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真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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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欢会

    大年初一,  是个晴天。

    这次联欢会借用的公社大礼堂,可以容纳好几百号人。

    赵秀云凌晨三点就起,攥着主持稿在客厅念念有词。

    方海给她做观众,  眼睛都睁不开问:“你不是不紧张吗?”

    大会小会,  赵秀云也没少开过,  论发言她是从来不怵,  今天是个例外。

    她说:“谁让张主任昨天特意来找我说话,  看来她今年是一定要退下去了。”

    升职的关键,  搞得她一下子绷得紧紧的。

    方海无奈道:“越急越错。”

    就怕本来好好的事,  一下又变得不好起来。

    赵秀云瞪他说:“初一早上,  能不能说点吉利话?”

    “就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吧。”

    方海自以为俏皮,又得到一个白眼。

    赵秀云反复确认过所有事项,心慢慢稳下来。禾儿的自信其实像她,  坚决认为自己是出不了错的。

    她吃过早饭匆匆出门。

    大礼堂的舞台上挂着横幅,门口铺着红地毯,几株红梅点缀,  过年气氛足得很。

    昨天公社也举办了联欢会,嘎吱嘎吱的木地板上还留着些鞭炮和气球碎屑。

    按规矩,  新年不扫地,会赶福气。

    妇联就那么几个人,也没什么筹备小组,平常闲得可以打毛衣,  忙起来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个用。

    她在后台巡视来巡视去,  一根螺丝钉也不放过,  没一会陈蓉蓉和李玉就都来了。

    三个人满场转悠,  陈蓉蓉给演员们化妆,  李玉盯着灯光音响,赵秀云是一块砖,哪里叫她去哪里。

    方海带着孩子们来,想跟她说话也没说上几句。

    禾儿今天也有节目,还是跳舞,是学校之前排练过,又请文工团的人重新教过,一溜十二个小姑娘,可爱的小脸被画得红扑扑。

    方海今天是追着孩子跑,说:“有点像猴屁股。”

    禾儿气坏了,说:“才不是!陈阿姨说了,舞台上就要这样才看得清!”

    陈蓉蓉手上丝毫不敢停,就她这一个壮丁,还分出神来说:“禾儿别理你爸爸,他不懂。”

    整个大院数她最好看最会打扮,男人懂什么呀。

    禾儿也觉得爸爸不懂,还跑去告状说:“爸爸说我像猴屁股。”

    赵秀云忙着给领导座位放姓名牌,抽出时间喊:“方海,你要是有空给我把横幅正一正。”

    又匆忙回头看女儿的脸,没敢捏,说:“挺好看的,你别蹭脏了啊。”

    禾儿大受安慰,像模像样找地方拉筋,她们就是草台班子,没正经学过跳舞,这出《草原女民兵》的很多动作都是简化的,只要能踩对拍子不跳错就行。

    说白联欢会就是图一乐,难道指望能表演出大剧院的水平吗?

    像小孩子时间多,还给排出节目来,妇女们才是真的乱,陈秀英捧着她的宝贝碗,没上台就摔碎一个,“哎呦”惨叫。

    顶碗可不是随便碗都行,那可是祖传的家伙,碎一个少一个,碎片她都小心翼翼捡回家去。

    一位大嫂吹唢呐,练着练着全后台的人都说话靠吼。还有拉二胡和敲鼓的,震得人耳朵疼。

    赵秀云开始绝望地想,这台联欢会不知道要办成什么样了。

    但一上台,居然都表现得不错。

    她把自己的节目放在开头几个,连串词都是自己写自己念。因为选用的语言种类太多,用的是一首最为耳熟能详的《沁园春·长沙》。

    第一句是普通话。

    “独立寒秋……”

    接下来的长沙话、沪市话、粤语、闽南话等,加上少数民族语,一共四十三种。

    非要说字正腔圆到本地人的地步也不至于,但确实有七八分像,起码观众们都听得出来,专拣着自己老家那句重复。

    况且节目寓意好,就像串词说的“千言万语一句话,五湖四海是一家,在此新春佳节之际,以乡音聊慰诸位的思乡之情”。

    李师长是客家人,说:“家属院好像就我们一家说客家话。”

    老乡难见,说得很少,孩子都在沪市长大,普通话说得溜,沪市话也会一些,唯独老家方言不太会,也就夫妻俩偶尔说几句。

    大过年的,听起来总是倍感亲切。

    李师长掐指一算,说:“七八年没回去过了。”

    他旁边一位副师长说:“我原来在云南待过几年,傣族差不多就是这个调。”

    能学得像,也是一种本事。

    诗朗诵不是什么稀奇节目,但这份巧思确实不错。

    接下去的节目也大有看头,最厉害的数陈秀英,她不仅会顶碗,还骨骼精奇,上半身和下半身能叠在一起。

    赵秀云第一次看就把她定为压轴,她这阵子也是勤练,毕竟落下好多年。

    最后一个节目则是所有人都想唱的《我的祖国》,全场大合唱,也算是**结尾。

    赵秀云对这场联欢会还是很满意的,不枉她筹备良久。

    方海也跟着松口气,说实在的,这个年家里都没怎么好好过,他这日子过得提心吊胆。

    可惜他这心放得太早,趁着佳节,赵秀云组织了好几场名为“学习会”的相亲,她去年办的很成功,这个正月里收到不少喜糖。

    市郊有几个大的国营厂,公社附近有几个农场,都有不少适龄女性。

    也不是旧社会的包办婚姻,采取自愿报名原则。

    当兵工资高、福利好,缺点是常年不在家,但也算香饽饽,一连好几场,促成不少姻缘。

    这时候都这样,见过面互相满意的话就定得快,双方再找媒人说和一下。

    陈秀英简直是当仁不让,满家属院还有谁比她外向。

    不过忙着忙着,好事也会变坏事,才出正月,第一桩事就找过来。

    赵秀云本来在办公室写报告,门卫刘叔着急忙慌来喊她说:“外头来了一大家子人,说咱们这有个小流氓,占完便宜还悔婚。”

    这时候耍流氓可是大罪名,最轻也要判五年。

    赵秀云不敢大意,说:“我出去看看。”

    刘叔说:“来者不善,人可多着呢。”

    要是“善”,就不会先闹开,毕竟大家有事还是先找领导反应的。

    赵秀云冷静道:“没事,我看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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