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叫它小黑吧。”温昕摸了摸它。
虽然睡着了，可能还是没有安全感，小小的短短的腿在发抖，还会朝空气里不受控的蹬几下。
在阴天里找到你，水汽弥漫，视线昏暗，抱着你，你睡着了，天都黑了，你长着黑色的可爱的卷毛蜷缩在树丛黑暗的角落里。
“小黑，有家了，开心吗？”张宇森跟睡着的它说着悄悄话。
温昕视线从小黑身上往上挪，看着这张脸，寸头刚才还是湿的，现在已经干了。
“怎么了？”张宇森看看小黑，又看她，小黑体检没问题，是个小田园。
“那男的的事儿？”故意逗她。
“没事儿，不就是一叔叔吗，我一点也不介意。”
温昕笑了下，没说原因。
“你不是说有事儿跟我说吗？”她把话题转向了。
张宇森没坚持，顺着她说了别的事儿。
“我明天下午要去a市了，突然说a大今年弄了一个夏令营，但基本上都是今年的保送生或者签了协议的都要去，。可能想提前摸一下底。”伸手牵她，手指灵活的动了一下，直接十指相扣了。
“嗯，那我明天去送你？”手小幅度的晃着。
“小黑不用担心，李益阳这几天直接去家属院那边了，大黄，小黑他一起看两天。”张宇森感受着手里有点凉的手在慢慢接受他带过去的温度，慢慢热了。
“时间后天下午截止，别忘了就行，去哪儿都行，明天你来家属院一趟。”俩人就这么走着，看着路上来来回回的人。
有人雨披还没来得及脱，在街边小店给电动车后座上的孩子买了吃的，递过去，重新跨上车，家长和孩子都是笑着走远了。
其实很无力，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聊报志愿这个话题，之前听她一字一句说自己一年一年是怎么长大的，无力，现在只能牵着她的手，说什么地方都好。
张宇森在想，大家这个时候都是十七八，出分以后要很快给自己一些选择，分析这个选择带来的影响，四年以及更长远的，会反复怀疑自己，家长亲朋好友也是现身说法，什么也不了解，可就是要做决定。
明白她妈妈的意思了，让他退，夹在他和她妈妈中间，她又该怎么办呢？
牵着手，走着，披着的西装外套穿在身上了，看着还是空空荡荡的，衣服大了，她好像也更瘦了些，穿着漂亮的裙子还有不搭的鞋子，看着她，他有点难受。
第二天一早，张宇森打开手机，推送的新闻本来想退出，几个点到下拉了，本地新闻里倒数第二条显示她父亲的公司申请破产，在走程序了。
揉了一把头发，点开新闻仔细看了看。
行李箱扎在门口，看着更烦躁，这个时候还不得不走，事儿赶事儿，全跑一块儿凑热闹了。
拨了个电话，接的很慢，“温昕爸爸公司怎么回事儿啊？”接通了，劈头盖脸甩过去一句。
路西哲还没睡醒呢，昨天喝到半夜，现在嗓子张开都费劲，干咧嘴不出声。
张宇森就听着对方停了半天，咕咚咕咚几声，才有人说话了。
“他公司亏了两年了，自己还不干净，外面欠了一堆钱，大部分还是歪门邪道借的，还欠我老爷子一笔呢，呵，估计是还不上了。”又是咕咚咕咚几声“我草，我以为昨天都喝断片了，怎么现在还记得住，以后得多跟哥哥出来，知道吗？这样才能门儿清。”
路西哲越说越上头了，“趁陷的不深赶紧跑吧，温家实在是太乱了。”
“我有点事儿，先挂了。”张宇森听着头都是晕的，温昕呢，温昕怎么跑。
温昕敲了张宇森的门，门打开了，大黄扑着想让温昕抱。
“你才认识姐姐多久，就叛变了，嗯？”张宇森拦着大黄。
小黑被他抱在怀里，还是时不时哼两下，上网查了查，需要人陪着，它害怕。
可他怎么陪温昕呢。
温昕若无其事的摸着大黄的头，还带着浅浅的笑。
“客人，我们这边比较流行有话直说的服务方式，你看你最近需要钱吗？”
温昕视线都模糊了，待会儿要送他出发，不想哭，努力忍着。
昨天晚上爷爷给的小窝睡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去面对奶奶，爸爸出了问题，手机骚扰短信一条接一条，使劲戳着手机屏蔽上面的电话号码，怎么都弄不完。
已经很晚了，看看外面几栋楼上亮着灯的人家还不少，大家是不是今天都不太开心啊，还是开心吧，别难过了。
躺在床上，窗帘没拉严实，露着一条缝，光也从这条缝走，她就坐在床头看光。
手机响了，吓她一跳，猛的后退一下，背磕到了床头。
看清来电人是她爸之后才拿起手机，“闺女啊，爸还有希望，爸在这边跟你几个叔叔谈投资呢，来，你过来坐坐，给爸付个钱。”
爸爸说话，舌头都硬了，断断续续，语速听着都已经醉了。
报的酒店名称，还是什么什么楼。
坐在出租车上，看着都快睡着了的城市，脑子里过的一帧一帧，爸爸的样子，妈妈的样子，小黑的样子，张宇森好脾气的样子，逗她的样子。
捏着手机，用力的捏着手机。
到了酒楼，外面站的就是叔叔们，和她爸爸。
以前她见过叔叔里面的一部分，怎么给她爸爸倒酒的，现在呢，爸爸胳膊上挂了好几件外套，用力撑着喝醉了的人，说着好话。
骂他还得笑着。
到了就到招待的地方付钱了，拿卡出来刷不动了，她一下就明白过来了。
打开一个支付软件，一看余额不够，先付一部分，又打开了另外一个，都付上了，也还差一百多。
温昕脸都白了，包里还有几张卡，但现在只是塑料片了。
一个叔叔领着酒瓶子走过来，手要往肩上搭，酒瓶子还剩个底，“大侄女啊，看好你爸吧，出来丢什么人呢，来，把酒喝了，叔叔让你们走。”
温昕一直在躲，躲开他的手。
一个叔叔看不下去了，拿出鼓鼓的钱包，伸手抽了几张，“闺女，给，别的叔叔是帮不上了。”
几个人陆陆续续被扶走了。
她拿着□□出来，看见她爸就扶着树在吐，赶紧拿找的钱，买了瓶矿泉水递给他。
剩的钱还有一百多，得打车回家，手机付不了款了，只能硬站在路边等。
路边有几个骑着小电驴的代驾，却没有出租车，很难等。
“姑娘，等车你得往前走走，来这个酒楼的一般都车接车送的。”一个穿着代驾马甲的小哥出声提醒。
“嗯，好的，谢谢。”面色还没回到正常，嘴唇发白。
手里攥的钱有零有整，有旧有新。
矿泉水递给爸爸，她拐回了便利店，不是说吸烟可以冷静一点吗，她需要冷静一下。
“我要一盒最普通的就行。”看着柜台里摆放的，颜色很多，盒子的规格还有些不同。
“打火机要吗？姑娘你没事儿吧。”
温昕接过东西的手都是抖的。
“没事儿，谢谢。”
要去扶爸爸往前走点，父亲甩开了她，很大力，“为什么不帮我，求求那个女的！我可是你爸！”
烟拿在手上点着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往嘴里放。
不管不顾了，大力吸了一口，呛的她看不清前面的马路牙子了，却又像是看清了。
好歹把爸爸弄上了出租车，司机伯伯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眉头就耸起来了，“我还以为只有你一个呢，怎么还带个喝醉的，别吐我车上啊。”
跌跌撞撞进了家门，把爸爸扶到床上，给他脱了鞋。
温昕再回自己房间，整个人就脱力了，一靠着床，直接就摔了，还好是地毯。
摔下去就没站起来，她想自己要缓一下，缓缓再起来。
缓到了天亮，想起来自己还有事儿，这才扶着床站起来，腿麻了，另一只胳膊也麻了，低头看看，明明踩在了地上，还有一种一脚深一脚浅的感觉。
好像这都是一场梦，可她连睡都没睡。
洗漱完就去找张宇森了，他傍晚离开，现在还是早上，但她不知道怎么面对待会儿醒来的父亲。
来到张宇森家，看他这么问，她也就明白了，也不用粉饰太平了。
“不用了，暂时不用钱。”
大黄很喜欢她，她也很喜欢大黄，又摸了两下它，大黄直接躺下，把肚皮露出来了。
温昕一直看着大黄，没抬头，就是想等泪意往回退退。
这么好一个男朋友，哭走了可怎么办。
“我最早可以说我家有钱，再大一点，我可以说我父母有钱，我现在，我现在就说我妈妈有钱好了。”摸了下肚皮，抬头看张宇森。
少年啊，别这么看我，你眼睛太真诚了，钻石还得评级别呢，你完全就是最纯净，最没有杂质那个级别的。
温昕无力招架，蹲下摸大黄肚皮，大黄摆着两个爪子任它摸。
张宇森把水果拿过来，打开了电影，最后还是放了那个讲森林的纪录片，他感觉森林可以帮他调整呼吸，希望多少也能帮帮她。
“我正好饿了。”温昕拿了个草莓放嘴里，她现在嘴里还有点凉凉的牙膏味道，遇上草莓，味道新鲜，面不改色的吃下。
张宇森环顾一圈，什么吃的也没有，还有几桶味道一样，吃到腻的泡面。“我下去买点吃的。”
“我吃泡面就行。”温昕站起来，眼睛里透着慌，两只手随着站起来的动作都摸上了牛仔裤两边的裤线。
张宇森看见她这样，猛地揪着一疼。
还是撑起笑容，把小黑放她怀里，“放松，没事儿，我十分钟就回来，你跟它们一起等我一会儿。”
家属院大门对面有一个现做现卖的面包店，不知道遇到过没，一次买这么多的客人。
张宇森把柜台里早上刚做好的蛋糕都买了，还买了几个不太甜的面包，进面包店之前在隔壁点了两杯豆浆。
买完拎着两大兜往回跑。
回来看见温昕已经侧靠着沙发睡着了。
拿了毯子，把小黑抱走了，看着她，守着她睡着。
手机，纪录片全都静音。
长的不一样的大森林，出现，又溜走，他都没在意。
醒来，已经一点多了。
身上的困乏终于少了些，但跟他在一块儿的时间也少了。她没想到这个恋爱会给她触动这么大。
昨天晚上打算睡得，起码让脑袋休息休息，清醒一下，但睡不着，
俩人吃了蛋糕，对话很少，张宇森给她拿了瓶罐装咖啡，她说谢谢，可能她眼下的黑眼圈要是会说话，都比他们俩话多。
他要走，她有一股隐隐的怎么都平静不下来的心慌，只能解释为缺乏睡眠。
到车站的时间还早，他俩就一起坐着等车，张宇森扭头前前后后都看了一眼，没什么人，把温昕搂过来了，低头亲了一下她的头发，很迅速。
“我说的你先记着，你想做的我都支持，你不知道怎么办的，就等等看，看时间会怎么办。有些事儿咱可不能干啊。”
温昕今天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出自张宇森。
张宇森转身走，她快步走上前，还跑了两下，踮脚，碰嘴唇，一气呵成。
敲来不少好处的李益阳奉张宇森之命来接她回去，还说有东西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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