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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四第三年(4)

    阿公与我四目相对,静止片刻后,转过头,又推着小车若无其事地走了,独留我和雁空山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是……什么意思啊?



    咽了口口水,我忐忑地往门外走去。



    “我先去探探路……”



    才走两步,身后雁空山一把抓住我,捏着我的手指道:“我就在门外候着,有事叫我。”



    我点点头,快步出了院门。



    小推车停放在墙角,门半掩着,阿公已经进了屋。



    我在门外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心情后,轻轻推门步入。



    厨房的水龙头开着,阿公背对着我,正在水槽前淘米。



    我立在他身后,犹豫着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阿公啊,我和雁空山在搞对象,你要不要见见你未来孙媳妇?



    这样会不会太嚣张了?



    阿公,我和雁空山在一起三年了,我们是认真的,我不能没有他,他也不能没有我,求你成全。



    这样又好像太苦情……



    我正苦思冥想出柜发言,阿公淘完米回过头,被我猝不及防吓了一跳。他捂着胸口,锅里的水都洒了出来,满脸惊魂未定。



    “干吗跟背后灵一样,你要吓死阿公啊?”



    “对不起嘛,我以为你知道我在你后面的……”我忙向他道歉,然后又安静下来,跟犯了错的小学生罚站一样,盯着地面,绞着手指。



    电子女音提示已经进入熟饭模式,我抬头偷偷看了眼,阿公从刀架上抽出一把菜刀,在抹布上抹了两下,转身朝我这边走来。



    我腿有点软,但还是坚定地站在原地没有挪窝。这种事都搞不定,我还大言不惭娶什么雁空山啊。



    “阿公,你冷静一点,先把刀放下。”我双手半举,想降低他的警惕,“没有到这一步的!”



    阿公莫名其妙看着我,打开了我旁边的冰箱门。



    我:“……”



    他从里面取出一条五花肉,转而回到案板前,一刀刀切起来。



    我颇为尴尬地放下手,没觉得轻松,心情更复杂了。



    阿公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好像无事发生一样?难道这时候他还要自我催眠我和雁空山之间清清白白?



    没有的,不存在的,三年前就不清白了。



    “阿公,”我走到他边上,“方才我和阿山……”



    “我早就知道啦。”阿公打断我,“你每次都趁我睡着偷偷跑到隔壁去过夜,你以为阿公是傻子吗?”



    我一噎,讷讷说不出话。这种时候,点头摇头好像都不太对。



    “阿公也谈过恋爱的,知道彼此喜欢的人看对方都是什么样的。两年前我就怀疑啦,想着你什么时候要说,结果你一年又一年,就是不说。你不累阿公都累了。”他一边说话一边切着肉块,十指枯瘦苍老,手背布满细纹。



    厨房里一时只有刀刃剁上案板的声响。我的喉咙口好像被一枚酸酸甜甜的青梅哽住了,吐不出,咽不下,憋得眼泪都要出来。



    “那姑婆是不是也知道了?”我吸了吸鼻子,问道。



    “我看你都没动静,怕你一直一直不说,就去找阿姐商量啦。也就上个月刚刚告诉她的,她还说你有眼光……”他忽然停下动作,不是很确定地看向我,“你不会怪阿公多管闲事吧?”



    我摇摇头。



    怎么会怪他呢?作为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家,他都不知道他有多厉害。



    我这一生好像特别的幸运。小时候摔下树,虽然把脑子摔坏了,但好歹没有性命之忧。就算父母离婚了,吃穿住行也从没有短过我。想要试着和付惟谈恋爱,被他拒绝了,也幸好被他拒绝,才没有踏上错误的未来。



    “叫秋秋和阿山来吃饭吧,以后都来吃饭。你也不要起大早偷偷溜回来了,去就大大方方去,回来就大大方方回来。”他又继续切菜,“你们年轻人,晚上活动多,阿公不是老顽固,都懂的。”



    本来鼻子还有点酸,听到这里我整张脸都热起来,垂下脸低低“哦”了声,转身往门外走去。



    我一开院门,就见雁空山靠在门边,手里夹一支烟,已经燃了一半。



    他听到动静看过来,见到我的模样忽地一愣,直起身,本就蹙起的眉心一下子蹙得更紧了。



    “怎么了?阿公骂你了?”他单手捧住我的脸,拇指揉着我眼尾的地方。



    充斥鼻腔的酸涩感在被他碰触时一下子又涌了上来。



    我是幸运的,能遇到阿公,能遇到雁空山,能遇到这样多可爱又善良的人,这份幸运如此难得,以致于让我生出近乎荒唐的恐惧。



    好害怕老天收回这份幸运啊,就像毫无预兆收回我的通感症一样。



    “我以后,一定多做好事……”双眼逐渐模糊,我哽咽着道,“做个好人!”



    “什么?”雁空山被我吓坏了,很莫名,“你哭什么?余棉?”



    他越问我越哭得停不下来,说不清心里翻涌的到底是什么。喜悦与悲伤交织,酸楚与甜蜜相融。人类真的好复杂,光是掉个眼泪就能有无数含义。



    “棉棉……小朋友你到底怎么了?”他一把搂住我,已经顾不得是在外面。



    但没关系了,就算被人看到也没关系,我在意的人们都不在意,我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我紧紧抓住他背上的衣料,闭了闭眼,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滴到肩膀上。



    “阿公让你和秋秋去吃饭。”我含着浓重鼻音道。



    雁空山一怔,退开些要我站站好,盯着我的脸道:“吃饭?”



    “嗯。”



    “阿公没生气?”



    “没有。”



    “……那你哭什么?”



    “高兴。”



    雁空山拧眉看了我半晌,忽地笑起来,眉头也渐渐松开。



    “傻小子。”



    他咬着烟,既“小朋友”“乖孩子”后,又给我取了个新昵称。



    “喜极而泣嘛……”我揉了揉眼睛,后知后觉地感到丢脸。



    “别用手揉眼睛,脏。”手腕被轻轻捏住,放下,雁空山指尖烟草的气息还停留在鼻端。



    他握住我的手,十指相扣,走在前头:“走吧,去叫秋秋,顺便给你洗个脸。”



    夕阳下,有些呛鼻的烟味自他飘向我,混合空气里弥漫的饭菜香,形成浓烈又古怪的气息。



    用手背蹭去下巴上残余的泪迹,我快走几步,与他并肩一道进了门。



    “秋秋,去隔壁吃饭。你先去,我和棉棉过会儿就来。”



    雁晚秋应了声,开开心心提着点心盒,在门口穿上鞋就走了。



    雁空山领我到洗手间,要我仰起头,用纸巾沾水为我擦掉脸上的泪痕,亲了亲我眼皮道:“都肿了。”



    “很快就会消下去的。”我维持着仰头的姿势,鼻子还有点堵,说话就有些闷闷的。



    到了安静的环境,只有我和他两个,我终于可以将刚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给他听。



    说到阿公拿起菜刀走过来的时候,雁空山倚着洗漱台笑得直不起腰来。



    “阿公要砍肯定也砍我,怎么会砍你。”



    我挠挠鼻尖,也很不好意思。



    “砍你我更要拦了……”我小声道。



    雁空山闻言伸手过来,温热的大掌按住我的后颈不住揉捏。



    我就像被逮住了“命运的后脖颈”的小动物,霎时浑身酥麻,抿住唇睫毛一个劲地颤动,别说动,连话都说不出了。



    “那和你做好人好事有什么关系?”雁空山问。



    “嗯……”我努力集中注意力,沉吟道,“因为……好人有好报。我多做点好事,老天就会保佑我让我一直幸运下去。”



    雁空山微微讶然,似乎没想到只是这样简单的答案。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噘嘴道:“你不要不相信。我能成为今天的余棉,都是因为十岁那年救了一只小鸟。”



    我会来青梅屿住,是因为我认为我该搬过来住,而我会这样认为,是因为我有通感,比一般人更会察言观色。四舍五入追根溯源,一切可不是因为我救了一只小鸟吗?



    “因为救了它,所以我才能遇到你。”我说。



    雁空山视线落到我的唇上:“遇到我也是你的幸运吗?”



    “是,是超级大幸运,比中一千万大奖还要幸运的幸运。”



    雁空山嘴角眉梢仍带着笑的余韵,黑沉的眸却一点点被欲色浸染。



    “那我以后和你一起做好事……”他凑过来,吻上我的唇,尾音消融在唇齿间。



    狭小的空间内,温度逐步上升,鬓角脖颈都渗出汗液。



    我尚存一丝摇摇欲坠的理智,去够那扇半开着的门。



    “阿公他们……还在等我们吃饭。”我避开雁空山的纠缠,他却干脆地将吻落到我的脖颈,轻轻啃咬。



    我的手止不住地颤抖,一会儿将门扯得更开,一会儿又将它合得更拢。



    “阿山……”我开口求饶。



    他埋首在我颈间,头也不抬拽回我的手,“碰”地一声将我抵在了门上。



    “……”



    他有时候真的粘人到让我怀疑老天是不是把通感收回去了,又赐我一个“人形**”的超能力,还只对一个人起效。



    厮磨半日,我和他呼吸都有些急促。我闭着眼,他咬着我的耳廓,突然隔着门板传来一道熟悉又稚嫩的声音



    “阿山,你们好了没啊?茶叶蛋阿公饭都做好了。”



    我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一把推开身前男人。雁空山反应都没反应过来就踉跄着向后。我怕他摔倒,又赶忙伸手去拉,结果没有拉住不说,自己也被带了下去。



    还好雁空山倒下时扶了下旁边的洗衣机,虽说没有避免摔倒的结局,但好歹减缓了速度,使得摔倒的后果不那么严重。



    两个人就这样七扭八歪、四肢相缠,又动静很大地摔作了一团。



    我还有点懵,就感觉一道微风吹过,浴帘都被吹得动了动。我心惊胆战往后看去,就见洗手间的门不知怎么开了,雁晚秋站在门口,正垂眼看着我们。



    无声对视片刻,她对眼前景象不予置评,只是啧了一声,转身走了。



    我:“……”



    为什么要“啧”得这么意味深长,你小小年纪都知道了些什么啊?



    我的柜子难道是透明的吗?我还在苦思冥想要怎么把握时机,结果一个个都早就把我看穿了?



    被雁晚秋一吓,我和雁空山都不可能再有兴致继续。匆匆整理完衣物,到隔壁时,桌上是简单的三菜一汤,雁晚秋已经乖巧地每个座位分好筷子和勺子。



    见我们进门,她抬头扫过来一眼,幽幽道:“记得洗手哦。”



    本来想直接坐下的我闻言屁股马上又弹起来,总觉得她话里有话,灰溜溜滚去洗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