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沈大娘赶集，在集市上遇到大儿子对象的哥哥，大儿子对象的哥哥还是初中老师呢，当着她的面竟然不夸她家一口气盖了六间平房，反倒是使劲夸大狗子，说沈老二家的大狗子在市模啥子考试中成绩不错，县一中光荣榜上只有十个人，大狗子的名字在中间，不出意外大狗子能考上大学，还是一所比较好的大学。

    沈大娘心里不得劲，晚上辗转反侧睡不着。天亮了，她看到沈老二两口子乐呵呵来她家干活，沈大娘气的白眼珠子翻到天上，张口问沈老二要钱，沈老二居然不给她钱，还在她面前装穷，沈大娘气的破口大骂：

    “你家两个狗子上学就有钱，我问你借钱吊顶你就给我装穷，说啥家里的钱只够一个狗子上大学，我呸，你不想借给我钱，还想问我借钱供另外一个狗子上大学，没门，我告诉你沈老二，我家里的钱留给我家家宝家顺娶媳妇，还缺钱吊顶，缺的钱你必须出。”

    沈父闷不做声，一桶一桶拎水泼到墙上，浇透新砖，等新砖吃了三天水，晾干了，才能抹水泥。

    沈母见她男人不和大嫂争论，当场把怀里的砖放到脚下，也不管盖厕所的泥瓦匠有没有砖用，扭头就走。

    “自己男人没有本事，不能给你盖平房，让你住破烂不堪的土坯房，自己生的狗子只知道伸手要钱，不知道挣钱，你家过的穷自找的，跟我有啥关系，凭啥冲我家砖发火，还把我家的砖摔到地上，我家砖灰惹你了，凭什么用吃人的眼神弹砖灰。”沈大娘掐腰大骂。

    沈母身体僵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就是走的更快了。

    沈大娘要追沈母，叫沈母给她家砖道歉，沈云青拦住沈大娘。

    “大娘，市二模我哥考了全年级第四名，肯定能上大学，我就不行了，高中毕业就没有学上，所以你放心，咱家就我哥能考上大学，爸妈不会问你借钱供我上学。”沈云青笑嘻嘻说。

    一听沈云青百分之百考不上大学，沈大娘看沈云青格外顺眼，也不喊他小狗子了，而是直接喊他云青：“云青，我就说你考不上大学，天天劝你回家种地，你偏不听我的，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

    沈大娘洋洋得意的模样刺伤了沈云青的眼睛，他真想掉头就走，但是他不能，还要挤出笑容赞同大娘。

    沈大娘整个人飘了，明里暗里使劲挤兑沈云青衬托自己两个儿子有出息，沈云青乐呵呵照单全收，在沈大娘飘的找不清东南西北的时候，沈云青话题一转，跟她聊了一件报纸上刊登的新闻：

    “那个男的是博士生，大娘，你知道博士生吗？博士生毕业可以做大学生的老师，可牛了，前途无量啊。就是这么牛的人，发明了一个东西，被人指出他剽窃人家的创意，男博士跟人争论，由于他嘴笨，争论不过别人，周围人都对他指指点点，说他剽窃别人的创意，他一气之下跳楼自杀证明清白。

    怪可惜的，博士生呀，就这么死了。”

    沈云青一脸惋惜，沈大娘却当笑话看，拍着大腿哈哈大笑，沈云青一晒，跟着沈大娘一起笑：“我突然发现聪明人都有一个特点，嘴笨不会说话。

    我哥就嘴笨，人特别聪明，说不定将来我哥能考上博士，博士毕业留校教大学生。”

    沈大娘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眼神扭曲。

    沈大娘的反应被沈云青看在眼里，他把头扭到后边偷笑，忽然看到他哥剪短了头发，拎着一个篮子朝这边走来。

    沈云青眼睛一亮，朝沈满青招手：“哥。”

    沈满青寻着声音望过去，看到沈云青满脸兴奋，也注意到沈大娘吃人的眼神。

    他朝那边走去的同时，回忆他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

    他是2045年的人，一个脑电波劫持他，没经过他同意，私自送他到1993年，一股脑塞给他关于原主生平的记忆，叫他替这具身体的主人讨一个公道，只要他圆满完成任务，脑电波不仅送他回去，还送他一套大平层。

    唔……讨一个公道呀？他可以。

    脑电波001：自闭中……

    它绑定的宿主到底是什么品种，来这个世界两天了，什么都不做，一心一意研究怎样把它关进小黑屋里，还真让他研究出来了，真没礼貌，不通知它一下，就把它关起来了，最可恨的是他宁愿被抹去关于高考和未来大事件的记忆，也不愿把它从小黑屋里放出来。

    气死它了！！！

    它强烈要求解除绑定，把这不知道是何品种的生物送回去。

    “你能带人的灵魂穿越不同时空，对吗？” 灵魂能够穿越不同时空，挺有趣的，沈满青不着急离开，决定探探其中隐藏什么奥秘。

    脑电波001：……

    它都被禁言了，怎么回答？

    沈满青：“我这个人吧，心太软，见你带一个人穿越一次，送人回去还送房，然后继续找人穿越，真辛苦，我自愿留下来跟你穿越，省得你整天煞费苦心找人，还不要你的房，你欣喜若狂，我也能理解。”

    脑电波001：……

    终于报了脑电波擅自做主掳走他的仇，沈满青开始认真翻看原主的记忆，感受原主当时的心情。

    县一中建于1950年，是来安县最好的高中，也是泾市下面五个县里最好的高中，虽然不能和泾市市区一中、十二中比，但是能轻松碾压泾市市区其他高中。

    县一中每年约30个学生考上一本，每次大小考试，原主年级排名前五，年级主任、校长找他谈过话，鼓励他加把劲，冲一冲，或许能考进全国排名前十的高校。

    原主十分激动，再次复习知识点，做习题，突然有一种十分轻松的错觉，他有一种感觉，自己或许能考进全国排名前五的高校。

    然而，这种感觉并未持续多久，就被原主大娘击碎，原主大娘见到他就笃定他考不上大学，讽刺他不是学习的料，却没有自知之明读高中，让本来不富裕的家庭更加贫穷，说他丢人现眼，让他趁着没高考识趣回家，免得到时候他没考上大学，遭人嘲笑……听多了，原主心态不稳受到了影响，时常自我怀疑自己能不能考上大学，就在这时候，弟弟总是拿题目问他，他竟然一道题也做不出来，他开始恐惧做题，惧怕考试，遇到同学躲着走，面对老师，他浑身发抖。

    后来，两次区联考，一次市联考，原主成绩一滑再滑，最后一次联考，原主成绩竟然下滑到第29名，他的心态彻底崩了，高考发挥失常，和弟弟考上了同一所大学。

    这时候，原主能考上大学，即便是最差的一本，他也非常满足，哪里还记得当初的雄心壮志。

    他捧着录取通知书畅想未来，却被告知家里只能供一个人上大学，父母无法决定谁去上大学，谁留下来务农，原主弟弟提出一个最公平的主意，那就是抓阄决定谁上大学，原主同意了，原主弟弟弄了两个纸团让原主先选，原主选的是“不上大学”。

    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原主的精神世界彻底崩塌，犹如行尸走肉。

    原主弟弟却欣喜若狂说：“哥，我抓的阄是上大学，你辍学打工供我念书，未来我一定会报答你。”

    一整个暑假，原主弟弟时时刻刻在原主耳边说原主被霉运缠身，也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摆脱霉运，不过他劝原主不要担心，只要原主赚钱供他上大学，将来他有能力了，会感激并且报答原主。

    原主农忙回家干农活，农闲了外出打工，赚的钱全给了弟弟。

    一晃三年过去了，在这三年里，原主夜夜做关于高考、大学的梦，梦中他考上了梦想中的大学，坐在大学的课堂上听教授传道授业，下一秒，情景瞬间变成他考砸了，昔日的老师、同学、村里人疯狂嘲笑、咒骂他，险些把他折磨成疯子。

    经过深思熟虑，他决定参加成人高考，给自己一个交待，摆脱总是纠缠他的噩梦。

    原主弟弟却通知原主他要考研，说教授强烈建议他考，又说他这个专业读本科等于没读，读了研究生才能找到对口的工作，他需要专心复习准备笔试，就拜托原主给予财力上的支持。

    并且承诺他研究生毕业，一旦找到工作，立刻在县城给原主租房子，给原主找最好的老师，全力支持原主参加成人高考，又大大咧咧提醒原主运气不好，可能考十年也考不上大学，不过他不在意，原主既然供他上大学、读研究生，这份恩情他铭记在心，只要原主想考，哪怕考五十年，他也全力支持。

    就这样，原主暂时搁浅了自己的大学梦，努力赚钱供弟弟考研、读研。

    原主弟弟花了三年时间考上研究生，研究生毕业，又花了两年时间考博，没能成功上岸，他放弃了继续往上考的念头，在女朋友父母的帮助下，到中石化上班。

    原主找弟弟兑现承诺，弟弟请原主到家里做客，笑眯眯欣赏女友兼即将领证对象嫌弃数落原主，欣赏够了，他语言刻薄讽刺原主是扫把星转世，劝原主别挣扎了，并且断言原主永远考不上大学，叫原主回家老老实实种地，别出来丢人现眼。

    这时候原主的精神已经出现问题。

    听完弟弟“言之凿凿”的话，他神情恍惚离开，朝火车站方向走去。

    走了十年，他也没走到火车站。

    因为他疯了，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家住在哪里，在这座城市乞讨，死在深冬下雪的夜晚。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1.河歪：河蚌

    2.大爷：父亲的哥哥

    3.大娘：父亲哥哥的妻子

    4.我爸妈在1993年结婚的，结婚前一天，我爸捏着一块钱找剃头大爷理头发、刮胡子、掏耳朵……

    5.文中县一中的原型是我家这边县一中，快撵上市排行第二的高中（其实不算艺体生，已经超过了），市领导整天琢磨怎么把县一中搬到市区，县领导不声不响给县一中盖了一个新校区，在最南边，除非市并了县，否则县一中永远是县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