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沈建国，要不我和晚晚帮你抄一点吧？你空白交上去，老杨会喊你去办公室谈心的。”

    路玥玥热情地表示。

    沈建国差点就同意了，可看着女儿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身为父亲哪里能不当个好榜样？他念书的时候别说抄作业了，旷课打架都不在话下的，可当了父亲自然就不能这样了，得给孩子立个好榜样出来。

    不就是被班主任喊去办公室谈心吗？

    他年轻那会儿被喊得还少吗？被沈存学揍得还少吗？他一个大男人还怕小小一个班主任不成？

    他义正言辞地说道：“不用，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人总要为自己的决定付出代价，”他瞥了一眼沈星晚，又说道：“抄作业就是不对的，老师布置暑假作业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让我们巩固一学期的知识，温故而知新，为新的学期打基础，这是老师们的用心良苦。暑假作业都不好好做，玩一个月暑假心都野了，对得起老师的一番苦心吗？”

    路玥玥一听，不高兴了。

    晚晚是她闺蜜，这个暑假还做了作业，沈建国算哪一根葱，自己没做作业还敢训她家晚晚，简直没把她这个爸爸放在眼里。

    路玥玥冷笑一声，说道：“沈建国是吧，我们家晚晚这个暑期每一本暑假作业都做完了，你一个字都没写呢，拿着全空白的暑假作业，你哪里来的脸教训我们家晚晚？你以为你是她爸吗？你有把我这个爸爸放在眼里吗？”

    沈星晚吓得脸色都变了。

    对啊！他真是她爸啊！

    她赶紧扯了扯路玥玥的手，给她使眼色。

    未料路玥玥压根儿没接收到她的信号，反而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说：“你别怕，爸爸帮你，他凭什么训你啊！”

    路玥玥指鼻子开骂：“你要说你是班长，作业全做完了，你还有点资格说抄作业的，可你现在一个字都没写，对啊，抄作业是不对的，老师布置暑假作业是为了我们好，你明知道为什么一个字都不写？你是在浪费老师的一番苦心吗？”

    沈建国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被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指着鼻头大骂，偏偏他还没有理由可以反驳。

    他也冷笑一声：“小姑娘家家的，自称沈星晚的爸爸，你爸妈是怎么教你的？”

    路玥玥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沈星晚连忙向林爱梅眨眼。

    林爱梅立马拽了拽沈建国，低声说道：“你跟一个小姑娘吵什么呢，离两点半还有一个小时，能做多少是多少，你还真想当着女儿的面被班主任喊去谈心吗？”

    沈建国见到小姑娘哭了，心里也怪不好意思的，他一个四十岁的老男人，跟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

    林爱梅又说：“跟你说多少遍了，别当着女儿朋友的面训她，小姑娘家家不要脸的呀，来抄我的作业，偷偷抄，晚晚保证发现不了。”

    被老师喊去谈话事小，在女儿面前丢脸没做好榜样事大。

    沈建国埋头就开始做暑假作业。

    沈建国是理科生，毫不犹豫就先打开了数学作业。

    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英文字母，数字，和文字，分开来会念，合起来不懂了，函数，复数，连心线方程，还有这些p1p2，sin，cos，tan，他依稀有点印象，让他念高中那会儿来做肯定没问题的，可现在他四十了，离高中过了二十几年，别说题目了，他连自己高三念几班都忘记了。

    然而女儿在一旁虎视眈眈。

    沈建国面不改色地奔向了选择题，佯作看题目，内心数着时间，随后露出不屑一顾的笑容，选择了b。

    下一题也是如此。

    第三题也是如此。

    第四题的时候，他对林爱梅说道：“这群孩子就是不爱读书，这些题目太简单了，只要上课好好听老师讲，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吗？”

    沈建国拥有大多中年男人都有的毛病——爱吹嘘，一吹嘘就完全停不下来。

    “……这些题目我连草稿纸都不需要，当年要不是发生了意外，我肯定读研究生去了，再念个博士最后搞科研去。”

    沈建国边说边写着。

    沈星晚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她这个角度看不大清题目，只能见到她爸自信地勾选答案，没一会就做了五道选择题，本来沈星晚还以为她爸爸是瞎做的，可她妈在一旁流露出来的崇拜眼神真得不能再真，还时不时夸赞一句：“对，就是选这个答案，当年风采依旧啊……”

    有了她妈的捧场，沈星晚顿时打消了她爸瞎选的想法，再看她爸嘴角扬起的弧度，还有那神情，俨然就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大佬级别。

    沈星晚：说好一家子学渣，结果她爸是学霸？

    林爱梅见女儿不再盯着这边了，小小声地和沈建国说道：“别装了，赶紧抄，dacbbba，把英语的作业给我，英文字母抄起来快。”

    路玥玥这会儿的眼眶已经不红了，她从书包里掏出一小袋话梅干，开始啃起来。

    沈星晚和她说：“我替他向你道歉，他不知道你家里的情况……”

    路玥玥吞下去一小口话梅干，酸酸甜甜的滋味漫上心头，她说：“没事，他又不知道，我才不跟他计较。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和他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替他道歉？短短一个暑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老实交代！”

    沈星晚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要是告诉玥玥，她全家变成十七岁了，玥玥肯定会觉得自己疯了，太荒唐了。可不告诉玥玥，玥玥天天想做她口头上的爸爸，而她正牌父亲就坐在她隔壁，这也不是个事儿。

    见沈星晚支支吾吾的，路玥玥瞪大了眼：“你该不会在和沈建国谈……”声调瞬间降到最小，玥玥两眼放光，才把“恋爱”两个字用极度丰富的肢体语言兼夸张表情说了出来。

    沈星晚一副被雷劈的模样，疯狂地摇头：“你别瞎说，我爸……”重重一咳，“沈建国有女朋友了，林爱梅就是！你、你千万别告诉其他人！被老师知道了不好。我姓沈，他也姓沈，你没发现什么吗？”

    路玥玥仔细端详着沈星晚的五官，一拍大腿，又红了眼眶：“可怜的晚晚，没想到短短一个暑假过去，你竟然遭逢家中剧变，沈建国是私生子对吗？是你弟弟还是哥哥？”

    她就知道不能指望玥玥容易脑补过度的大脑想出什么靠谱的答案！

    她深吸一口气说道：“当然不是，他是我的远远远远远远房亲戚，”她小小声地说：“坐在我们前面的沈存学也是，他们特别喜欢和我玩游戏，咳，过家家游戏，整个暑假都在跟我玩过家家，沈存学当我爷爷，苏佩銮当我奶奶，沈建国当我爸爸，林爱梅当我妈妈……所以刚刚你自称我爸的时候，沈建国就不太高兴了，他就是入戏太深了，你别放在心上。”

    路玥玥叹气：“是在下输了，我输在不够戏精，”她又说：“晚晚，你以后不能当我爸爸了，你要是当我爸，我就等于多了爷爷奶奶，还有太爷爷奶奶，你这是拖家带口占我便宜。”

    沈星晚就着她思路，说道：“那你也没法当我爸了，你要是当我爸，我上头还有爷爷奶奶，你等于当了你前桌的儿子……”

    路玥玥细细一想，觉得十分有道理。

    “从今以后，你我断绝父子关系，以后我们就是同桌！”

    沈星晚内心笑死，表面正儿八经地点头：“好的，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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