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沈星晚在内心再三叹息。

    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她爸是这样的人呢！

    今天食堂烧了土豆茄子，还有她爱的糖醋排骨，酸酸甜甜的，很是下饭。

    她无视掉周遭的目光，夹了一筷子的糖醋排骨，咬进嘴里时，又瞧了一眼沈建国。这一瞧，她内心就有些不安了。

    她爸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书包里掏出了一本政治课本。

    此时此刻，一手吃饭，一手翻书。

    那勤奋的模样，令沈星晚觉得自己现在不看书不复习居然还在啃糖醋排骨简直是天大的罪过！

    人就是这样的。

    别人在看书，你在摸鱼，内心就会不安，可要是别人摸鱼，你也摸鱼，就心安理得起来了，可以理直气壮地觉得大家都在摸鱼！她也是可以摸鱼偷懒的！

    沈星晚对上了沈建国的视线。

    嘴里的糖醋排骨忽然就不香了。

    而此时，沈建国开口：“唯物辩证法的总特征是什么？”

    沈星晚险些被糖醋排骨呛到，将骨头吐出来了，才结结巴巴地问：“什……什么？”

    沈建国：“今天政治课没有好好听讲吗？唯物辩证法的总特征是什么？”

    沈星晚整个上午都在观察她爸是怎么装认真学习的，自然没怎么听课，但她记性还可以。高三基本上没什么新内容了，都是在复习以前的课程。

    她虽然没记了个完全，但也有个大概的印象。

    “……联系的观点和发展的观点？”

    沈建国又问：“联系又有什么特征？”

    沈星晚绞尽脑汁：“普遍性，客观性……”

    沈建国：“还有呢？”

    沈星晚忘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低沉好听的嗓音响起——

    “多样性。”

    沈星晚连忙道：“对，就是多样性，普遍性，客观性，还有多样性，就是联系的特征。”这话一出，沈星晚才后知后觉地看向声音的来源，这一看，又险些被呛到。

    被整个学校的女孩奉若神明的徐嘉越此时此刻正端着餐盘站在餐桌旁，礼貌地问她：“这里有人吗？”

    沈家一家五口，不是双数，吃饭的时候坐的都是两张并排的四人桌，五个人里只有一个单身狗，一般都是沈星晚落单，要么坐在爸妈隔壁，要么坐在爷爷奶奶隔壁。

    本来路玥玥偶尔会跟沈星晚吃饭，但总觉得这一家子过家家太认真，到底和沈建国林爱梅他们不熟悉，一起吃饭的时候总觉得晚晚十分拘束，于是现在很少跟沈星晚一块吃饭了。

    今天的两张四人桌，沈星晚的隔壁都没有坐人。

    沈星晚下意识地看向了沈建国。

    果不其然，她爸眼睛眯起来了，堂堂一个小领导，喜怒形于色，表情已经彰显出了几分敌意来。然而徐嘉越都开口问了，沈星晚不好意思拒绝，这是食堂，又不是她家开的！

    她轻咳一声，说道：“没有。”

    徐嘉越直接放下餐盘，在沈星晚隔壁坐了下来。

    本来沈家的一家五口生得就分外打眼，五个人在食堂一坐下，自成一道亮丽的风景，如今加上一个校草徐嘉越，这画面就更加养眼了。

    沈星晚从未觉得过这般如芒在背，也不知道徐嘉越为什么偏偏要坐在她隔壁，她刚刚扫了眼，虽然食堂里没多少空位，但是食堂靠门的那边儿就有一张空桌，这么多位置怎么就非要坐她的隔壁呢！

    徐嘉越慢条斯理地吃着他的午餐，似乎也没想解释，更没想说明一下为什么回答沈建国的问题，就坐在沈星晚的隔壁安安静静地享用他的午餐。

    沈星晚生怕被沈建国误会，不动声色地往徐嘉越的反方向挪，很努力地拉开了一点又一点的距离，并且保持着抬头挺胸，坚决不和徐嘉越有任何眼神交流的姿势，就差在脸上刻字——我不认识他！

    沈建国冷笑了一声，继续翻政治书，又问：“恩格尔系数的内涵，影响及标准是？”

    沈星晚：“是指家庭，不，是指经济，呃，是……”

    她身边的徐嘉越不疾不徐地说：“是指食品支出占家庭总支出的比重。恩格尔系数过大，会影响其他消费支出，特别是影响发展资料，享受资料消费的增加，限制消费层次和消费质量的提高。恩格尔系数减小，通常表明人们生活水平提高，消费结构改善。”

    教科书级别的回答，一字不漏。

    沈建国又问：“劳动者如何维护权益？”

    沈星晚支支吾吾：“熟读法律？”

    徐嘉越回道：“维权基础是自觉履行劳动义务，维权依据是依法签订劳动合同；劳动者要增强权利意识和法律意识，当自己的权益受到侵害时，可以通过投诉，协调，申请调解，仲裁，向法院起诉等途径加以维护。”

    这一回，沈星晚不禁看向了徐嘉越。

    她愕然地道：“你全都记下来了？你不是学理科的吗？”

    徐嘉越说：“我记性比较好。”

    ……这哪里是好！这根本是扫描仪啊！和教科书上一字不差！

    沈建国不信邪了，又继续提问。

    接二连三的提问，徐嘉越没有一个是不会的，甚至回答的时候没有任何迟疑，答案仿佛就印在了他的脑子里。

    沈星晚饶有兴致地啃起了糖醋排骨，一双杏眼乌溜溜亮晶晶的，就差在旁边嗑瓜子了。

    沈建国被打击了，再瞧隔壁的女儿啃排骨的傻样，他顿时就露出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来，正想吼沈星晚，身边的妻子小声地提醒他：“你现在是晚晚的同学。”

    沈建国这才打住了，瞪了沈星晚一眼。

    那样的眼神，沈星晚也很熟悉，意思是——你看看别人的孩子，再看看你！成何体统！

    她只好悻悻地扯扯唇，埋头干饭。

    沈建国也不看政治书了，往桌上一丢，扫了徐嘉越一眼，吃饭去了。

    林爱梅笑呵呵地把政治书收好，也继续吃饭。

    有了徐嘉越的加入，饭桌上的气氛没由来变得安静，只有不锈钢勺子偶尔碰到餐盘的叮咚声响。

    苏佩銮的眼神不着痕迹地落在在孙女和徐嘉越之间。

    她这几天打听过了，也了解过了。

    按照孙女这样的成绩，能考上清华大学，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也不想孙女辛苦，瞧着孙女没日没夜地学习，她都快心疼死了。身为沈家的一份子，如今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平行时空，唯一的离开方式是沈家人考上清华大学。

    她老伴是沈家人，她嫁给了老伴，也成了沈家人。

    她儿子娶了媳妇，又添了一个沈家人。

    孙女找个上门女婿，不也是沈家人吗？

    孙女婿上了清华，不就等于他们家有人考上清华了吗？

    他们家条件不算差，她老伴没退休前是当地有名的老中医，现在退了休，一个月里中医院还会请他去坐个几天班，她儿子是国企的领导干部，家里四个人都上了社保的，除了国家医保外，都分别置办了商业保险，养老也用不着孩子家家顾着，且不说他们家有四套房，自住的两套地段好，写孙女名字的两套房，虽然说地理位置远了一些，但等几年后周遭商圈发展起来房价肯定会涨。她和老伴平时也没什么爱好，就爱存钱，这些年来银行里也有小七位数的存款了，也不说儿子儿媳，他们沈家就只有晚晚一个，以后他们家的财产自然全是晚晚的。

    总之他们家要找上门女婿，那是要得起的，歪瓜裂枣的他们家还看不上呢。

    苏佩銮听说了，这徐嘉越呀，不说北城一中，就连整个北城都是赫赫有名的，清华北大这些高等学府于他而言，就跟自家大门一样，想进就能进，不进还能被求着进。

    瞧瞧这小后生，生得是真的好，浓眉大眼的，看着就精神，说话谈吐看着也像是有家教的，以后前途不可限量。跟她儿子沈建国当年比起来，一个天一个地。

    她那儿子当初念高中，差点儿没把她气出病来。

    要换成徐嘉越这样的，她肯定天天跟邻里街坊炫耀去了。

    苏佩銮如今越看儿子越觉得他不争气，越看徐嘉越越觉得他顺眼。

    果然隔代就是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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