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总有许多不得已的事，比如不得已的违背自己一开始的初衷。

    迟纭一开始本不想如此走在外头惹人注目，戚容珩一开始也并未生出颠覆华家皇权的念头。

    是那些嫉妒丑陋的心，生生让两条无辜的生命逝去，她们到最后一刻，可都还念着这世间的美好；是那些猜忌无情，让英雄枉死在奔赴国家安宁的路上，他们到最后一刻，可还都念着这盛朝的百姓。

    世上没有绝对的对错，都认为自己走的路是对的，不看见结果，谁也不会认输。

    这场汹涌的暗流，终会寻着一个出口的……

    迟纭到鸣英殿时，一眼就看见了前头席位中笑得恣意的戚容珩，他身旁照例是司徒衡几人，还时不时有前来见礼的人，袁沛洲入了殿跟随自己父亲去向那些官场同僚见过礼，便也自然地走了过去。

    迟家席位尚靠前，迟纭和袁如裳跟在老夫人和袁老夫人身后，也是见了一路的礼才得以安稳坐下。

    虽说春日宴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但宫里已经发了话，自然不会有人没眼力见的哪壶不开提哪壶，连迟怀萱要嫁进皇子府的事都未曾有一句恭喜传来，要不说这京中人都是人精呢？

    这一路来倒是也看见了沈归音，几人说过几句话便都跟着自家长辈走了，袁家沈家老爷都还是侍郎官，前头还有好几位尚书大人，这席位自然靠后了些，也幸而那几位尚书府上女眷不甚多，倒也隔得不远。

    殿中人陆陆续续来得差不多，迟纭偶往戚容珩那边看一眼，也不得不赞叹一句他那模样倒是真不赖，他边上几个亦是这京中容貌翘楚，却都不及他那一身倾然风姿，这一眼看过去便只能看到他。

    也不难怪他在这盛京城风流名声如此盛传还能惹得那么多大家小姐倾心！迟纭腹诽着收回视线，百无聊赖的听着自家老夫人跟一旁吏部尚书家的老夫人闲聊。

    戚容珩一行正聊着几日之后盛清书院考招之事，猜测着今年有哪家年轻公子能突出重围，司徒衡也不忘打趣着沈辰昭和袁沛洲二人，问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入仕。

    这二人却好似一点不急的模样，司徒衡摇摇头表示他们没出息，却注意到了身旁的戚容珩正往女眷那边看，一时也好奇的转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瞬间心中了然。

    “珩兄这是又发现哪位美人了？”司徒衡轻咳一声拿手肘碰了碰戚容珩的臂膀。

    其余几人也注意过来，刚想去看戚容珩再看谁，便见他已经将视线转了回来，“美人算不上，还是个小姑娘。”这话说的多多少少有些耐人寻味。

    几人都不置可否，谁都知道戚容珩是个爱美人的，却不是个滥情的，不然这么多年国公府里头也不会连个通房侍妾都没有，遂也只当个玩笑话听听。

    几人又聊回了盛清书院的话题，袁沛洲却不自觉的往袁家旁边沈家女眷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一幕恰恰落在了戚容珩的眼中，却也不说破，只是那眼里的笑却又多了些，看着似乎还有一些……庆幸。

    约莫一刻钟时间，殿外传来内侍官尖细的通报声，帝后携妃嫔皇子来了。

    殿内众人热闹之声退去，齐齐起身面向行礼，稍过片刻，便听那帝后座上一声“平身”响起，众人又谢过恩，这才又落了座。

    迟纭向上头看去，便见着上回自己见过的皇后坐在华明渊身边，其旁边的席位上也是坐了太子妃和贵德淑贤四位后妃，华明渊那边则坐了太子和几位皇子，不过还空着三方席位，该是留给东荣使臣的。

    就这么看过去，还以为华明渊是真有多关心戚容珩，现下正在对戚容珩嘘寒问暖不过，都快像那连着血脉的叔伯了，迟纭心中冷哼，随后敛下眉梢转移了视线看向了皇后这边。

    这么一相比较，迟纭才发现皇后果然比荣贵妃看着顺眼的多，哪怕荣贵妃还算得上自己的姨母，却第一眼就让她觉得此人不能相处，哪怕她面上看着再和蔼可亲。

    有了皇后的气度和荣贵妃这般容貌在前，余下三位后妃就显得平庸了些许，却也比朝臣人家里头的夫人大气端庄许多，迟纭略略看过，便觉一身靛青宫裙的贤妃是这里头看着最为合眼缘的，也难怪那华沅启如此乖巧。

    她该了解的还是都了解，荣贵妃出身和出自丞相府的皇后自然无需再多讲，余下六皇子华沅惟的生母德妃是当朝刑部尚书的姐姐，七皇子华沅宇的生母淑妃是永诚侯的妹妹。

    而这位八皇子的养母贤妃，便是迟昂杰所在吏部上司叶尚书的异母嫡姐，这么多年叶尚书也是争了这位嫡姐的光才得以稳坐其位，而其生母余妃只是宫女出身，这么多年了也未曾再有人想起过。

    这就是皇家，一个人可以消失得无声无息，可以被人遗忘得一干二净，余妃之死不知道别人知不知道内情，迟纭却是从戚容珩那儿知晓了。

    后宫里头最不缺的便是勾心斗角，一个毫无背景的小宫女被醉酒的帝王宠幸升了贵嫔，还诞下皇子，隐隐还有借着皇子往上爬的架势，这让上头谁人心里可不太舒坦，毕竟前头那几位她下不了手，这一个可不一样，使些手段便为自己孩子扫清一些日后的障碍了。

    本想一箭双雕，却不知谁插手救下了是主要目标的小皇子，后来是谁便也知晓了，这么多年来怕也是没少明争暗斗，但看那人和小皇子毫发无伤，便知那人也不是吃素的。

    看着上头晏晏笑颜的几位妃子，迟纭脑袋里一直滚着戚容珩与她说的话，再看向皇后身边有些强撑着笑的太子妃，迟纭心中轻笑一声，看来这太子府中的矛盾快到极端了啊！那太子侧妃果然不愧是戚容珩曾经的小师妹！

    “荣国国师、荣国二皇子、安平公主到！”

    内侍官的独特嗓音又亮了出来，众人都朝着殿门看去，便见几人入了殿，最前头的约莫就是国师安请离了，虽年纪看着也不大，但总比后头的东荣二皇子曲晖承看着成熟稳重得多。

    再旁边着月白宫裙弱柳扶风的女子便是东荣四公主安平公主了，虽看着有些羸弱，但身上皇室的气度却不减，倒是将那分病态掩下去了些许。

    迟纭对后头这什么皇子公主可没什么兴趣，她自安请离进殿时就一直在看着他，之前一直在那老头的嘴里听着他有多英俊潇洒有多足智多谋有多成熟稳重，现在看到真人了可不得好好看看，说起来，她可算是他小师叔呢！

    这师叔看师侄，应该不违礼吧？不过这师侄好像真生的不错，也不比戚容珩差嘛！哪有那老头说的差戚容珩很多？

    迟纭心中暗戳戳的念叨着，想到此顺道往戚容珩那边瞧了一瞧，却正对上了某人的探究的目光。

    咳！迟纭先是垂了眸躲过那目光，后来一想不对，她为何要躲！思及此又抬眼看去，本以为那人会觉得无趣不再看她，哪知看是不看了，却发现他那嘴角明显挂了一层更深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