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夫君你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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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门神

    细风拂着池水潋滟生波,池畔一双男女轻偎低傍,隽永如斯,却蓦然被院外某处传来的两声夜鸮叫打破。

    那声音尖锐又凄厉,让不小心睡着的苏青婳登时一凛,醒顿过来。

    她睁眼的瞬间好似感到有一只手轻轻抚在自己腮边,可眨了一下眼,那只手竟已收回了。她抬头看向萧承砚,他神色平常,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让青婳的心思一时也摇摆起来,不确定刚刚是否混淆了梦境与现实。毕竟那个短暂且模糊的梦里,萧承砚竟也在。

    “醒了?”

    温醇的问候声就贴着青婳的耳畔传来,此时听着竟有几分温柔小意。

    她点了点头,腮边迅速飞上了两抹云霞,细眉微微蹙起,有些暗恼自己:刚刚她竟又在他的怀里睡着了。本是花前月下的好时光,她却一头闷睡煞了风景。

    “夫君怎的也不唤醒我?”她娇嗔道。

    萧承砚自是不会承认自己也有私心,只一本正色的道:“夜里凉,你既困了,便回房去睡吧。”

    说罢起身,并伸出一只手来。

    青婳承了他的搀扶跟着起来,转身走在了前头,背对着萧承砚,她眼中满浸着未加粉饰的落寞。

    今晚她又一次主动示好了,可听他刚刚话的意思,还是要送她回阁楼去。虽则她也并未做好与他圆房的准备,甚至有些惧怕,可到底是过了明路的夫妻,夫君对自己一丝**也无,总是叫她在这个家里呆得有些彷徨。

    穿池而过的卵石小路上,容不下二人并肩而行,是以青婳打头里走着,看不见身后同她一样眉头微皱着的萧承砚。

    萧承砚紧攥着左拳,僵硬的负去身后,指间仿佛还残留着青婳适才小憩时脸庞上暖腻的温度。

    他心下暗暗叹息,也暗暗忐忑,近来他是有些出格了。

    每次献殷勤的是她不假,可他也的确没能把持住。

    她送个梨汤,他便会冲她笑。

    她制作药囊弥补过失,他便彻夜陪着,还大方的让她枕在肩头。

    像刚刚,她毫不客气的依偎过来,他非但不拒绝,还趁她睡着时鬼使神差地摸了下那新荔似的脸蛋儿……

    那日亲手将她绘的小像扔进池子里时,他便是想明白自己给不了她什么。

    大业若成,他的亲事将成为博弈的筹码。大业若败,他的女人便唯有死路一条。

    谈何爱?何谈爱。

    到了阁楼下,萧承砚顿步,青婳径自提着裙裾踩上木阶。然而刚上了没几阶,她也蓦地顿住,抬眼望着自己房间的窗,眸中闪过怵惕之色,既而转身看向萧承砚。

    她将声量压得极低:“我走时熄了灯。”

    然而此刻却亮着。

    看了一眼窗牖,萧承砚步履如飞地跃上二楼,没走门,而是一掌推开了那两扇对窗,目光快速睃巡一圈,发现屋内并没有人。

    正此时,楼下传来动静,凭栏向下看,原来是阿蛮提着一盏灯过来。

    原本阿蛮只看到木梯上的苏青婳,一句“娘子这么晚您去哪儿了?叫奴婢好找。”才刚落下,就倏然瞧见二楼廊上站着的萧承砚。

    阿蛮立即意识到自己出现的有些多余,朝萧承砚行了个礼,道:“奴婢瞧见娘子房里的窗敞着,生怕半夜着了凉,就进屋去关上。结果发现娘子不在屋内,不免担心,于是去院子里找了找……”

    “灯是你点的?”萧承砚问。

    “是。”

    “没事了,下去吧。”

    只是一场虚惊,青婳心道定是前几日招贼闹得,如今动辄一点风吹草动她便要疑心重重,小题大作。

    许是萧承砚也看出她心有余悸来,她进了屋,他却依旧站在窗外,没有急着走的意思。

    窗畔不远处便是书案,他自然而然看到那上面铺着的画作,问:“这是你刚刚画的?”

    青婳倒也不藏拙,将画作取过,隔窗递给他看:“是你让我画的金官儿,差不多画好了。”

    萧承砚目光微落,盯着那张牙舞爪的怪物瞧了几眼,正深感震惊,就听青婳缓缓说道:“你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吧?我可是照着你画的。”

    “照着我……画的?”

    青婳笃定的点头。

    萧承砚也略显艰难的跟着点了点头:“立秋之日亲手绘神像供奉,贵在一颗虔诚之心。”

    给出了一句模糊不清的品评,萧承砚便下楼离开了。

    踩在木阶上他是越发的想不明白,一个人的画技前后竟也能差这么多。上回那张小像虽算不上什么佳作,但好歹抓住几分神韵,画出了个人样来。

    如今……

    翌日,萧承砚命周鳌将那幅画像贴到大门上。

    接过卷成一轴的画作,周鳌有些不解:“公子,依照滦西县当地的习俗,金官儿是要敬奉在堂内的。”

    萧承砚不耐烦的摆摆手,头也未抬:“这幅权当是门神吧。”

    不消半刻,周鳌便回来复命,一脸钦佩的道:“别说这小娘子还真是有些功底,这门神画得格外张扬威武!属下刚一挂去门口,那几个爱凑在门前玩闹的小屁孩立马全跑回家去了!”

    萧承砚暗暗叹了口气,心道果然是应了那句俗话:这世间没有废物,只有放错地方的宝藏。

    “马车备好了?”

    “回公子,都备好了。”

    萧承砚起身从木桁上扯过一件斗篷,加到身上,宽深的兜帽将半张脸都罩进阴影里。之后大步出了书房。

    拢共四辆青锦车帷的雅致马车并辔而行,车榖声震耳,出了村子后便各朝一个方向分头驶离。

    约莫行出一炷香后,又有两匹精壮悍戾的骏马由村子里狂奔出来!

    打头那匹是玉辔红缨的月额宝马,枣红色的马儿生着长长的白鬃,骄阳下散着熠熠光辉,随风涌动,似银光流泻。

    策缰之人扬鞭疾驰,将马催得飞快!身上斗篷迎风猎猎,脸却掩在兜帽下看不分明,扬尘而过,只余一道骎骎飒爽的背影。

    他身后的粗壮男子骑一匹颈长肢劲的高头青马,一路追随而上,双双直奔驿道。

    此乃去往京都长安的唯一通途。

    三个时辰后,黑瓮瓮的城门洞口已在眼前。

    入京的城门把守森严,百姓们携着路引,排着长队,有秩序的等待城门吏一个一个校检之后放行。而他二人却不需等待,骑着马径直行到监门将军跟前,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出示给他。

    人无需下马,更不必掀去兜帽,便已被监门将军客气的放行。

    武德王府的令牌,果然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