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酌

清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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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力震耳欲聋的声音在沈清吟耳旁响起,即便看不到他的那张脸,也可以想象他撕心裂肺的怒吼的模样,原来他和纪凌酌渊源在此,原来又是为着事业和利益生出的事端。

    秦力话毕,他的表情更沉一分,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许是因为沈清吟在他手上,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那张素日里都云淡风轻的脸在此时却是乌云满面,他压低声音,没有与秦力辩驳一句,只是问:“开个条件,你想要什么。”

    许是算准秦力会继续暴怒,纪凌酌马上又道:“别误会,我并不是想敷衍你,且我并非有心针对你父亲,若你当年在我的角度,我的位置,必也能体会我的做法。且如果你是我,你在那种情况下会留着从前公司的人吗?”

    他说完这段话,唇角有一丝嘲讽至极的笑意,不过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语气有莫名蛊惑人的力量:“如今听到你父亲的逝去的消息,我也很难过,但我觉得逝者已逝,生者能做的也只有补偿,所以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只要在我范围之内的,我都会尽量满足你。”

    秦力听到他如此态度,许是想死了自己的父亲,还是有些恍神的,但看到不知何时纪凌酌离他又更近一些,突然清醒过来,连忙抵着沈清吟后退大吼:“什么钱财都不管用!我要你偿命!我要你去死!”

    纪凌酌站定了脚步,看着他颤抖的手和一脸惧怕的模样,心中倒是气定神闲了不少,只是依旧用着颇为低沉的语气道:“秦力,你方才提及你的奶奶,想必她也是希望你成才的,若你真犯了什么傻事,你觉得她能安得下心吗?”

    秦力一顿,纪凌酌继续道:“当年对你父亲的过失我可以弥补到你身上,也就是说,若你愿意,我可以聘你来盛天工作,给你个不低的位置,你也知道,盛天有多难进。”

    “除此之外,我还会给你的奶奶一比不少的养老费,连护工也会帮你好,若有三病两痛,医药费也全部包在里面。”

    语毕,秦力明显脸部一动,手都在打颤,是啊,他还有个奶奶,他要真做了什么傻事进了监狱,他奶奶可怎么办?

    而这些条件……听着实在是诱人。

    他以为纪凌酌会是高傲的,不屑的,他连鱼死网破都打算好了,却不料他能承诺这么多出来。

    就在秦力这么发呆的一瞬,纪凌酌给了二辞一个眼神,二辞反应迅速,绕到侧边给了秦力一脚!

    秦力受力,猛的往前踉跄,就这么一瞬间,刀子便直接被二辞一夺,随后他另一只手便把沈清吟往纪凌酌那边猛的一推!

    纪凌酌把沈清吟往怀里一拉,把她按在怀里的同时那张脸便突然阴了下来,再没有方才一直端着的柔和模样,他再抬眼看了二辞一瞬,二辞立马会意,踹了秦力几脚再把他压住,拨打了一个电话。

    秦力在二辞手下挣扎了好多下,变的大惊失色:“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放我走啊!”

    “放你走?”从远处传来的依旧是纪凌酌那听上去颇为轻柔的声音,却比方才多了许些寒冷:“我可从没说过要放你走。”

    秦力瞪大了眼睛,抬头,艰难的仰视着在路灯照耀下,颇为模糊,却莫名惹人战栗,秦力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你难道要食言吗,你刚才承诺要给我工作给我钱的!你他妈不能言而无信!”

    纪凌酌不慌不忙的抚了抚怀里的沈清吟:“我承诺你的自然都会兑现,但在此之前,我要先把你送去监狱关个一两年。”

    秦力全身一僵,突然觉得从天堂又坠入了地狱,全身裂的粉身碎骨。

    他顿了顿,低眸看了眼沈清吟还有丝血迹的脖子,缓缓道:“你这可是绑架加上谋杀未遂,要这么轻易放过你了,我会寝食难安的。”

    他说到一半,还笑了一声:“不过我听说要是在监狱里表现好是会减刑的,你努努力,说不定不用那么久就出来了。”

    他说罢,揽着沈清吟便要上车,秦力突然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一边挣扎一边发疯的大喊:“纪凌酌!你他妈个骗子!小人!我这不是没伤到她吗,你他妈会遭报应的,你他妈的!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秦力发了蛮力想挣脱开二辞冲向纪凌酌,可是二辞哪会给他这个机会,接着便又是两脚上来,打的他嗷嗷叫:“纪凌酌,我要告你!我要告的你倾家荡产!你他妈不是娶了唐家人吗,还敢来这里,我立马就告诉唐家人你在外面包养姘头!”

    秦力急了,立马翻出包来就要翻找手机,似乎现在有手机就能有就能有救命稻草一般,可是二辞却踹飞了他的手机,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远处便传来一阵阵警鸣声,随之而来的是一辆巡逻车。

    纪凌酌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被二辞制服跪在地上的狼狈无比的秦力,笑了声:“你这般模样和你父亲当年一模一样……”

    顿了顿又说:“不,比他当年还要狼狈。”

    说罢,他转过了身,仿佛身后一切都跟他再也没有关系,沈清吟麻木的跟上了他的脚步。

    他的车停的不远,可她却觉得自己走了好远都没到,她抬眸便看到近在咫尺的他的脸,柔和儒雅,如沐春风,却让人极有距离感。

    她突然想到了前几次见他,也是这么的高高在上,在谢安来找他时,也是这么的气定神闲,不慌不忙。

    她突然有一阵发自内心的寒冷,从来没有这么冷过。

    奇怪,天气明明越来越暖了。

    跟着纪凌酌上了车后,他便借着光去触碰脖子上流血的沈清吟,他指尖微凉,一触到她便排斥的推开。

    纪凌酌自然不会给她逃的机会,强制的再将她的脸扳来回来:“别动,我看看。”

    她再推开:“就是一点皮外伤,没动到血管。”

    他笑了,轻柔的拿着纸巾给她擦着血迹:“要是动了血管,你现在也不能坐在这里跟我讲话了。”

    她再推开他时,他面色便又微寒了些:“别不听话。”

    她懒的再动了,等到他帮她处理完伤口,又道:“还要上医院一趟,做一下清理,否则怕感染。”

    她别过脸,看着窗外,警方正好来了,他们一个个的把秦力压回到车上去,她最后对上的便是秦力那张全是不甘而愤恨的脸,以及巡逻车开走后那辆依旧停在路上的车。

    她能猜测到,那辆车里坐着乔琛。

    事实证明她猜对了,乔琛果真坐在车里边,表情淡漠的看着刚才发生过的一切,过了许久,他才哼笑一声,不知什么意味。

    等到远处纪凌酌的车开走了,他才从后座到了驾驶座,驾车驶去。

    一切都落幕了,是他赌输了。

    而他和沈清吟,是再也不可能了。

    沈清吟在车上一直跟纪凌酌保持着特别远的距离,他看着她,只要他不语,她就更不会说话,车子开了好久,她才缓缓开口:“你会照顾他奶奶吧。”

    他没想到她第一句话会是这个问题,但还是颇有耐心的回复道:“嗯,会吧。”

    她脑海里闪过一幕幕这两天发生的事,自己实在是有些筋疲力尽,不想再说话,可是她又忍不住犯贱的想去问:“他会被关多久。”

    纪凌酌说:“不知道。”

    她还想再问,却被他打断:“行了,在同情别人之前,别忘了你自己差一点就死在他手里。”

    沈清吟说:“我并没有同情他,只是觉得他家人有些可怜罢了。”

    虽然她本人也恨不得把秦力碎尸万段,但想起他那个年迈卧病在床的奶奶,也不由的有了同理心,因为她想起自己的奶奶,同样的需要靠人照顾。而这样的老人最为脆弱,所盼望的不过是妻儿都环绕在自己身边。

    “他出来后,你真的会让他去盛天工作?”

    他笑了一声,像是她问了什么很有趣的问题似的:“你觉得盛天有可能会接受一个做过几年牢,谋杀未遂的人吗?”

    果然也是骗人的,虽然学不来,纪凌酌这种做事手段和抓住人软肋的能力她作为旁观者不得不佩服,可也忍不住的畏惧。

    接着又听到他说:“就算我能接纳他,也瞒不住他的同事,到时候他出来工作,同事朋友,上司下属全都孤立他,他自然哪哪都干不下去。”

    她嘴角有些发苦,不是因为同情秦力,而是因为纪凌酌在说这话时非常云淡风轻,似乎是一件茶余饭后的闲料一般,而他和这个人完全没有关系:“这么说,他这一辈子算是毁了。”

    他说:“自作自受。”

    她没有再说话,车也很快停到了一家医院前边,等到他伸手去拉她,她才反射性的把手一缩,抬眼看了看面前的医院,面无表情道:“我说了,一点小伤,用不着去医院。”

    纪凌酌看她这般浑身写满抗拒的模样,也不强求她,只是吩咐二辞:“回家。”

    不料沈清吟却道:“我要回我自己的家。”

    纪凌酌不语,可是沈清吟却认得这条路是通往纪凌酌的那栋别墅,突然全身上下都是火气:“你还要玩到什么时候?你不累我都替你累的慌,今天两头奔波,你一定很辛苦吧?既然这么辛苦,为什么不让自己轻松一点?”

    纪凌酌抬眼看她,眸色有着些许复杂冷清:“你租的那栋小区出事了。”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他便将手机上的新闻调弄给他看,就在昨晚,昨天因为那栋小区安保不利,出现了一件流浪汉尾随单身少女先奸后杀的事,今天还就登报了,现在小区还在紧急调安保过去。

    沈清吟看到这则新闻后脸色煞白,当时因为这栋小区租金不贵,她又急着要房子,便这么住下了,哪还想那么多。

    自己刚从一个变态手里逃出来,自然是惜命的,所以想了一圈后说:“我去田小丁那里住。”

    她说完这句话便给田小丁打了个电话,纪凌酌也没阻止,只是看着她,那边很快接通,沈清吟没有废话丝毫便表明了来意。

    可不料那边却有些扭扭捏捏,半天不答应,沈清吟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行吗?你不表态我就当你默认了啊,我现在就过来。”

    正要挂断电话时,那边突然道:“别别,清吟。我……”

    她话还没说完,沈清吟在电话这边就听到一声细微喘气声,她突然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时,身旁的纪凌酌已经笑出了声。

    “男欢女爱,你也要去打扰人家吗?”

    沈清吟紧紧捏着手机,随后挂断了电话:“那我就住酒店。”

    一翻包,却发现自己哪里有钱?

    逃跑的时候,包早就落在仓库了,她没得选,好像全世界都把她推向了他,好像这就是已经注定了的。

    她紧紧咬牙,死活不肯屈服,可是等她反应过来时车已经停到了别墅门口,他已经率先下了车。

    车上只剩二辞和她,她在车上坐了很久,直到二辞出声催她了,她才下了车,她的腿已经软到要废掉,走上楼时,他也已经在浴室洗澡。

    她根本没有等他,也不想给他什么好脸色,连睡衣都不换,把被子将自己圈起来便睡了过去,纪凌酌上了床后,就像是已经习惯了一般将她从后背圈住,什么都没有做便睡了过去。

    自然,也什么都没有问,一切敏感的话题都没有多说一句,两人一起将那道丑陋的疤痕再掩盖了起来。

    沈清吟想,如果之前这道疤痕只能算裂开没有痊愈,那么现在它的程度一定到了腐烂。

    第二天一早,沈清吟起来时,发现纪凌酌已经走了,她整理好自己准备去上班,却听到那个面生的保姆说:“太太,先生说已经给您请假了,让您好好在家休息几天,工资照发。”

    沈清吟冷笑,看着保姆问:“太太?”

    保姆一愣:“怎么了吗?”

    她盯着保姆,本想为难她,可却又觉得这样没必要,她一个保姆知道什么,便只是收回眼神淡淡的说了一句:“别这么叫我,你先生的太太是谁,你应该最清楚。”

    那保姆是个性子很好的人,非常会看人脸色:“真的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先生认定的是谁,谁就是太太。”

    她放下早餐回头又进了厨房,沈清吟看着满桌的菜,却一点也吃不下。

    是啊,他给她请假,想必就是给刘岩拨了个电话随口说了一声吧?多大的权力,这样的权力是好,可是久了,会不会养成她的惰性和以后加钱再也没有的兴奋?

    她突然满是烦躁,自己究竟算什么?现在对于他来说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她捏着筷子的手越来越紧,等到保姆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时,挥手把碟子一掀!

    保姆吓了一跳,接着又立马恢复了淡然,吩咐其他人把地全部扫了,没过十分钟,桌上又上了新的菜。

    她没有再吃一口,放下筷子便出了门,来到公司后,她发现对于她被绑架这件事公司的所有人都一概不知,想必纪凌酌的保密工作做的非常好,公司上下所有人都只是保持着以往的工作态度和热情,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运转着。

    她就像没事人一样开始了新的一天的工作,江媛媛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讶异:“你感冒好了?”

    沈清吟微愣,随后想到这可能就是他给她两天没来公司圆场的借口,只是搭话:“嗯。”

    江媛媛点了点头,接着将一堆资料递给她:“上次的企划案我做了一半了,你看看有没有问题,没问题我就交上去了。”

    沈清吟接过:“辛苦你了。”

    她工作到傍晚,被刘岩叫过去了一趟,她只是叫了声刘经理便没有说话,刘岩应该知道所有事情,毕竟他是纪凌酌的人,果真,刘岩看到她后笑了一声:“纪总果真猜的没错,他就说你会来。”

    沈清吟只是问他:“有什么事吗。”

    刘岩说:“晚上早点下班,纪总让去陪他吃个饭,五点半在艾丽华门口等他。”

    沈清吟说:“不好意思,我又不是他秘书,没有义务做这种事,而且我手头上还有企划案要改,先不奉陪了。”

    她说完这些话转身便要走,却又被刘岩叫住:“是你要我不要搞特殊化的,你也知道鸿辉经济真正的主人是谁,自然也能理解陪领导吃饭属于正常工作范畴之内,你现在违背我,算不算搞特殊化?”

    沈清吟有些沉不住气,转过身来瞪着刘岩,对上的却是刘岩那张笑意盈盈的脸:“他不舍的为难你的,只是陪客户吃顿饭,你不要想多了。”

    沈清吟看了眼表,冷笑:“你转告他,我没这方面经验,不怕我搞砸他的客户,我倒是乐意奉陪。”

    说罢,她推门便出了刘岩办公室,可回了办公室后怎么样也无法集中精神,看着企划案满脑子烦躁,看了眼旁边的江媛媛突然说:“对了,你今晚有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