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恐云霞未似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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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外人

    第二日辰时不到,尚书府门口就有两辆马车驶离,一辆往北去了皇宫,一辆往南出了皇城的门。

    迟纭离府的时间恰好是迟惟运往常去上朝的时候,遂也便“凑巧”的碰上了。

    在府门口迟惟运看着迟纭那不合年纪的一身素色,心中悄然漫上一抹心疼,再看她有些怯怯的神情,似乎是对所去之处有些彷徨,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但最终还是没开得了口,默默上了马车离去。

    现在想起他刚才眼中的情绪,迟纭并无半分与之共情,甚至有些想笑,迟来的关怀,可比草都轻贱,虽说昨夜迟昂杰也来了一趟,但至少对许夫人的亲情不做假。

    陵华寺离京城南边的迁远门不过十里路,迟纭和随着她出府的芷棋和芷书巳时不到便已经入了寺。

    来之前尚书府已经派人来知会了一声,是以几人未曾在寻路和问路上耽搁,直接被寺中的小僧引到了专门供奉迟家先人的宁忱殿,那些马车上的一应物事也都有专人先行送去了离此殿不过一柱香距离的清源小院,亦是迟家人来此的专用居所。

    看过这些迟纭才不禁感叹,果然银钱这东西还是不能少,寻常人莫说有个小院暂居,怕是连个供奉先人的殿阁都难有,迟惟运这个官当的如何清白迟纭也知晓,所以迟家这家底倒还可以,也不枉在这京城扎根了这么久。

    虽然来此的一个目的是躲那寿宴,但该做的还是得做,迟纭在宁忱殿烧香静坐到了午间才回清源小院,用过寺里头供应的着的素斋歇息了一个时辰便又去宁忱殿抄经,直到月上中天之时才回到院子里,也算是她替那个小姑娘尽了份孝心。

    寺里生活清净,这个时辰已经鲜有人在外走动,呆在院子里的迟纭几人用过些晚饭便打算收拾着准备歇下,院门却不合时宜的被敲响了。

    几人相视一眼,芷棋出了屋走到了院门处,问,“何人?”

    “可是芷棋姐姐?我是迟昂熙,想见三姐姐一面,不知三姐姐可歇下了?”

    听到这话,芷棋都不禁愣了愣,随后回道,“五公子稍等片刻,婢子这就去通报”。

    “多谢了”,门外的人又答。

    芷棋狐疑的看了一眼院门,又匆匆返回了屋中,将此事通报与了迟纭。

    “这小屁孩儿来干什么?”

    迟纭也不得其解,但还是将刚脱下不久的外裳又穿了起来,随同芷棋往院门去了。

    院门打开,就见外头站着看似风尘仆仆的迟昂熙和他的侍从吉广。

    “三姐姐。”迟昂熙看见迟纭后眼睛一亮,迫声唤。

    “五弟为何在此?”迟纭这回是真好奇,是什么让这个娇生惯养的小子大半夜不在府里待着跑到这陵华寺来了,看着吉广背后那两个包袱也知道他定不是只打算在这见她一面……

    果不其然迟昂熙开了口,“先生曾说过,若要得自在便要自救,所以我打算跟三姐姐一同在这儿为许夫人烧香抄经,今日来就是跟三姐姐打声招呼,我住在隔壁的小院里,三姐姐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还不等迟纭开口,迟昂熙就行了个别扭的礼匆忙往旁边的院子去了,一时间迟纭都有些语塞。

    她与迟昂熙两人自那日出事便未曾说过话,哪怕在兴德堂遇到了也是躲着她不敢跟她对视,她估摸着是这小子心里别扭不敢跟她说话,现在突然出现说了那么一大通,迟纭也不知该作何想法。

    孩子无辜,赵念蓉做的那些事迟怀萱和迟昂熙都不知晓,那迟怀萱还直接对她下过手,可迟昂熙这个孩子,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如今他有这份为他那心思歹毒的母亲赎罪的心,也算是难得了。

    果然人要经些变故才能长大些……

    天光渐亮,迟纭简单收拾过便去了宁忱殿,却发现殿中的蒲团上已经跪着了一个少年,香炉中的三炷香已经燃了一半了。

    倒是虔诚。迟纭也不出声,只默默去燃了自己的香后静坐在蒲团上,她一无罪二无孽,更无需跪这与她无关的迟家先人。

    一个时辰过去,宁忱殿中安静的迟纭只能闻及几人的呼吸声,还有身旁小孩衣料摩挲的细碎声音,迟纭嘴角微微翘起了些许。

    “累了就坐下,心诚就行”。

    殿中猛然有了声响,将迟昂熙吓得一颤,怯怯开口问:“三姐姐,真的可以吗?”

    “可以,你若是心不诚,在这一直跪着也无用。”迟纭有些无奈,她以前怎么没觉得这小孩这么小心翼翼过?

    迟昂熙这才坐了下来,瞥了一眼旁边的迟纭后拿袖子遮着悄悄揉了揉自己的膝盖。

    还是按着昨日的惯例,迟纭到了差不多的时候便离了宁忱殿,也没忘叫一声迟昂熙,他出奇的听话,迟纭说什么就做什么,午间歇过一会儿后又按时来了宁忱殿和迟纭一同抄经,直到晚间才回去。

    他这样迟纭也没什么可说的,若是赶他走,怕是这孩子得变个样了。

    晚间天凉了些,迟纭坐在窗边一会儿便经不住那冷风,便准备关了窗准备回到榻上,哪知窗前忽而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

    “没想到小国公爷如此喜欢小女子的窗”,迟纭无奈的放下了关窗的手,这回回出现都是在窗前,怎么看都不正经。

    “我也不想回回隔着窗台跟小师叔说话,但奈何小师叔不是那悦仙楼的姑娘,这闺房,自然唐突不得”,戚容珩在两手撑在窗沿上十分感叹。

    “有何事?”迟纭在窗边小榻的一边坐下,顺势轻轻拍了拍小桌的另一端,她还没有那么保守古板。

    戚容珩微微挑眉,衣袍一撩便翻进了窗在迟纭对面坐下。

    “你隔壁的小孩怎么回事?”

    “说是参透了先生教诲,来替人赎罪了”,迟纭事不关己一般回答。

    “我发现你对迟家好似像个外人”,戚容珩忽然讳莫如深的道。

    迟纭拎着茶壶的手一顿,随即笑问,“谁又是从天地初始便在这儿呢?”

    微微的茶香袭入鼻息,戚容珩却未去端那杯能让他安心的清茶,而是若有所思的与迟纭对视。

    这话……是在告诉他,她不是迟家的三小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