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宇森看着她停下来了，没有哭了。

    温昕哭是因为高兴，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她刚上小学，姥爷就给她请了外教，自己对英语懵懵懂懂的，每天放学回家写完作业，还要写两幅字帖，一个汉字，一个英语。

    姥爷生病了，妈妈就像她小时候看见别人家小朋友玩的陀螺，忙的团团转，她趴在姥爷病房里的茶几上写字帖，感觉手都有点疼了，就是想着妈妈什么时候再来看姥爷，能多写一些给妈妈看。

    写着写着，姥爷床旁边有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机器，开始叫了，就是不叫的时候会有很多线在上面，还有一个美术老师教他们的心形的形状在跳啊跳。

    温昕站起来，看着大人们跑来跑去，脸前的帘子被拉上，帘子这边就只剩她一个人。

    冬天外面很冷，爷爷奶奶把在沙发上睡着的她叫醒抱了起来，走出医院大楼，哈气都是白白的一团往外冒。

    救护车从面前开过，她给抱着她的爷爷指“爷爷，这个是120。”

    后来她再也没见过姥爷了，姥爷还说要教她下象棋，下围棋呢，她也没有下过棋了。

    要给妈妈看的字帖后来妈妈说写的太难看，撕了。

    妈妈和爸爸每次半夜大声说话，她总是会醒，后来才知道那叫吵架。

    “我不要她了，我们家的东西你也什么都别想要。”妈妈就这么走了，她明白了，妈妈不要她了。

    开家长会，助理阿姨去，别的同学等到家长来开会，拿到钥匙就可以先回家，或者在外面玩，等爸爸妈妈一起回家。

    她看着助理阿姨进了校门，就靠在学校外面的栅栏上，背着沉沉的书包。

    刚开始学校外面还有挺多小朋友在玩，打打闹闹的，大家都在笑，她靠着栅栏，看着他们笑。

    小朋友们都回家了，她妈妈也没来。

    小时候，姥爷几乎天天会带她去公司，办公室里甚至还有她的学习桌，说她是他的接班人。

    妈妈等她长大一点，和爸爸分开以后说的最多的却是失望。

    中招报志愿，学校机房里，别的同学桌前一个家长一个学生，老师讲解着怎么填报，同学和家长商量着来。

    她输入保存不到三分钟就结束了，校长在门口答疑，问她不用再想一下，等半个小时还能再提交修改。

    她回班里背书了。

    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妈妈说跟她一起吃饭，人刚到，电话来了，又走了。

    这么多年，其实就想要个来自妈妈的认可，外人眼里的妈妈是女强人，能干领导着一个企业。

    她眼里，就是日思夜想的妈妈，一直都很忙碌的妈妈。

    一句不错，能把她努力很久建立的心态给打回原形。

    张宇森把自己包里的报志愿参考书拿了出来，里面有些标注，“考这么好，其实要看的就那几个了，地域你不用有限制，a市以外好学校也不少。”

    还夹着几张纸，“为了给客人您提供更好的服务，我在这边想了一些，凑合看看吧”。

    温昕坐直抬头去亲他，还是比他低点，碰到了一下下嘴唇。

    张宇森眼里带上了得意又嘚瑟的感觉，盯着温昕看，温昕不看她，他给人扶正了，刚刚对视上他就低下了头。

    那么一下一下的啄着，发出的声响很轻微，却让人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上面，不知道纪录片已经放到哪一集了。

    温昕被带的开始回应，感觉不愧是学霸，跟着他来，进步飞快。

    之前的某些天里，学习到了一些她的节奏，完成了她自己的节奏以后，她就会找点东西放松一下，喜欢看别人动手做点什么。

    看过别人拿刻刀刮木头，刮着一层一层的，看起来很丝滑，看过别人拼积木，还有一次，看别人编绳，编各种结，看了半天，每种结还各有各的名字。

    两人分开各自平复，她伸手一点点的扯过了那根黑丝带，凭着脑海里，那一下午的记忆，开了沙发旁的一个小灯，丝带在一会儿在手上这个位置，一会儿又在别的位置，来回翻折。

    最后，变成了一个洗洗的绳子，每一步她都编的很仔细，整根线就挺紧实，比平常女生用的绑头发的皮筋，就最普通那一种，还要细一点。

    “谢谢，我挺喜欢的，给我绑上吧。”张宇森把手伸过来，捏了一下她脸。

    大概高二的时候吧，温昕戴过一个浅颜色的皮筋，跑完操，张宇森就伸着脖子往她班那个方向看，一散队，就往那边走，看到了她皮筋的颜色。

    结果，下午的时候，李益阳手上就整了给那个颜色的皮筋带上了，问他那是谁给的，他就是不说，说是他女神给的，问是哪个班的，（16）班的。

    张宇森一下课就往（16）班跑，跑到前门，看见她从后门出去了，跟了上去，看见那根皮筋还在，跑的他一身汗。

    正好碰见教务处主任，还被拉住交代了好几句，“你是咱们学校的好苗子啊，是非常有希望了，到了高二这个两极分化的阶段，不管从心态还是哪些方面都要稳住。”

    很多时候一遇上她的事儿，他就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还好，脑子反应的也还算快，能冷静下来想想。

    李益阳的事儿，也算是给他长了个记性，没办法，她怎么选，当时也都不管他的事儿。

    “你没看上我的长跑女神吧，我特意买的同款，外面那个精品店挑了好久。”李益阳要锤他胸口。

    “放下你那一万个心吧，哪次，我说过喜欢谁吗？有人了。”张宇森坐下，重新拿起刚才那道题，思路一断，只能重审题干。

    温昕把编好的往他手腕上放，他很白，配上这个丝绸质地的黑绳，显的冷白。

    “要松一点的吧？”

    “紧的，绑个死结就行。”

    温昕在他手腕上试长度，在手腕最细的地方留了有一个指头多点的空隙编了个结，活结。

    张宇森看着温昕眼睛回到纪录片上了，时不时就瞟两眼手腕上那个东西，心里突然满满当当的，那个在大礼堂发言的小姑娘，当时看她隔了两百多个老师，现在就有哭有笑鲜活地坐在他旁边。

    满满当当可能最恰当了，换地方读高中，身边的人也换了，虽是敢的，但身边太空，心里也空，现在满了。

    温昕把张宇森送到电梯，他下楼回家属院那边了。

    满电复活的手机也响了。

    温女士的声音响起，“你明天练完车我在驾校门口等你，一起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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