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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大结局(下)...)

    目送沈棠走进民宿院子, 肖真才依依不舍收回视线。

    路过的行人不由侧目看陈南劲,有认出他的游客拿出手机偷偷拍两张,在陈南劲老家遇到陈南劲, 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还听说海棠村很快要上新的游玩项目,投资人之一就是陈南劲。

    肖真和陈南劲相顾无言。

    两人都戴着墨镜,谁也不知道彼此在看什么, 在想什么。

    墨镜真是个好东西,把心里头所有的自私与虚伪给遮得严严实实。

    肖真扶着车门, 长发被海风卷起、吹乱。

    她跟陈南劲离婚后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 有两次都是在海棠村。站在女儿长大的地方,所有的恩恩怨怨, 不值一提。

    跟储岳礼结婚的这些年,她没有一日不过的惶恐。储岳礼对她太好了,好到她想拿一切来抹去那段荒唐的人生。

    甚至不惜伤害棠棠。

    这些年她不止千万遍后悔过,她怎么就把孩子给丢下了呢。可踏上了这条不归路,没有机会再回头。

    如果当初父亲不曾反对拆散她跟陈南劲。

    如果当年陈南劲没有婚内出轨。

    如果陈南劲在离婚后不是很快就跟樊玉奉子成婚。

    如果陈南劲不在大众面前高调秀婚后的一家幸福。

    如果她没跟父亲闹崩。

    如果她当时能有勇气面对支离破碎的被背叛的婚姻。

    如果她能收拾好心态再继续学业。

    如果她能调整好心情,不在乎身边那个圈子里的人背后看她笑话。

    如果她在棠棠两三岁还没有记忆的时候把她接回身边。

    那么, 一切是不是就都不一样了呢。

    肖真看着民宿的院门口,想象着女儿小时候在那玩耍时的样子。

    “你说你当年天天在媒体跟前秀你跟樊玉的孩子, 你心里到底怎样想的?考虑过棠棠吗?”

    她问出了二十多年一直憋在心里的问题。

    “还是说, 你对棠棠一丁点感情都没有。”

    陈南劲看着水雾茫茫的海面, “哪还去想那么多, 你就当我丧心病狂了。当时我也才二十五六岁,把自尊虚荣看的比命都重要,只想让你父亲看看, 我不是一无是处,我也有能力让自己的妻女过得好。”

    哪怕那种幸福只是假象, 他也不遗余力地去表演。

    那时肖真跟储岳礼结婚有了孩子,感情如漆似胶。他就更不甘心,他嫉妒着储岳礼。

    仅仅因为储岳礼出生在储家,便被肖真父亲认可,便能和肖真举办一场隆重的世纪婚礼,那是他求而不得的。

    那对龙凤胎从一出生就能被肖老爷子捧在手心里。

    可棠棠呢。

    肖老爷子看都不看一眼。

    于是他更渴望金钱,地位。

    后来,在这条执迷不悟的路上越走越远,随着他到了名利场的顶端,想回头时,根本就回不去了。

    他知道,棠棠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他。

    而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肖真半晌没再说话。

    她知道父亲是怎样的人,当初把陈南劲作为男人的自尊都踩在了脚下,还又狠狠地搓碾。一切都已经时过境迁,却历久弥新。

    海棠村真是个神奇的地方,能把他们内心最丑陋卑劣的东西给剖开来。

    陈南劲望着海水带着泡沫袭来,“不管棠棠认不认我,原不原谅我,我还是会继续弥补她。”

    反正他下半辈子也是一个人过,有的是时间。

    他转头瞥她一眼,“你那边要是情况允许,往后每年这一天,你都来这儿一趟,我们陪着棠棠看看我父亲。”

    肖真回神,这一刻,过去所有的怨恨都释然。

    “没什么不允许的。”她拉开车门坐上去。

    如果下一个二十六年,能把女儿的心给焐热一点点,做什么都可以。

    海风肆意吹着,肖真的汽车消失在这条路的尽头。

    陈南劲双手抄兜,沿着海岸线往前走。

    想着父亲。

    想着棠棠小时候。

    --

    “在想什么。”蒋城聿打破短暂的沉默。

    沈棠趴在民宿三楼观景露台上,远眺海岸线。

    “在想我自己。”她视线回来,落在他脸上,笑着问他:“你信不信我现在是个善良的孩子?”

    “不是很相信。”

    沈棠笑,“真不信?”

    “你这表情就是此地无银,我总不能睁着眼说瞎话。”蒋城聿拧开牛奶盒上的盖子,把牛奶递给她,他转身下楼。

    “你干嘛去?”沈棠喝着牛奶,看着他挺阔的背影问道。

    “去你房间拿个东西,马上就来。”说话间,他人已经拐到二楼楼梯上。

    蒋城聿不在这,几平米的露台上显得空荡。

    海边嬉笑声不绝于耳,沈棠再次望向那边。今天的天气并不是很好,但丝毫不影响游客的心情。

    多云的夏天似乎更适宜在海边嬉戏。

    沙滩上,或是年轻情侣,或是亲子出游。没心没肺一惊一乍大叫大笑的,无外乎是跟朋友出来狂嗨。

    海滩上也不乏独自落寞的身影。

    离得远,分不清谁跟谁。

    身后有脚步声,沈棠回头,蒋城聿拿了她的瑜伽砖过来。

    “我现在不练瑜伽,刚吃过早饭。”

    “没让你练。”

    蒋城聿弯腰放好瑜伽砖,之后把她拉到身前。

    他背靠露台栏杆,让她面对大海,“你踩到瑜伽砖上,这样我就挡不住你。”

    沈棠脱了鞋,踩在瑜伽砖上,跟他的身高差瞬间缩小,她下巴抵着他肩头,懒懒地贴在他身上看海。

    蒋城聿轻轻扣着她的腰,把她圈在怀里。

    “我还没谢你。”蒋城聿把她脖间的长发拢到身后。

    沈棠:“谢什么?”

    “相册。”收到过的最珍贵的一份礼物。

    “我是借花献佛。喜欢就好。”沈棠说起礼物的包装纸,“那个不是给你的,我自己收着。”

    那是储肖悦选的包装纸,选了她喜欢的摩天轮系列,她以前在节目上说过,她喜欢摩天轮。

    他们就这样抱着,一直到中午时沈哥喊他们下楼吃饭。

    午后,蒋城聿冲了澡打算午睡,沈棠不困,她收到了温笛给她刚发来的渣男剧本前几万字。

    “你睡吧,我看剧本。”

    屋里温度低,蒋城聿怕她一会儿看着看着就睡着,拿了空调被把她裹起来,让她枕在抱枕上。

    “不能看时间长,眼睛疼。”

    沈棠心不在焉道:“好。”

    她眼睛一刻不离手机屏幕。

    蒋城聿从衣帽间拿出一条新被子,回到床上。

    沈棠把短短几万字看了两遍,只可惜字数太少,不够看。

    她回温笛:【到时你要拍剧的话,我投资。】

    放下手机,沈棠看床上的人,蒋城聿侧躺着,已然熟睡。

    她翻身,趴在沙发上看他。

    他们离得这么近,身心都是。

    沈棠掀了被子,蹑手蹑脚走出去。

    民宿大堂里,沈哥正在看着儿子写作业。

    男孩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跟外面被太阳灼晒的黄瓜叶子一样,蔫儿吧唧的。

    临近暑假的尾巴,孩子的暑假作业一个字没着落。

    沈棠那时天天盼着能像别人家的孩子那样,有爸妈陪着写作业,所以对这个小侄子排斥抵触沈哥在旁边看着,无法感同身受。

    她问小侄子借了一支铅笔一块橡皮,还有一张白纸。

    回到房间,沈棠在茶几上摊开白纸,拿铅笔来回扫着下巴,盯着午睡的蒋城聿观察半刻。

    在脑海里用只无形的笔勾勒眼前的场景时,易如反掌。然而当画功落实到笔头,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画了擦,擦了画。

    怎么看都不像蒋城聿。

    一张白纸快被她给擦皱巴,满茶几都是橡皮屑。

    半小时后,沈棠放弃高难度的挑战。

    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总不能一点成果没有,她决定用她擅长的手法作画,大笔一挥,几笔勾出一个简单的人。

    在右下角写到:

    《午睡中的小蒋》――by抽象派画家沈棠

    于海棠村

    下午一点三十五分

    沈棠把画压在蒋城聿手机下,她爬上床,躺在蒋城聿边上。

    生怕吵醒他,没拉他被子盖。

    像有感应,蒋城聿半醒,抬手把她揽过去,扯了被子给她盖好。

    沈棠窝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呼吸,闻着他身上的气息。

    不知不觉,踏实入睡。

    --

    在海棠村待了三天,蒋城聿和沈棠周五那天启程去海岛。

    他们先到曼哈顿,再换乘谢昀呈的直升机,之后又换乘游轮,于二十一个小时后到达日思夜念的小岛。

    环岛音响里播放的依旧是谢昀呈喜欢的那首曲子,《美丽的夜晚》。

    海风没有方向地吹着,空气里烧烤味弥漫。

    半年没来,海岛变了样。

    多了几栋木结构的度假别墅,岛上的植被更茂密,她的那片玉米地被挡在了别墅后面。

    谢昀呈跟住在岛上的张伯正在烤各种海鲜,沈棠来岛上那几次,都是张伯照顾日常饮食,早已熟悉。

    “张伯,好久不见啦。”

    “可不是,天天盼着你们过来玩儿。”张伯笑着说:“你那些玉米再不摘就熟透咯。”

    打过招呼,沈棠往后面的玉米地走去。

    蒋城聿在烧烤架前多停了半分钟,低声问谢昀呈:“他们人呢?”

    谢昀呈下巴对着别墅一扬,“在楼上打牌。”

    蒋城聿点头,抬步去找沈棠。

    到了玉米地,沈棠兀自失笑。

    终于明白谢昀呈之前说的没眼看,是什么意思。

    一大块玉米地里稀稀拉拉十几棵玉米树,隔着三四米远才有一对。

    是的,一对一对的,像双生树。

    每对玉米树都紧挨依偎着,叶子挤一块,远看像抱在一起的恋人。

    沈棠转身看蒋城聿,“我当时种的玉米是一行一行的,怎么成这样了?”

    蒋城聿:“那天半夜我起来把多余的玉米种子挖出来,每行留三棵,又在你种的边上再种一棵。”临走时,他拜托张伯帮忙施肥浇水照看着。

    这才有了现在这样的玉米地。

    沈棠得了便宜还卖乖,“蒋总这么无聊的吗。”

    趁着天没黑,晚霞正好时,蒋城聿牵着她的手往海边走,“那天求复合失败,想换个方式哄你高兴。”

    绕到了海边。

    沈棠瞅着他身上的西裤和衬衫,脚上还穿着皮鞋,根本就不方便在沙滩玩,“你去把衣服给换了。”

    蒋城聿:“不急,陪你先看晚霞,天黑就没了。”

    漫天的晚霞,像打翻了的调色盘。

    所有词藻在这幅天然巨型油画面前都失了色。

    两人漫步在沙滩,沈棠恍惚着,有时感觉这里就是海棠村的海边。

    蒋城聿往前跨了一步,面对着她,倒退走。

    沈棠跟他两手相执,她赤着脚,往他身上撩沙子。

    蒋城聿的皮鞋里都是沙子,任由她闹着。

    就在这时,原本的那首《美丽的夜晚》换成了一首她几乎天天要听的歌,《因为爱情》,是她跟蒋城聿合唱的那个版本。

    沈棠停下步子,认真听。

    蒋城聿往后退了半步,单膝跪地。

    沈棠愣了愣,那个一向骄傲的男人,现在单膝跪着,虔诚又温暖地看着她,他手里也不知道从哪拿出了那枚钻戒。

    他握着她的左手,“你不是问过我有没有后悔的事?”

    沈棠的魂还在游离状态,‘嗯’了声。

    “有过。跟你分手那晚,我到院子里不是送你,是想把你给抱回去。”终究没有放下面子。

    他看着她,“在这之前我来来回回打了上千字草稿,想了很多情话,那是硬凑出来的,我自己都觉着不走心。这一生还很长,我的情话也只会对你一个人说,以后我慢慢分着说。现在我跟你说爱你一辈子,没有那么多分量,我答应你,等我们在一起五十周年,我到时会对你说,沈棠,我爱了你一辈子。”

    沈棠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眨眼,可还是没用,有东西从眼睛里滚落,顺着脸颊往下流。

    蒋城聿放开她的指尖,“棠棠,嫁给我吧,我们一起经营一个小家,我回家能看到你,你回家晚了我等着你。”

    沈棠擦擦眼泪,“你先回答我,我画画好不好看?”

    蒋城聿:“你只要画我,我就说好看。”

    沈棠脸上泪痕未干,又笑出来,她把手伸给他。

    蒋城聿拿起她的左手,小心翼翼给她戴上戒指。

    就在这时,音响里的音乐停下来,别墅传来一阵尖叫欢呼声。

    蒋城聿请来了所有发小和沈棠的朋友,温笛、园园还有莉姐她们。

    别墅楼顶,拉起一道醒目的横幅,几个大字格外招摇:‘沈小海王,嫁给我吧!’

    蒋城聿:“......”

    他站起来,对着别墅那边:“谁弄得横幅!”

    别墅里,狂笑声响彻海岛。

    沈棠也笑出来,她抱住蒋城聿,“我不生气的。”

    她踮脚,亲他的唇。

    蒋城聿抱起她,两人拥吻。

    这个夏天,风终于吹散过往,吹来她的小幸福。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