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恐云霞未似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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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忠信

    乔金庆十七年前到了裴昌任县令一职,尽忠职守也有十七年,裴昌这么些年来虽说没有多繁华,但至少百姓们快活自在,夜不闭户也无甚可怕,这许多年间他亦是因为裴昌百姓错过了许多升迁的机会,后来定永军到了裴昌驻扎,他便也不想再去搏升迁进京了。

    一是因为年已快至四旬,不想再去争去抢。

    二是因为心里已经慢慢的对京中帝王有些失望了。

    年轻时乔金庆也感慨过当时的帝王定会成为一代明君,一开始确实是,加之有定国公的守疆,敌国不敢来犯,百姓不用担惊受怕,盛朝才能更好的蒸蒸日上。

    可这些年来,先是盛朝的嫡公主被送到了蛮子般的北尧和亲,再是不识良臣,当初的丞相权倾朝野,暗中不知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光是才能之士就不知道有多少被赶到了偏远之地当个刺史县令,他不敢说自己有多大的才能本事,但也是这些受其害的人之一,偏帝王看见了也当做没看见。

    现如今朝中的那些官员多是老人了,说句不能说的,当今天子也年岁上了,这之后,必定是得换上一副新面貌的,这机会,可就在眼前了。

    定永军重新出世便是开端,这之后的盛朝,怕是要有一番大换血,甚至可以说,从太子倒台的时候就已经吹响了号角,余下的,就只有冲锋陷阵……

    盛朝的明白人其实有不少,但碍于那些强权才不敢说一句话,才导致这盛朝已经往衰败走去,那些人身在金玉楼中不知食糠苦,总有那么一日,会被食糠之人扯下云端看清这世道的本来面貌,那时,已晚。

    这个夜里有太多的豪情壮志在滋生,今夜之后,又有多少事物会发生变化呢……

    天光还未明时分,军营中就已经操练的喊声震耳,各教头都站立在各自领台上神情肃穆利眼如鹰的盯着下方一个个兵,而底下无一人偷懒耍滑。

    这般场景是京中胜安军远及不上的,甚至可以说是盛朝所有的军营都比不上的纪律严明。

    等天又亮了一些,营房高楼上多了几道身影在此将底下万众兵将都收入眼底,有人感慨,有人自豪,有人震撼,亦有人心中百感交集。

    云炎云朗感慨于这些不愧是国公府带出来的兵,孙承绪自豪于这都是自己这么些年严格守卫操练出来的猛军,穆旭则头一回露出了震撼的神情。

    这是他头一回看见这般浩瀚的场面,以前虽然也接到过旨意去巡查胜安军,但与此时相比简直不值一提,这一刻他才知晓盛朝人人称道的定永军究竟是何模样。

    是气吞山河,是汹涌澎湃。

    只那么一会儿,骄傲了小半辈子的穆旭突然生出了些自惭形愧来,再看着侧前方男子身着铠甲的坚毅背影,他忽而明白了为何一个玩乐了十几年的人能在朝堂上说出保家卫国的话。

    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变的,无畏,自信,这就是国公府中人生来便有的,谁也夺不走抢不去,是他们的,就还是他们的。

    直至这一刻,穆旭才在心中断定此刻的戚容珩与往日的戚容珩并非一人,或者说,他已经有些相信一个人能在生死之际悟透人生存在之理了。

    “哈!”

    底下又是一阵响彻云霄的吼声,穆旭将思绪拉了回来,但心中还是余威振振,心如打鼓,这样的定永军,他实是配不上。

    之前他看出不少人对自己任定永军副将有质疑,他还为之不屑,只觉那些人鼠目寸光,可现在他倒是看明白了这个现实,他确实不该顶着个副将的身份在此。

    “穆旭,你可看见了?”戚容珩眸色深深的看着远方乌泱泱的人群,幽幽的道。

    本就心跳不止的穆旭被这陡然的一点名给吓了一跳,待回过神来才明白戚容珩此问为何。

    “回将军,看见了。”穆旭说完呼出一口长气来,半垂着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旁的孙承绪此时总算对穆旭有了些表情,不过却是轻嗤。

    戚容珩面上无甚神情,心下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流淌,或许是如云炎云朗一般的感慨,也或许是如孙承绪一般的为之自豪,又或许是穆旭的震撼,但总而言之,这都是对自己身为戚家后代的骄傲。

    近些年他的势力稳妥后便和定永军取得了联系,首当其冲的便是孙承绪,兵权未归国公府这般做法本是大忌,若是被帝王知晓了便是定一个谋逆罪都无法推脱,孙承绪一开始收到信未曾搭理,却也未曾上奏朝廷,直到第五封信的时候他迈出了这一步。

    那封信上提及了定永军两位前主将,提及了郑奎,提及了齐霄,提及了兵符。

    戚容珩将这些坦诚在两张薄薄的信纸上,如若孙承绪有一丝反心,他便万劫不复,可他就时如此利落的将信送了出去,因为他信自己父兄手下的人。

    事实证明他的信任并没有被辜负,第五封信之后有了回信,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却也让他心定了一半。

    “人无忠信,不可立于世。”

    讲的便是当朝帝王,若应即为大逆不道,已经在知晓真相的那一刻抛诸脑后,忠诚若是只能换来这般结局,那要了有何用,愚忠是也!

    为了不引起注意,这几年两人之间联系不过寥寥,却都是对彼此知根知底,孙承绪因此对定永军盯得更加严格,只待重回战场的那一日,而戚容珩因此才能放手施展开自己的计划,一步步走向那个终点。

    两人从未见过面,却又契合得好似已经并肩作战了许久,这只有在来自血肉的信任下才能促成的局面,昨夜两人已经长谈过,关于现在,关于以后,算不清谈了有多久,但最后在一人揖礼一人单膝跪地拱手而向的那一刻,胜利的战局便已经定下。

    忠信是多少金银财宝都换不来的东西,一旦有了便不会轻易更改,若是能变,便是一开始就未曾认真对待过。

    孙承绪敢笃定,这样的情况不会出现在国公府,不会出现在戚家三父子的身上。

    ------题外话------

    人无忠信,不可立于世。——程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