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听说你会弹钢琴？”陈思昂说。
俞琴扭头看他，然后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原来真的是这样。”
在某次被老师叫去办公室训话的时候，老刘说过那么一句“你看看人家俞琴，学习成绩好，钢琴也弹得好，哪像你，干啥啥不会！”那时候陈思昂就在疑惑，他从来只觉得俞琴是个学霸，却从来没觉得她会什么教科书之外的东西。
“有什么事吗？”俞琴说。
“黑白音乐社，你知道的吧？”
“听说过。”俞琴说道，“但我对社团活动不感兴趣。”
陈思昂不由得苦笑：“真是，一开始就把话说死了……那，你今天下午能不能到音乐社去参观参观？就算只是给我们提点建议也好。”
“要多久？”
“这个嘛……”陈思昂摸着下巴，“不好说，大概一个小时左右，要是你觉得无聊的话，可以先走。怎么，你好像很忙的样子嘛。”
俞琴眯起眼睛，考虑了一会儿，说道：“好。”
黑白音乐社？
虽然在学校里似乎很有名气，但俞琴从未真正关注过它，她只知道，体育委员张小米和艺术委员梁君也是黑白音乐社的成员，而那两人……很遗憾，她跟除了同桌、后桌之外的人几乎都毫无交往。他们对她来说和陌生人差不了多少。
“喂！”不远处，张小米在喊，“思昂，把你的作业给我‘借鉴’一下！”
陈思昂随手把本子飞了过去，虽然位置有点偏，但是张小米准确而敏捷地接住了。
“哦，对了，我刚刚得到一个小道消息。”张小米一边翻开作业本，一边说道，“今天生物课，要放解剖的视频，而且我们明天就要自己动手解剖鲤鱼了。”
“哇哦。”
“怎么，不觉得很有趣？”
“有趣个啥？”
“你够傻的。”张小米竖起一根手指说，“这可是个泡妹子的好机会啊！我们的生物实验不是一向两人一组么？你旁边那个，不就是萌妹子么？”
陈思昂白他一眼，扭头问俞琴：“你怕不怕解剖？”
“不怕。”
俞琴头也没抬，回答得斩钉截铁，并且一点儿也没让人感觉是在逞能，陈思昂感觉自己根本就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无奈地朝张小米摊了摊手。
当天下午，俞琴到达黑白音乐社在五楼的活动室的时候，张小米已经在那里了。他把校服脱在了一边，只穿了一件吊带背心，露出手臂上坚实的肌肉。俞琴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道：“下午好。”便在活动室另一侧的长椅上坐下。不知为何，这种满身肌肉的形象远比解剖视频之类的东西更加让她不安。
张小米抬手算是打了个招呼，说道：“其他人还没来？”
“陈思昂被留在教室里做作业了。”俞琴说。
“那家伙……我就知道！”
俞琴没接话，自顾自打开书包，拿出英语书。
“真是的，这种时候你都要学习？”张小米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不觉得很无趣？”
“生活本来就是无趣的。”俞琴说，“对于很多人来说，光是活着就耗尽所有的力气了。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追求趣味。”
“哇，好像听见什么非常有哲理的话了，你才初二诶，就这么现实主义？”
“什么现实主义？”粱君从外面推门而入，“不好意思来晚了，不过……果然人还没有到齐。你们刚刚说什么东西现实主义？”
“我说她。”张小米朝俞琴抬了抬眼睛，“你错过了一段精彩发言了。”
粱君把书包扔在一边的凳子上，抱起活动室角落里的吉他，调了调弦，随便地弹了一小段曲子，说道：“今天状态不错……俞琴，你不去弹弹钢琴给我们露一手么？”
“没有必要。”俞琴说。
“喂，不是吧，露一手还考虑必要性的？又不是去面试！”粱君惊讶地说。
“她就是这样的。”这时，陈思昂从外面推门而入，“思维和普通人不在一个层面上。罢了罢了，我们开始吧。”
直到今天，俞琴才知道原来陈思昂是黑白音乐社的主唱，这之前她虽然也听陈思昂哼过一些小调子，却从来没觉得他有什么音乐才能。当然，她也从未注意到粱君会弹吉他，而张小米是个鼓手。
陈思昂的声音，初听起来算不上很有辨识度，但是仔细听来，却是清亮亮的，有那么一种青春的气息，但却并不放纵。俞琴不禁有点惊讶，在她的直觉当中，如果陈思昂要唱歌，必然是唱着有欢快曲调的，充满毫无来由的希冀的那种曲子，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他唱着“有梦的人注定有精彩，实现不了的梦想也一样有意义”，确实毫无来由的希冀，但是俞琴总觉得，这和自己所一直鄙夷的，那种浅薄的乐观主义有所不同，虽然她自己也不明白不同在于何处。
她微微低下头，不去看眼前的人。无论是怎样的歌曲，不过是娱乐大众而已，这其中也许有足够吸引人的活力，但也仅此而已，现实比歌曲残酷得多，不能轻易被歌曲中的乐观气息骗过。
歌声停了，陈思昂把手在俞琴眼前晃动着：“喂，又走神？”
俞琴抬起头，说：“我在听。”
“感觉怎么样？”
“挺好。”
“喂，我想听的可是作为一个听众的诚恳评价，对我们来说，就算是‘傻逼’，也比‘挺好’更有价值。”
“价值？”俞琴说，“你们是认真的？”
“什么意思？”
“如果只是纯粹通过玩音乐来寻找乐趣的话，就不必在意什么价值，也不必寻求什么可能令自己添堵的中肯评价。”
“喂，别告诉我刚刚的歌词你没听见，我们当然是认真的。玩音乐，这是我们的梦想。”陈思昂说。
“既然这样……”俞琴思考着说，“不如直接叫你父亲联系一下经纪公司，好好包装一下……”
“喂喂！为什么你的思维方式如此简单粗暴？”陈思昂说，“我们不是想出名，只是想靠自己的力量去做些事情，仅此而已。莫非你有意见？”
俞琴把在场的三人扫视一遍，说：“我没有意见，但如果是这样，我也没有建议可提。”
“好了，绕来绕去搞这么复杂干嘛？”粱君说，“回到歌曲的问题上，你觉得我们的音乐怎么样？”
“我对于这种曲风不太了解。”俞琴说，“只是觉得，像这样的歌曲，如果让我多听几遍，我不会排斥。但是……”
“但是……”
“总觉得心里有点堵。”俞琴说，“不知道为什么。”
“我们找过不少人来评价，说好听的也有，说难听的也有，说心里发堵的，你是第一个。”粱君说。
“也许是我的问题。”俞琴说。
“那，我们继续吧。”陈思昂说，“俞琴，你好好想想，到底为什么会心里发堵呢？我很好奇。”
“嗯。”俞琴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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