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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花花

    江家夫妇的卧室,魏芸让施如锦在床边坐了,自己走到衣柜边,伸手打开门,从里面捧出一个圆盒。

    圆盒做得很精致,红漆描金,盒盖上是细绘的雪莲花,线条婉转而生动,只是经了些岁月,盒上的光泽已经暗沉下来。

    “你叔叔出院,我就闲下来了,想到床下有几只箱子,好长时间没整理,就把它们全托出来了,然后……找到了这个,”魏芸说着,用双手将圆盒递到施如锦面前:“这是你爸爸的遗物,我早就该交给你了。”

    施如锦表情变得凝重,接过圆盒,定定地看了许久。

    如果不是看见实物,施如锦也快忘记了,这个圆盒是施予牧最心爱的,无论走到哪里,他总不会忘记带上……直至生命最后一刻。

    “我爸说过,这个盒子是他妻……我妈和他结婚时,藏区一位活佛特意送的新婚礼物。”施如锦抬头,对魏芸道。

    魏芸点了点头,道:“打开看看吧!”

    施如锦的手在圆盒上摩挲了好一会,才终于将盖子掀开。

    圆盒里,放着几本厚厚的却已破旧的日记本,而最上面……是一张也已经旧了的照片。

    凝神看了半天,施如锦小心地拿起了照片。

    照片里是一对正值风华正茂的年轻人,两人依偎在一起,面带笑容,眼神里充满了朝气和希翼,而在合影的背面,写了一行字——“我们结婚了”。

    “老施年轻的时候,还真挺帅的。”魏芸坐到施如锦旁边,随即低头打量了一下施如锦的脸:“你还真像你妈!”

    施如锦看了看魏芸,有些话都到了嘴边,却又在犹疑之间,又收了回去。

    “你爸妈是我们医院的传奇,听说他们是医学院同学,毕业之后就去支援藏区医疗建设,几年之后才调回蓉城,结果没多久,他们又一块儿去了偏远山区,帮那边筹建医院,所以,他们俩个要孩子很晚,你妈生你的时候,好像都30多了。”

    说到这儿,魏芸又将照片拿在手上,很认真地瞧了半天,道:“两个人真是珠联璧合啊,我还记得,有一回一帮朋友聚会,有人提到你妈,你爸脸上简直闪着光,可是等曲终人散,别人都走了,我却看到他瘫在座位上。”

    施如锦感叹:“他们非常相爱。”

    “其实吧,虽然你母亲很年轻就过世,可她这一生啊,还是幸福的,有一个男人如此爱她,至死不渝!”魏芸说这话时,朝着卧室门外看了一眼。

    “阿姨,您和我爸在一起的时候,没有介意过,他一直想念前妻吗?”施如锦忍不住问道。

    “怎么说呢,”魏芸抬头想了想:“我和老施的结合,是出于同病相怜,在我心目中,你父亲更像是值得尊重的师长,好像……真没什么嫉妒的感觉。”

    “您挺大度的。”施如锦钦佩地道。

    “别看我们那个年代比现在土,可我也有偶像,”魏芸将照片递还给施如锦,道:“我听过于萍烈士事迹报告会,你妈牺牲的时候,你才五、六岁,当时在路上遇到车祸,你妈紧紧抱住你,用自己的生命,救回了女儿。”

    施如锦低了低头,将照片重新放回盒里。

    魏芸此刻陷入了回忆:“好像出事那几天,你爸去了一个特别偏的小山村,有一天深更半夜,只有你们母女在家,你妈接到电话,说山脚有一家孕妇难产,你妈着急去救人,又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就把你也带来了,你还有记忆吗?”

    施如锦看着魏芸,摇了摇头。

    而魏芸的眼圈,竟有些红了:“我不记得,听到你妈牺牲的这一段时,在场所有人都哭了,我们那一代啊,还是有人把理想看得无比崇高的,你妈和你爸就是如此,他们抛下城市优越生活,只想着学以致用,帮助那些被病痛折磨的人,可能你们现在都无法理解了。”

    “爸爸和妈妈……都是英雄!”施如锦喃喃地道,眼神望向了窗外。

    “哎呀,我不该说这些!”魏芸握住施如锦的手,一脸的歉意。

    施如锦陡然发现,自己眼角不知不觉落下了泪,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哭,赶紧用手擦了擦道:“没事儿,已经过去很多年。”

    叹了一声之后,魏芸伸手摸摸施如锦的头发。

    告别了江家夫妇,施如锦下了楼,打开车门,先将那个圆盒放到副驾驶座上,随即又从另一边钻进车里。

    准备要开车了,施如锦却又停下,转头看了看盒子。

    施如锦至今还记得那副画面,深夜时分,施予牧坐在灯下,捧着从圆盒取出的一本日记,贴在眼前细细读着,读到后面,他或者哭了,或者笑了。

    随手打开头上的灯,施如锦抱过圆盒,揭开了盖子。

    犹豫片刻,施如锦拿起了最上面的一本日记。

    于萍,施予牧第一任妻子,也是众人认知中施如锦的亲生母亲,这样一个死后备受赞荣誉的优秀女性,没有人知道,施如锦与她一面。

    “今天是我和予牧援藏周年的日子,我终于成为了他的妻子,此刻我的新郎躺在床上,他喝得有点多,正在昏昏欲睡,这个人啊,你不知道他今天有多开心,不,他一直就是乐天派,似乎对他而言,整个世界都充满了欢喜……

    看着她笑,我也想笑,因为能陪着我爱的人,实现人生的理想,我也觉得,世界充满欢喜,我敢肯定,以后我们的孩子,也会像他爸爸一样,总是那么爱笑。”

    “父亲又从美国给我来信,劝我不要在这里自讨苦吃,尽快启程前往美国,他已经为我联系好学校,我知道父亲是爱我的,可我不能容忍,我最爱的父亲用那么不屑的言词嘲笑予牧,嘲笑他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却去当了赤脚医生……

    可我相信予牧的选择,他说过,不在乎功成名就,无所谓世俗的认可,人活着就该勇敢追求自己的理想,予牧的理想,是用自己所学救死扶伤,让病痛远离所有的人,无论他的贫富,别人会觉得他可笑,比如我父亲,可予牧的理想,更是我的理想。”

    “我拒绝了爸爸,作为予牧的妻子,我必须坚定站在他身边,就算和予牧一样,被人当成傻瓜,其实也没什么,因为有些人至死无法了解,理想对于我们这短暂人生,有着如何不凡的意义!”

    施如锦一页一页地认真翻着,如同走进于萍的心灵世界,沉迷于字里行间的情味。

    副驾驶座车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听到动静的施如锦一惊,猛一抬头,已经有人弯腰坐了进来。

    愣了几秒之后,施如锦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送施谯谯!”霍巍一笑,伸头看了看施如锦手中的日记本:“瞧什么呢?”

    另一边的窗户,响起了敲击声。

    施如锦打开车窗问道:“霍巍送你回来的?”

    “可不是嘛。”施谯谯冲着施如锦挤了挤眼:“在我苦口婆心相劝之下,巍哥说他暂且原谅你了!”

    施如锦掉过头,看向了霍巍。

    霍巍却夺过那本日记,低头看了起来。

    “赶紧上去吧。”施如锦伸手,拍了一下施谯谯的胳膊:“也没剩几天了,你有功夫玩卡丁车,就不能回家陪陪你妈他们,等你真离开这儿,看不到她们,就会知道,天天泡在车馆有多么蠢!”

    “那……我一个星期去玩一回,成不成?”施谯谯眼睛眨了眨,倒跟施如锦提起了条件。

    “好,一周一回,是你自己说的。”施如锦痛快地让了步,可忍不住又提醒道:“玩归玩,一定要小心,尤其不能学霍巍,开车都不系安全带。”

    “一看就在不懂装懂,我开的是专业两冲车,系安全带才叫找死,回头真出了事,被安全带绑着,怎么逃生?”旁边霍巍来了一句。

    施谯谯在窗外故意问:“我到底听谁的呀?”

    “你觉得呢?”施如锦拉长音调。

    “不说了,妈在阳台上看着我呢!”施谯谯仰头招了招手,然后很操心地对车里道:“我可上去了,你们好好的哦!”

    望着施谯谯小跑进了楼里,施如锦转头问旁边的霍巍:“不回你自己车?”

    刚才从后视镜里,施如锦已经看到,霍巍的车就在后面。

    “谁的日记?有年头了吧?”霍巍头也不抬地问道。

    “是我……妈。”施如锦回答着,朝霍巍伸出手。

    “你妈挺爱你。”霍巍将日记本还给施如锦:“我正好看到一句,‘我家的乖宝贝,是这世上最美丽的囡囡。’”

    施如锦“嗯”了一声,催道:“你还不下车?我得回家睡觉了。”

    霍巍却纹丝未动,斜坐在座位上,定定地看着施如锦。

    施如锦将日记本放进圆盒里,看看霍巍暂时不肯走,便伸手将盒子放到后座。

    “我在你眼里,就是个玩物丧志的花花公子?”霍巍这时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