……

    虽然比之前欠孙泯生的时候，每个月几万块钱如杯水车薪般，要还到八丨九十岁好上许多，但14年也是很长的了……

    14年之后，她便40岁了，而江城名……已经45岁。

    这都快要媲美杨过和小龙女了……

    他们两个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

    过了没多久，江城名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

    江城名已经收到了颜兮兮的转账，他坐到床边，看了看颜兮兮――这一次，他没有像上一次似的，和她理论几句，他也不再认为她想撩他了。

    因为，还钱这件事，颜兮兮是非常认真的。

    “行啊，挺厉害。”江城名似笑非笑地说，“一个月就能赚到将近20万，你让太多的男人都望尘莫及――”

    颜兮兮躺在床上，背对着江城名，她小声嘟囔起来：“什么年代啦，早就男女平等了，赚钱这件事也一样，而且，我新签了经济公司，你应该知道吧？”

    江城名都能查清楚她们家在许多年前发生的事情，那想必她新签经纪公司的事情，也隐瞒不了他。

    而江城名却问道：“新签的经纪公司……你觉得怎么样？他们对你好吗？”

    “当然好了！”

    颜兮兮一个鲤鱼打挺，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面对着江城名，颇为得意地正色道：“听与我签约的经理说，我是大老板亲自拍板下来的呢！”

    “我们大老板眼光很高的，当时只定了我一个，后来我听Cassandra――就是我的经纪人――她说这两个月，我们公司都没有新签人了，所以他们会把所有的资源都优先砸给我！”

    江城名本来正在看秘书发来的表格，他抬起视线，对颜兮兮挑了下眉：“……是吗？”

    颜兮兮严肃脸：“当然了！我撒谎干什么？”

    “我们公司是个新公司，一共没签多少人，他们又给我狂砸资源，我要是不努力，说不定很快要倒闭啊！所以――”她握了握拳，认真地说，“我要努力！努力工作、努力赚钱！绝对不能辜负大老板亲自拍板我的认可！”

    江城名又垂下视线，唇角微挑，轻笑了一下，可他的声音依然有些冷：“能有你这种员工，是你老板的荣幸。”

    颜兮兮想了想，又背对着江城名躺了回去。

    现在的“江总”和过去的“江教授”早不一样了，如今他这个“老板阶层”，理解不了她。

    不打工的时候，颜兮兮多数时间在补眠，此刻她就是这样做的。

    上午十点的阳光，是一天之中最美的。

    金灿灿的光芒，从卧室的窗口照射进来，正好铺洒在床上，描绘出一幅安逸的画面――

    颜兮兮闭眼睡觉，嘴巴时不时“吧唧”一下，好像在做美梦，又乖巧又可爱。

    江城名轻手轻脚地给她盖上被子，掖了掖被角，再拿起手机，投入工作之中。

    恍惚之间，仿佛回到了七八年前。

    -

    晚上，江城名离开京城，飞往美国。

    颜兮兮自然没有去送他。

    对他的各种嘱咐也当成了耳旁风。

    她已经走上社会好几年了，被生活花式摧残，早不是那个只会躺在他怀里撒娇的学生。

    江城名一走就是一个星期。

    在他离开的时间里，他从来没有联系过她。

    而江城名就是江城名。

    这样冷情冷漠的样子，才像他，才是他。

    颜兮兮也求之不得。

    两个人又回到陌路。

    除了沈蓓每天像念经一样，在她的耳边不停叨叨江教授。

    一不小心，对方的“小丨黑丨屋”drama就连载几十集了：）

    一转眼，到了下一个周日。

    下午，颜兮兮跟着她的经纪人Cassandra，以及ayor爱约公司的两个工作人员，来到了“月芽直播”的办公大楼。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十几号人物。

    就坐之后，会议开始。

    会议的重点就是围绕着“草莓奶昔试播”展开――

    具体的开播时间，第一次直播的地点，前期预热宣传等等。

    Cassandra也把她们这方的要求表述了一遍。

    一个小时，会议结束。

    双方沟通愉快，达成了协议。

    然后，月芽直播的工作人员，又把几个人带进会议室。

    其中有两个女生，从装扮、气质就可以看出来，她们是签约网红，绝不是工作人员。

    颜兮兮礼貌地微微一笑。

    对方也报以微笑，然后，也许是出于同行的敏感，她们两个开始打量颜兮兮。

    颜兮兮给她们的眼神，当然也比工作人员更多。

    那两个网红，颜兮兮似乎也在短视频平台上见过――也许是在首页一闪而过吧，她只对她们的样貌有点印象，却叫不出她们的名字。

    而那两个女生，却一眼便认出了颜兮兮，便是短视频平台上大名鼎鼎的【草莓奶昔】。

    她们确实是和颜兮兮来自同一个短视频平台。

    一个叫【蔗糖不甜】，一个叫【patient然】，她们曾经和颜兮兮一起在爱约公司的网红名单上，只不过当时只留下了颜兮兮，她们都会淘汰了。

    现在她们签约了其他的经纪公司。

    都说同行相轻，她们对颜兮兮自然是不服气。

    她们在短视频平台比颜兮兮造多了，一个入行一年，一个入行一年半。

    颜兮兮才入行多久啊？

    她凭什么比她们更红？

    不就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又搞特例非要穿着睡衣当“浴室歌姬”吗？最重要的是，不知道怎么勾搭上张小决，被他无脑力捧，一夜爆红吗？

    第二场会议。

    颜兮兮听明白了，她和对面的两位网红，都是月芽直播新签下来的试播网红。

    除了她们三个，还有另外两个是来自另外媒体平台的，月芽直播准备把她们五个做一个捆绑宣传。

    颜兮兮大概知道对面两个是没有她的数据好，但她是无所谓的。

    她深知网络时代的人气泡沫，包括她自己也是因为有了张小决宣传，才人气飙升的，她并不吝啬于给对面两个网红带带热度。

    谁也不知道她们在未来会不会比她更红呢？

    人活在世，拜高踩低，不可取。

    等到第三场会议结束时，夜幕早已降临。

    Cassandra和其他工作人员还有第四场会议要开。

    颜兮兮和两位网红就可以先行离开。

    走出会议室的时候，其中一个高个子的叫住了颜兮兮：“草莓奶昔，楼下有一家挺好的咖啡店，介意和我们去喝一杯吗？”

    颜兮兮想了一想，第一次见面就拂袖而去似乎不太好，尽管她已经有点饿了，但和她们喝一杯，也不会耽误太多的时间。

    “好啊。”

    -

    咖啡店。

    华灯初上。

    三人临窗而坐。

    颜兮兮望了眼京城的繁华夜景，车水马龙。

    对面的高个子随便点了三杯果茶。

    然后她开始自我介绍：“草莓奶昔，你应该认识我吧？我是蔗糖不甜。”

    颜兮兮微笑着点了点头。

    她总不能直截了当地说不认识……

    另一个人明显热情多了：“我是patient然，你叫我然然就好了。”

    颜兮兮冷漠一笑：“那你们叫我‘草莓’吧。”

    “嗯？”patient然惊讶道，“网友们不是都叫你奶昔吗？难道你希望大家叫你草莓？”

    颜兮兮：“…………”

    太尴尬了！

    patient然笑道：“我们三个在同一时间签约，又要在同一时间开播，明显是有缘分，将来要互帮互助呀~”

    颜兮兮点了点头：“这是当然。”

    “我能不能问一个八卦啊？”蔗糖不甜盯着颜兮兮，“草莓，你和张小决在交往吗？”

    还没等颜兮兮回答，patient然也笑着插嘴道：“张小决那么捧，你们肯定是在交往对吧？”

    颜兮兮摇了摇头。

    “天呀~~~”两个人阴阳怪气地交换了一下眼神，“草莓你这么漂亮，果然不是一般人呢！张小决天天捧着你称女神，他的合同都好几位数了，那么有钱，你却连他都看不上，那你的理想型一定是富家大少爷啦？能把几千万当几千块，随随便便说拿就拿的那种？”

    颜兮兮的表情冷了下来，她直直地看着对面的两个人。

    首先，“富家大少爷”这个称谓让她无法避免的想到“孙少”孙泯生。

    其次，她们才第一次见面，她们就这样窥探别人的私生活，未免太不礼貌？

    “生气了……”patient然用胳膊碰了碰蔗糖不甜，“她生气了，换你，你的理想型不是富家大少啊？没人不想攀上去，但你不要宣之于口……”

    “我？”蔗糖不甜轻描淡写地说，“可是我的现任男友就是富家大少爷啊……”

    patient然挑了挑眉，“你真和那个开玛莎拉蒂的交往了？”

    “当然！”蔗糖不甜不动声色地瞥了眼颜兮兮，傲然地挺了挺胸，“他给我砸了两百万！那可是两百万！有几个男人能给一个女人一出手就两百万？我为什么不和他交往啊？”

    “再说了，我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我又没有草莓的姿色，想往更高的枝儿上攀也上不去啊，这样就很不错了。”

    颜兮兮：“…………”

    她之前就听Cassandra和张小决给她说过，网红这个圈子的风气很浮躁，乱七八糟的人非常多，拜金、攀比、傍大款、不劳而获几乎是政治正确――

    如今一看，此言非虚……

    颜兮兮看了看时间，站起身，又礼貌又冷漠地说：“对不起，我还有事情，要先离开了，就不和你们聊了――”

    说着，颜兮兮便拿出两张红色的毛爷爷，压在桌面，转身离开。

    她很穷……

    生活窘迫。

    不想请客。

    但今天和平时不一样，她宁可少吃两天饭，也不想丢了这个面子。

    夜凉如水。

    霓虹闪烁。

    颜兮兮走到路边。

    正巧正对着咖啡店的就是公交车站。

    地铁口还要再走一段距离，她准备直接坐公交车回家。

    那两个网红也跟了出来。

    她们站在颜兮兮身边，叽叽喳喳地聊着天。

    “你给玛莎拉蒂打电话了吗？”

    “会议刚结束的时候我就告诉他了。”

    “那挺好的，和我暧丨昧的那个在公司开会呢，我跟你们蹭个车。”

    “行啊，不过我不知道他今天开的是什么车呢，万一他开了两座跑车来，那没有你的位置了，就不好办啦~”

    如果是几年前，她还读大学的时候，颜兮兮一定要往旁边挪几步，故意让她们看出来她对她们的不满。

    可现在她已经是“社会人”颜兮兮了，她不会再那么不成熟，尽管心中厌弃，她的脚下不会挪动。

    那两个人又聊了几句，一起看向颜兮兮――

    “草莓，你在等车吗？”

    “你一直看站牌干什么？别告诉我你在等公交车啊哈哈哈哈~”

    “你少笑！草莓有这张脸，她这辈子都不用等公交车！”

    “是，你说的对！那今天我们是不是有幸看到草莓的男人啦？”

    颜兮兮：“…………”

    这帮女人，真的无语。

    她们这样活着，每天都像“斗鸡”，不累吗？

    就在这个时候――

    从迷人又朦胧的夜色中，驶来一辆黑色限量款的劳斯莱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