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奶洒了一地，涸在地板上，留下难看的白渍，杯子滚了几下，便不见踪影。
空姐就近抓住施如锦座椅的扶手，试图站起。施如锦想要帮她一把，没想到飞机又晃了一下，这下，不但没拉住人家，施如锦自己也撞到了前面的椅背上。
“搞什么飞机？”
“哎哟，这又怎么啦？”
“会不会开飞机啊？”
另一名空姐有些踉跄地走过来，将同伴扶起，又对施如锦道歉：“对不起，遇到乱流了，我们重新倒一杯牛奶。”
“不用了，等一会吧！”施如锦也不想难为人家。
“晃得这么厉害，你们不会提前通知一下？”立刻有人指责道。
“不好意思。”空姐们继续表达着歉意，却没再做解释。
飞机稍稍稳了下来，空姐们收拾过地上污渍，便一块回了乘务舱。
“姐姐……”妙妙应该是被晃醒了，揉揉眼睛，嘴里嘟囔一句。
“没事儿，再睡一会吧！”施如锦探过身，把快要从椅子上滑下来的妙妙扶回去，又将掉在地上的毯子拾起，重新给她盖上。
妙妙打了个呵欠，懒懒地靠在座椅上，施如锦往霍巍那边看了一眼，本来腻在他身上的凯旋，已经回到座位，正玩着自己的小汽车，而此时的霍巍靠在椅子上，微闭着双眼，似乎打算休息一会。
“各位乘客，飞机前方有强气流，会有较大颠簸，请大家不要在机舱里走动，尽快回到座位，系好安全带。”机上广播响了起来。
施如锦帮妙妙系了安全带，正要给自己系上时，摸到放在背后的一张毯子，便拿出来，递到霍巍那边，嘱咐道：“给凯旋盖上，让他也睡一会，这小家伙也太精神了吧！”
霍巍瞧瞧施如锦，顺手接过毯子，展开之后，开玩笑地盖到凯旋小脑袋上。
“飞机上，你干什么呢！”施如锦立刻制止。
凯旋倒咯咯直笑，用手扒拉下毯子，歪着头道：“叔叔，放我下来，我不要安全带。”
“等飞机不晃，再……放了你，你这小猴儿，不拴住就飞了！”霍巍在凯旋头上揉了一把。
“飞到天上吗？”凯旋天真地问道。
“真要飞天上，你以后都不用上幼儿园了，”霍巍调侃道：“是不是挺向往？”
“真是呀？”凯旋眼睛一亮。
施如锦瞧着这一大一小，好笑地摇摇头。
飞机又开始颠簸，因为有了事先通知，大家的反应还算平静。
只是平静不到几分钟，施如锦座位前方的一名中年客人，开始大声表示不满：“机长到底会不会开飞机？这都晃多久了，我都快吐了，没个活的过来问一声！”
机舱的乘务长走过来，站到那位客人旁边，微微弯下腰，问道：“先生，需不需要帮忙？”
“用不着，叫你们的人把飞机开稳点！”中年客人不耐烦地道。
虽然对方十分缺乏礼貌，乘务长却依然和颜悦色：“不好意思，请稍等一会！”
虽然乘务长一直在安抚，那位客人显然听不进去，不停在那儿抱怨，而此时，飞机晃得有些厉害，乘务长使劲抓着椅背，才能稳住身体。
另一边过道上，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劝了句：“让人家回去吧，这么站着也危险。”
乘务长回过头，冲着那位妇人笑了笑：“对不起啊，前方气流超过机长预计，可能还要等一等，请大家稍安勿躁，我们会尽快处理。”
“说的什么屁话？”那名中年客人越发暴躁：“别拿乱流糊弄我们，都颠到现在了，飞机到底出了什么状况，我又不是头一回坐飞机的乡巴佬，老这么晃荡，肯定是出事了！”
就这一句，竟引起了骚动，机舱里响起了议论声。
施如锦也惊了一下，坐了那么多次的飞机，的确今天好像特别不平稳，而且，从她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乘务长的表情，如果仔细观察，虽然乘务长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却明显有些僵硬。
“姐姐，出什么事了呀？”妙妙并没有睡着，对施如锦问道。
“不用担心，是有人太紧张了。”施如锦低声安慰道，可自己心里，却多少有些紧张。
施如锦又朝霍巍那边看了看，霍巍也在盯着乘务长的背影，眉头有些微微地蹙起。
霍巍这样的表情，让施如锦心里不由“咯噔”一下。霍巍在国外留学的时候，拿过直升机驾照，到底懂一点飞行知识。
“请不要担心，机长正在解决，”乘务长声音平缓地道：“问题并没有这位先生说得那么严重，机长……”
“各位乘客，我是本次XXXX号航班的机长，”广播突然响起，打断了乘务长的话：“很抱歉，我必须通知大家，我们的飞机发生了一点故障。”
“我说的吧！”施如锦前座那名中年客人立刻一拍椅背。
乘务长表情猛地一变，朝着驾驶舱那边望了过去。
不远处，有人从座位上站起，质问乘务长：“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实情，想瞒到什么时候，不知道这些都是人命吗？”
“对不起，”乘务长忙道歉：“请稍安勿躁，机长有三十年飞行经验，处理过各种紧急状况，他很快会拿出处理方案……”
“没什么好说的，你们给我记住，要死大家一块死，你们机组的人也跑不掉！”中年客人似乎暴发了，不知道做了什么动作，乘务员突然向后倒去。
“住手！”霍巍一手解开安全带，另一手已经扶住明显快要摔倒的乘务员，随即冲那名中年客人喝道：“说话归说话，你推人家做什么！”
“哪儿又冒出来一个装好人的！”中年客人阴阳怪气地来了句。
“我不装好人，不过此时此刻，大家都在同一架飞机上，只能等开飞机的救我们的命，你这样鬼吼鬼叫，除了引起所有人恐慌，能解决什么问题？”霍巍讥讽地回了句。
“什么叫鬼吼鬼叫，你不想活了，我可不想死！”那人似乎准备起身，要跟霍巍论一个短长。
见霍巍还要怼回去，施如锦一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和施如锦对视一眼之后，霍巍闭嘴，一脸不高兴地坐了回去。
应该是听到声音，安全员从前方出来，走到乘务长旁边，瞧着那名中年客人，也不说话。
“别吼了，反正也没用！”有人劝道：“人家说得没错，这时候只能看机长了。”
“先生，谢谢！”乘务长转身对霍巍说了一句，随即又道：“请大家不要担心，我们会……尽力保证大家安全。”
施如锦盯着乘务长，她听得明白，乘务长是用了“尽力”两个字，这似乎意味着，危险是有可能……随时降临的。
“叔叔，干嘛呀？”凯旋仰起头，好奇地问霍巍。
“没事，”霍巍拿毯子把凯旋盖住，又放低了他的座位，道：“睡一会，你电量该耗完了吧！”
凯旋呵呵一笑，顺势便躺下，居然很快入睡了。
“我不想死！”前面位置上，传来女人的抽泣声。
“不行，我得给家里打电话，该交代的都赶紧交代了，老子闯江湖这么多年，没想到最后死在飞机上。”中年客人又嚷了一句，显然要开手机了。
“先生，机长正在和空管那边联系，随时准备紧急降落，请暂时不要打电话，谢谢配合！”乘务长耐心地劝道。
“命都快没了，我凭什么配合？”中年客人蛮不讲理地回道。
颠簸越来越严重，而这时，更让人心惊的情况发生了……
“机翼那边着火了！”有人忽然喊了一嗓子：“快看，里头还有什么东西在转，我的天，这下真完了！”
话音没落，众人一片哗然，施如锦注意到，不少人摘掉安全带，走到左边机翼位置，挤在那儿往外看，就连霍巍，也走了过去。
与此同时，每一个座位上方，氧气面罩已经掉了下来。
“请大家立刻回到座位上，好吗？”乘务员刚说一句，立刻淹没在众人的大呼小叫声中。
“有烟味！”又有人道。
施如锦抽抽鼻子，似乎的确闻到了一股焦糊味。
乘务长叹了口气，道：“这样不行，都站起来，会影响飞行的，各位请回去，系好安全带，如果机舱里，有老人和孩子感觉到不适，请携助他们戴上面罩。”
几名空姐过来，从前往后，开始安抚乘客。
“妈，对不起，是儿子不孝，不能回来为您养老送终了，您得好好的……”那位情绪一直激动的中年客人，果然没听乘务长劝告，拿着手机大声地说起来。
“姐姐，是不是看不到妈妈了？”妙妙应该被吓到了，死死抱住施如锦的一条胳膊，看着她的眼神里，露出了一丝恐惧。
“不用担心，没有那么严重。”施如锦想了想，抽出手臂，干脆将妙妙抱进自己怀里。
“应该是左引擎脱落的气锤进了气道。”霍巍已经回到座位。
施如锦转过头，看向霍巍，迟疑了半天，道：“我……想给我阿姨打个电话。”
霍巍并没有回答，略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刚才睡着的凯旋，猛地咳嗽了起来，霍巍似乎回过神，转身拿起氧气面罩，给凯旋带了上去。
施如锦也忙着给妙妙带好面罩，到最后，手便有些控制不住地发抖。
“能挺过去的，”霍巍开了口：“别打电话了，会吓着你阿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