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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没有女朋友。

    蒋烟点头,“刚搬来。”

    门口的声音似乎惊动了屋里的人,那扇门被打开,江述探出头,看到蒋烟,“回来了。”

    他低头看到那两个大袋子,“买这么多,我就说你等会,我跟你一起去。”

    蒋烟把袋子递给他,“你又不知道我想买什么。”

    两人说了几句话,蒋烟回头,余烬已经下楼。

    江述把新买的拖鞋递给她,“你先在这站着,拖完地再进去。”

    蒋烟低头换鞋,“你还给自己买一双。”

    江述随手把拖布立在门口的墙角,换上大号那双,“买一赠一,不要白不要。”

    这套房子本来是一室一厅,蒋烟把客厅里房主的沙发家具全都塞进卧室,买了和国外那边租住的公寓款式差不多的床和桌子,窗帘也选了同款颜色,甚至还在网上淘到了以前出镜率最高的一款喝水的杯子,布置了很久,总算在视频里可以以假乱真。

    爸爸那边好说,奶奶最疼她,每周有固定时间视频,要聊很久,老太太精明了一辈子,耳不聋眼不花,记性好得很,不好糊弄。

    江述翻了翻袋子里的东西,锅碗瓢盆油盐酱醋,要什么有什么,“你还真打算在这儿过日子了。”

    两人忙了半天,把东西各归其位,该放厨房的放厨房,该放浴室的放浴室。

    蒋烟一个人在瑞士生活,时常想念中国饭菜,外面买不到合心意的,就学着自己做,厨艺已经很不错,不过她懒,除了自己,没人尝过她的手艺,家里甚至不知道她会做菜。

    江述知道,但他软磨硬泡了一个假期也没吃上一口。

    收拾完外面天都黑了,江述走到露天阳台往下看,“临街房子这么吵,晚上能睡着觉吗你。”

    蒋烟跟过来,“哪那么多毛病。”

    她睡觉不怕吵,越有声音越踏实,太安静还要放些音乐当背景。

    江述扭头看向左边,隔壁余烬家的阳台就在眼前,晾衣架上的东西都看得清清楚楚。他皱眉,“这阳台也太近了吧,他都能一脚迈过来,太不安全了。”

    蒋烟说:“他才不会,你还是祈祷我别迈过去吧。”

    江述一脸鄙夷,“你好歹是个女孩子,能不能矜持点,别逮个人就花痴,小心被人骗。”

    蒋烟不爱听,“你怎么还不走。”

    “嗯?过河拆桥是吧,我舍掉假期帮你忙好几天,我晚上连口饭都没吃!”

    “我也没吃,”蒋烟说,“点餐吧,我也饿了。”

    余烬那边的格局跟蒋烟这边一样,客厅房间完全对称,收拾完屋子,余烬去厨房下了碗面,几分钟就吃完。

    刷碗时他接到一个电话,里面的人开口叫他烬哥,聊了几句后说了个地址,“听说她以前在这待过一段时间,离开没多久就跟了在哥,那店老板娘没换,没准儿能联系上她。”

    手机放在洗碗池旁,开着免提,余烬关了水,扯了张纸巾擦手,“知道了,我这两天抽空过去看看。”

    电话那头叹了口气,“烬哥,在哥走三年了,要不咱别找了,中国这么大,她故意躲着咱,上哪找。”

    “没准她现在过得比咱都好,不联系咱,也是不想记起以前的事。”

    “人总要向前看。”

    余烬闷声不语,把洗过的碗放进橱柜里,拿着电话走到阳台,摸出根烟点着,吸了一口,“我知道。”

    那边似乎早猜到他会这样,又说了几句就挂了。

    天彻底黑了,路灯亮起,余烬指尖的烟已剩小半,烟头闪烁,忽明忽暗。

    余烬背靠着露天阳台的围墙,身体微微倾斜,手肘搭在防护栏上,缓缓吐出灰白的烟,目光瞥向隔壁。

    这一片的楼都是这种结构,露天阳台,有些人重新装修,喜欢把阳台用玻璃包进去,做成生活阳台,家里的使用空间也大。

    这两套房子没有改过格局,还是老样子。

    蒋烟那边已经拉上窗帘,里面隐约透着光,还有若隐若现的交谈声。

    以前住这里的是一对中年夫妻,两人在附近开了个早餐店,每天起早贪晚,很辛苦,也没有闲情逸致打理阳台,那时阳台堆满了杂物,偶尔也有几棵白菜,一筐土豆。

    蒋烟住进来后,阳台变了样,杂物没了,多了个小木头桌子,上面摆了几盆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花,挂了几串小彩灯,之前一直在墙角落灰的编藤椅子也擦得干干净净,摆在阳光最充足的地方。

    隔壁的灯熄了。

    窗帘再透不出光线,显得颜色暗沉沉。

    余烬收回视线,沉默吸完手里的烟,将烟头摁进烟灰缸里。

    忽然停电,蒋烟吓了一跳,江述摸黑找到手机打开手电筒,抬头看了眼那摇摇欲坠的灯,“这房子真破,哪哪都破。”

    时间太短,也没办法彻底重装,只能照顾到摄像头能扫到的视野,灯也就没换。

    今天还修了浴室里的水龙头。

    真破。

    江述一边不满一边走到厨房那边摁了下灯开关,没跳闸,那就是灯泡坏了。

    “下面杂货店应该有吧,我去给你买个新的,你一个人敢不敢?”

    蒋烟说敢,“厨房和卫生间的灯都打开,能借点光。”

    江述下楼不到十分钟就回来,楼下有个杂货店买东西还挺方便,他个子高,站椅子上就能够着,要是蒋烟,得站桌子上。

    厅里终于恢复光明,时间也不早了,江述临走前再三嘱咐蒋烟关好门窗,有事给他打电话,认识十几年,蒋烟头一回觉得江述这么靠谱。

    送走那位靠谱的发小,蒋烟回头看了眼客厅。

    客厅已经被改造成客卧一体,床,桌子,小沙发,通通挤在这里,显得空间有些局促,这倒跟蒋烟在瑞士那边住的环境差不多。

    瑞士的留学生大多自己在外租房子,蒋彦峰给蒋烟弄了套大的,又找了阿姨照顾她生活起居,但她不干,自己跑到学校附近租了套小公寓,也不要人跟着,什么都自己来。

    其实家里有条件,谁不愿意过得舒服些,但蒋烟就是不想让蒋彦峰如意,他想怎样,她偏不怎样,一再踩蒋彦峰的底线,他从不发火,什么都依着她。

    真是个好爸爸。

    可蒋烟知道,他不过是心里有愧。

    蒋烟关了大灯,换上睡衣,坐在书桌前打开台灯,从包里拿出她的画本。

    画本已经使用过半,她一页页翻阅,少年的脸清晰印刻在她脑海里,也被她落在笔尖。

    蒋烟为他学画。

    画中的少年面庞倔强青涩,小小年纪眉宇间已初露霸气难惹,她曾不止一次想过他现在的模样,但想不出,真见到了,她又觉得他就该长成这样。

    蒋烟把画本翻到新的一页,起稿,勾线,笔尖娴熟地在纸上跳跃。

    他躺在破旧的沙发上,闭着眼睛,一只手臂随意搭在头顶,他手也好看,他哪都好看。

    这幅画终于不再是十几岁的他。

    蒋烟偏头看向阳台,画笔在指尖转了几圈,掉在桌上,她起身拉开窗帘,推门走到露台上,歪头看向隔壁。

    隔壁窗帘没拉,客厅隐约有人影晃过,一件黑色的上衣被丢在沙发上,是他今天穿的那件,蒋烟奋力垫脚探身,整个身体扒着阳台,想看看他到底有没有纹身,可这个角度累死也只看得到靠窗的那半截沙发。

    余烬猝不及防走到阳台,跟来不及退后的蒋烟撞个正着。

    这人走路都不带声音的。

    他脖子上套了件睡觉穿的短袖,还没穿完,一只胳膊正往袖口里塞,整个腹部全露在外面,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

    空气中透着尴尬。

    蒋烟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整个脑袋探出阳台,死命盯着楼下那块大石头,恨不得立刻跳下去。

    余烬很快恢复神色,默不作声把衣服穿完,“你干嘛呢。”

    蒋烟磕磕巴巴,“我找东西。”

    她硬着头皮,“我晾的袜子掉下去了。”

    余烬听了,也走到阳台边往下看,蒋烟怕露馅儿,逃也似的跑了,“我下楼去捡!”

    做戏做全套,她认命般换鞋下楼,兜里还藏了只袜子。

    晚上天儿怪凉的,蒋烟在楼下转悠了一分钟,拎着袜子上楼,脑子里非常没出息地回忆起刚刚那个画面。

    有腹肌有腹肌。

    啊。

    到三楼想开门时,蒋烟傻了,没带钥匙。

    她叹了口气,愈发觉得今晚自己的表现实在不怎么样,说好的留学多年自强自立小超人呢,怎么到他跟前完全发挥不出来。

    她电话也没拿,在风口站了一会,最终深吸一口气,敲开余烬的门。

    “那个,余烬。”她说。

    “我钥匙没拿,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找个开锁师傅?”

    余烬目光打量她,女孩头发披散着,有些凌乱,穿着睡衣,手里提溜一只浅粉色的袜子。

    他看向隔壁那扇紧闭的门,“家里没别人?”

    蒋烟摇头。

    “跟你一起那个呢。”

    “他回学校了。”

    楼道卷进一股风,蒋烟下意识缩了缩肩膀,余烬把门打开一些,侧身让路,“先进来吧。”

    蒋烟看向客厅,余烬家竟然意外的整洁干净。

    之前去车行,除了雷子没见过别人,估计两个大男人比较糙,也不怎么打理,东西能找到就行,所以有些乱。

    这里倒是不一样,不像单身男人住的地方。

    蒋烟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她藏在衣袖里的指尖抠了抠手心,“方便吗,会不会打扰你跟你女朋友。”

    她没敢看余烬的眼睛,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余烬看了她一会,抬手按住门板,“没有女朋友,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