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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第 134 章

    第134章

    “只我于春闱时作策论, 深深意?识到,自己都?在纸上谈兵。现在的我,实不配谈这三件事。因我虽看到弊病之所?在, 脑海中却模糊,纵知道大的方向, 却落不到细处。这其?中要遭遇的困难抵抗,能想到一些, 却也还不知道怎样解决。”

    “说到底, 我火候不够。”

    温蕙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那当然?了?,你自己听听,哪一件是小事呢。”

    陆睿也笑了?:“是,我又狂妄了?,竟想做三件。但凡做成?任一件, 都?可以在大臣列传里?留一段了?。又哪一件不是没有三十年不得毕其?功的,更可能触动太多人利益, 半路便折戟沉沙了?。”

    温蕙一直撑着头听他说, 此时此刻看他嘴角含笑,望着帐顶自嘲。

    他虽然?说不可能完成?,可他说这些事的时候, 眸子中蕴着星河,胸臆里?纳着九州。

    温蕙感到心悸。

    如当年, 细雪中踏进自己家门的少年, 冰润的眸光投过?来时,那一瞬的心悸。

    温蕙垂下眼,俯下去吻住了?她爱的这个人。

    “我觉得你能做到的。”她温柔地说,“哪怕做不到也没关系,男儿有甘愿为之奋斗一生之事, 是何等幸运呢。”

    陆睿将她抱在了?怀里?,后背贴着他。他与?她十指相扣,拉过?她的手亲了?亲她的手背。

    “蕙蕙,以后我不会再和你分开。”他说。

    他想起了?林梓年曾说过?的话。

    “我若再远行,”他道,“带你一起去。”

    温蕙闭上眼睛,轻声道:“好。”

    第二日?陆正见到儿子,便见他收拾得整洁一新,不是刚回来时候风尘仆仆的模样了?。

    那眉间有种放松。

    陆正“咳”了?一声,告诫他:“孝期里?小心些。”

    陆睿明?白他说什么,泰然?:“不会。”

    他有分寸,不会在孝期搞出孩子来。

    陆正其?实很郁闷,因为他真的很想抱孙子。

    他洒泪:“你祖母临去前,也遗憾没能等到抱上孙子。你们且守一年,待出了?孝,快生个儿子。”

    陆睿微微叹气,点了?点头。

    陆家有重孝在身,闭门谢客,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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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制。

    银线却在十月里?生了?个儿子。她是新婚就怀上了?,头胎就得了?儿子。

    陆管家新得孙子,陆正十分羡慕,对陆夫人道:“山东女人真是会生,早知道媳妇这丫头这么好生养,该让她给嘉言做妾的。”

    陆夫人道:“还是得男人厉害,陆通的哥哥们都?有好几个孩子,他们的媳妇可都?是余杭人。”

    这话听着刺耳死了?!

    什么叫“得男人厉害”,生孩子又不是男人的事!

    陆正臭着脸走了?。

    陆夫人都?懒得哄他。

    如今要说,整个陆府里?谁过?得最好,当数陆夫人。

    她给陆老太爷守过?孝,又给陆老夫人床前侍疾,守灵送终。她已经在“三不出”之列。她便是把?陆正气得倒仰,陆正也不能休了?她。

    如今陆府里?,她的头上再没有任何人,卸掉了?一座大山般的轻松。

    所?以虽然?是在守孝,陆夫人却越活越年轻了?。

    虽然?不待客不宴饮,自己关上门来,琴棋书画、莳花弄草什么不能玩?教璠璠识字画画多么快乐!

    璠璠给曾祖母服孝只服三个月,早就出孝了?。给璠璠裁新衣,那么多衣料,简直挑花了?眼。璠璠的衣裙,日?日?不重样。多么快乐!

    陆夫人现在连家务俗事都?不用管,有温蕙主持中馈呢,多么快乐!

    真的是,千年媳妇终于熬成?了?婆。

    陆夫人跟温蕙说:“一定要想得开。只要想得开,日?子怎么都?能过?。”

    温蕙说:“是呢。”

    转头她去跟陆睿商量移院子的事。

    “住在山上虽然?清静,回事却不方便。”她道,“如今我都?在花厅处理家事。只上山下山,母亲见璠璠也不方便。我想着,我们搬到琉光院去住,山房那里?还跟江州一样,给你作书房?也清静。”

    陆睿想了?想,却道:“我们搬到琉光院去住,将双花水榭给我做书房。”

    “咦。”温蕙诧异,“山上更清静呢。”

    以前陆睿在江州,选择园子里?土坡上的栖梧山房作书房,便为着那里?远离众人,清静。

    但其?实那里?栖梧山房这名称实在夸大,因房基下面只是个土坡而已。余杭陆府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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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是真正的山,山上的书院幽静极了?。璠璠在院子里?跑动,都?能跑出回声来。

    温蕙以为陆睿必会选那里?呢。

    陆睿微微一笑:“想想少时,着实刻意?了?。其?实只要心静,哪里?都?清静的。”

    温蕙与?陆夫人水中亭下对弈,说:“他跟从前变了?很多呢。”

    陆夫人道:“我觉得是好的,接地气了?。”

    温蕙只抿嘴笑。因陆夫人其?实也远远比从前接地气了?,只她自己觉不出来。

    陆睿每日?里?在双花水榭读书。

    窗户敞开着,偶抬头,隔着水面遥遥地能看到母亲和妻子对弈。她们两个人在一起,看起来安静柔美。

    又有璠璠午睡醒来,穿着漂亮的衣裙,在九曲桥上咯咯笑着朝阿婆和娘亲跑去。

    陆睿微微一笑,转回头继续读书。

    时光匆匆就翻了?篇,到了?淳宁二年。

    四月里?,温蕙先出了?孝。陆睿是元年九月闻丧始服孝,理论上该服一年,到二年九月的。

    但虽然?礼法如此要求,时人颇多折中之法。为祖父母服孝常见缩至九个月,便算作一年。

    故六月起,夫妻行房便不再避忌,不怕弄出孩子来。

    陆睿和温蕙都?还年轻,憋了?许久终于可以放开,房中自然?不免许多放肆。

    某日?陆睿压着温蕙在书案上行事,余韵未绝,趁兴作了?一副春/宫。

    画中温蕙动情?模样栩栩如生。

    温蕙许久都?没有羞过?了?,都?为这副画面红耳赤了?一回。

    虽嗔着陆睿,也忍不住和他一起玩赏回味。待赏够了?,陆睿将画丢进火盆里?,烧作了?灰。

    温蕙“啊”了?一声。

    陆睿笑道:“怎地?还舍不得了??”

    温蕙的确有些遗憾:“画得那样好……”

    “再好也不能留。”陆睿道,“便收得再严密,一个纰漏流传出去,叫旁人看见怎么办?又或者将来我老死了?,落到了?后世什么人的手里?作了?收藏?”

    他捏着温蕙的下巴道:“那可不行,你只有我一个人能看。”

    “温氏蕙娘,”他吻下去,“是我一个人的。”

    温蕙当然?知道自己是属于陆睿一个人的。

    那陆睿呢?

    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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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从前便不是她一个人的,以后呢?

    温蕙闭上了?眼睛。

    她掌家已经两年,早得了?陆夫人的真传,习得了?耳聪目明?的本事。这个家里?的许多事都?瞒不过?她的耳目。

    陆正念叨孙子已经好久了?,光是跟身边人提及“开枝散叶”这个词都?不知道提了?多少次了?。

    且他对温蕙嫁进来五年,圆房四年,却只育一女这件事,颇有微词。

    晚间就寝,陆睿从后面抱着她,手放在她的小腹,热乎乎的。

    温蕙知道,他也盼着她再有身孕。

    温蕙从前从来没为这件事着急过?,因为年轻,何必着急。

    如今温蕙却想着,待雨停了?,择个好日?子,约上贞贞一起去菩萨跟前拜一拜。贞贞表妹嫁了?,头胎也是女儿,也要求子。

    淳宁二年这一场雨绵绵不绝,覆盖了?整个南方。

    各地水系的水势都?涨了?。余杭虞家的千亩荷花池都?淹了?。

    许多地方出现了?或大或小的涝灾,多地有小股洪水。但最严重的是南昌府、饶州府和安庆府。

    因六月里?江州溃堤,洪水波及了?这几个地方。

    自江州府往各分支水系下游,千里?泽国。婴儿在木盆里?漂浮;丈夫一次又一次潜入水底,也没能将被倒塌房屋压住的妻子救出来;老妪将孙子举过?头顶送到树上,而后自己被冲走。

    百姓犹如蝼蚁一般被淹没,生离与?死别时刻发生。

    江南水情?八百里?加急送到了?京城。淳宁帝赵烺登基才刚一年,不免又流言四起,又有人指他得位不正,上天这才降罚百姓。否则江州的堤坝新修才几年,怎就溃坝了??

    赵烺极为恼怒,下令彻查。

    这件事实在是触着了?他的心病,他恨恨对牛贵说:“给我查出来,若真有贪渎,效法太/祖皇帝旧例,剥皮实草!”

    牛贵便亲往江州去了?。水势涨了?,船行速度颇快,七月动身,八月便到了?江州。

    此时洪峰已过?,露出了?被洪水肆虐过?的大地,千疮百孔,惨不忍睹。

    监察院颇有许多能人,半个月便侦破。原来是江州同知谢谷丰欺上瞒下,侵吞修堤的银子,偷工减料,终酿溃堤惨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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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谢谷丰往下,监察院又揪出了?一串贪渎之人。

    因触怒了?淳宁帝,以谢谷丰为首,一串人都?被剥皮实草。家眷罚没,发往西?北边境。

    这些女眷运气不好,路上染了?疫病,死了?小半。报了?上去,也只是人数,连名字都?不曾在世间留下。

    消息传到余杭,陆夫人感慨:“越是贫贱出身,越是刮钱刮得很。”

    这一点温蕙同意?。因她出身军堡,实在很知道百户们都?是怎样刮钱的。大嫂子杨氏的爹,尤其?贪婪。

    只说起来不免同情?女眷。

    “谢同知耕读出身,谢夫人不过?是秀才女儿,在江州女眷的圈子里?,许多人暗暗排挤她。”陆夫人道,“但她其?实是个很热心肠的人。只穿衣打扮俗气些,大家便看不上她。”

    “本来修堤是个不错的政绩。你公公还想凭这个挪个大府去,谁想先丁忧了?。赵府台倒是挪走了?,赵家背景深,想动便能动了?。”她说,“独谢同知,本想借这个升一升,也没升上去,还留在江州,就卡在五品的位置上了?。如今,唉……”

    她们说起这个事的时候,犹在怜悯谢夫人。却不知道,谢夫人已经死在了?流配的路上。

    只这次的事,也连累赵府台和陆正。他两个虽未曾参与?,却都?被下旨申斥了?。赵府台本已经升去了?京城,又被贬了?出来。陆正丁忧,倒是不用贬,老实听了?申斥,三叩九拜谢主隆恩。

    抹抹冷汗,总算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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