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兮院时隔九月后难得的来了那么些人，可惜的是迟怀梦昏着看不见，但也幸好她看不见，毕竟她对这尚书府比迟纭还无情，对着那么些人还得惺惺作态她自己也嫌累，相比而言她现在还是比较喜欢和迟纭待在一处，毕竟那样才是最真实的她自己。

    这一夜比前一夜稍好些，毕竟迟怀梦原本就没那么受迟惟运宠爱，因着明荧星和玉姨娘的事迟惟运对她更是只要让她吃饱穿暖就行了，旁的当是不会太关注，这一次亦然，只要来看过情况，听过女医同前夜在金氏那一样的说法，再吩咐晴风好生照料着便回去了。

    说到底还是迟家的血脉，老夫人还是让秦妈妈带了兴德堂的侍女卷碧来照应着，许少淑也装作怜爱的模样的将远香留下了下来，既是有了两个迟纭这方自是就不用将自己的人派出去了，芷棋看情况落定后便回夕云阁禀报，听了那些个人的反应迟纭也只能说人各有命了。

    这雨兮院的动静虽说没前夜大但在府里还是能知晓的，金氏在玲珑轩中听说迟怀梦也发了热病后心中又是一惊，也是没想到迟纭能将一个生出那等坏心肠的小姑娘对她言听计从，这心中便直庆幸自己没走错路……

    隔日天明迟怀梦的热便退了去，人也醒转了过来，因着念及她年纪小迟纭给她的药比金氏的药量要小一些，所以迟怀梦看着精神比金氏刚醒时要好许多，卷碧见状便也回兴德堂回话去了，远香倒是还未走。

    迟纭去兴德堂请过早便来了雨兮院，这也是她自上次搜院后头一回来此，一路来看着冷清了可不少，迟纭却也无甚感觉，不过成王败寇而已，又有什么好伤春悲秋的，这儿虽冷清了些却也比那重光寺好了许多不是？

    一路来得屋内，迟怀梦正倚在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玉，看成色还算可以，但那上面的花却是还未刻完，迟纭自寻了座，她倒也想知道迟怀梦为何要让自己来看她。

    晴风端上一盏热茶后便退了出去，远香也有眼色的呆在院中熬药并未进屋，芷棋芷书也去了外头候着，门只关了一扇，那药味顺着风便进了屋，说不上浓，却也会让人有些不喜。

    “三姐姐觉得人可有前世今生？”迟怀梦看着手中的玉忽而喃喃问道，且那目光有些空洞。

    迟纭眉心一动，随后看着几上热茶氤氲而出的热气回道，“上下浮沉生死流转，生来死去死去生来，前世之业今生还报，或死或生或还或报都在一念之间。”她如何能不信呢？她便是从那处来的啊。

    “你和寺中僧人说的一样，”迟怀梦轻笑一声又道，“你现在可比梦中要好多了。”

    又是梦……迟纭将视线放到了迟怀梦身上，仔细一看才发现小姑娘的眼眸中已经没有了起初的不甘和怨愤，也没有她第二回去重光寺时的那有声有色的解脱和痴狂，换而的是和现在的迟怀萱目中一样的平静和畅然。

    “梦中的我之后是如何的？”迟纭有些忍不住开口问。

    “你嫁入袁家后便一直很少回府，但听说你因着许夫人的缘故得袁家老夫人的喜爱，袁公子与你也是相敬如宾，后来许姨娘入府赵夫人毒害许夫人东窗事发被休，钟姨娘也是自尽，玉姨娘也被她解决，之后许姨娘便坐上了尚书夫人的位置。

    想来其实也如现在一般不过就一年光景尚书府就变了片天，许氏母子在尚书府中呼风唤雨，二姐姐四姐姐都被许氏接连许了人家，因着枕边风父亲也与大哥哥生了嫌隙，直至大哥哥上请了侍郎府搬出了尚书府，父子间便冷如了冰霜，祖母被气得病倒不过半月便辞了世。

    许氏当家后你回府的次数便多些，可能是她与你母亲有些像你与她很是亲近，自也与林公子合得来，也对林公子带来的那个病弱表妹颇为关心，还替着寻了不少大夫，但林公子毕竟不是迟家人这般自是不合规矩，你与袁公子本就貌合神离，这样一来便是愈发的远了，夫妻间生了许多不和。

    再后来你说你碰着了一个叫元平的高僧，与之说寻那异世而来之人的心血可以救罔症，你看你挺坏的吧，竟是为了一个命不久矣的人要去害了另一个人……”

    迟纭本是细细听着，但听到此却猛然出声打断，“元平？”

    那将她命交给了林斐的高僧，叫元平？

    哪知迟怀梦却是并不理会，继续诺诺道，“后来朝中局势大变，迟家袁家有从龙之功运道攀登，你和袁公子之间再无感情也和离回了府，林公子起初差点走岔了路还好及时全身而退也得以再上一阶，等朝中局势稳定他也真相信了你的话去寻了那异世之人。”

    这后头的一切迟纭都将是极为熟悉，但她却不再出声打断，而是沉下心来听，她也想听听自己的事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又会有什么不一样。

    “林公子也是走运，不过半年时间不到便寻到了那异世之人还将其带回了京城，是个极好看的姑娘，但这心血又怎会有人亲自奉出，你便再生了坏心让林公子娶那姑娘在洞房花烛时取血，林公子知道自己表妹的身体也等不得想也不想便应承了。

    那姑娘真的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姑娘，特别是那双眼睛，跟天上的月亮一般澄澈，但还是没逃得过那宿命，但出奇的是那姑娘盏茶便被人带走，林公子派人找了许久都未找到。”

    迟怀梦说着忽而停了停抬头看着迟纭，目中竟是隐可见点点泪光，迟纭心中一顿煞是不解，但听迟怀梦说这些时那一幕幕宛若昨天一般浮现在眼前，心口处便不由的有些发紧，就也无暇再去想那么多。

    但紧接着迟怀梦便回过了头去接着道，“后来那新帝提着剑杀入了尚书府直接将林公子一剑给杀了，你还是因着袁公子求情才得以被饶了一条命但也被送入了重光寺闭修一生，也是那时我们才知，原来那姑娘竟是新帝的心上人，这罪，便就更大了。”

    “你看，你是挺坏的吧。”

    迟怀梦再次看向迟纭，面上有些笑，迟纭却看不清她到底为何发笑，总觉她与自己隔得十分远，但上一世的记忆再次袭来她心间实在是有些堵，当下便起身往外走离开了雨兮院。

    屋中的迟怀梦在迟纭走后便有些颓然却又有些释然的闭上了眸，但……何来的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