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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上头

    转眼到了周末。

    之前何靳所说的晚宴定在周日的夜晚。

    直到周日的早上,安瑜才从父母嘴中知道宴会的主办人是沈家,主要是为了介绍沈清寒办的。

    安母叮嘱道,“你父亲说,沈家的能量比他想的还要大,对我们家很有帮助。我听秀秀说了,你和沈家那小子是同桌,关系还不错是吧?待会宴会上机灵点,带着父亲跟沈父打个招呼,知道吗?”

    安母虽然没听见她答应自己,但也并不担心她会拒绝自己,嘱咐完就离开了。

    安瑜独自待在房间里,心缓缓下沉。

    从前也不是没有接到过这样的嘱咐,她都应了。

    但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心仿佛沉到海底,四面而来的密不透风的压力使她喘不过气来,她头一次意识到,自己并不愿意。

    不愿意把沈清寒当作一个沈家与安家合作的梯.子。

    更何况,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沈清寒的父亲居然就在s市,就在s市,沈清寒却不和他住在一起,意味着什么?

    是不是...他们的家庭关系可能是糟糕的。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自己还利用他的家庭关系为自己牟利,会被讨厌的吧......

    不管安瑜的心思如何地千回百转,时间不会停滞不前,时间很快就推移到下午,安瑜被安母请来的顶级造型师从里到外拾掇一遍后,便坐上了父亲的林肯suv。

    弟弟还小,便没有被带出来。

    车上除了司机之外,就只有安父安母、外加一个她。

    一路上安瑜和他们都没什么交流,默默看着路途风景。

    s市沿海,路途上偶尔可以看见大片大片的白色沙滩,和上面穿着各种各样颜色衣服的人,站在沙滩上,渺小又可爱。

    只是父母的交谈声不可避免地传进耳朵。

    这次宴会办在一个海边的酒店上。

    听说沈家为了此次宴会,把整个酒店都包下来了,还听说沈家家主对其子恨铁不成钢,为儿子的成长煞费苦心,把文华整个a班的家庭都宴请来了酒店,只为了a班的天之骄子们能够多照顾照顾其子。

    谁听了都得说一声父慈子逆。

    安瑜敏锐地察觉到奇怪。

    若是真的慈父,又怎会让儿子的名声被传成这样。

    安瑜算是看透,这些大人进行肮脏交易,都要打着子女的幌子来进行,仿佛这样自己就能从肮脏的本质里脱离出来一样。

    向来不晕车的她,有一丝反胃。

    很快抵达富丽堂皇的酒店,还没下车,安瑜就看到了站在门口接待客人的沈清寒。

    他穿着合身的黑色西装,面容冷峻,举止得体,和在学校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

    如果说他在学校里是清风朗月,此时便是寒剑出鞘,锋芒毕露。

    但还是,一如既往地吸引安瑜。

    直到车门打开,安瑜才依依不舍地把目光从沈清寒的身上移开。

    他们带着请帖,很快走到沈清寒旁边。

    上午母亲交待过的话闪现在安瑜脑袋里,她抿了抿嘴,最终选择低头看地。

    然而不愿意发生的事情不会因为逃避而不出现。

    安母笑着推搡了一下安瑜,嗔怪道:“怎么看见你同学都不打招呼,这么没礼貌,平时怎么教你的?”

    见安瑜还是不说话,她又挂上笑脸,盈盈地看向沈清寒:“是清寒吧?我们家小瑜经常在家和我提起你呢,说和你特别合得来。”

    安瑜心里有一个小人在疯狂地呐喊:她没有!她根本就没有在家里提过他!

    可她不能说出来。

    可悲的是,听到这种谎言之后,除了愤怒之外,她居然还生出了一丝期待和恐惧。

    他听到这样的话,会是什么反应呢?

    会反驳,还是承认?

    于是她的视线悄悄地,一点一点地,从脚尖往上挪,视野里渐渐出现他的皮鞋,长而笔直的腿,窄腰,辽阔的胸膛,以及像星星一样闪耀的眼。

    安瑜愣住,他也在看她啊。

    他居高临下的,眼神虽然没有暖意,却看着她,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然后转头对他父母道:“安伯父、安姨里面请。”

    安瑜鹌鹑般跟在安父安母后面,窃喜如蔓藤疯涨,爬满整个心脏。

    然而随之而来的便是深深的自我厌弃。

    好烦啊。这样好的他,正在被自己的父母利用着。

    她无声沉默,即是另外一种加害者。

    觥筹交错的宴会里,吃饭从来不是重点,交际才是。

    安瑜跟在安父后面和若干同学的爸爸妈妈交涉,目光却不可控制地寻找沈清寒的身影。

    大概是热,他脱掉了黑色的外套,整整齐齐地搭在手臂上,手边扶着一个穿着红色旗袍的女人。两人很亲密地正在低语,女人大概是沈清寒的母亲。

    果然,很快就看见沈清寒的父亲走到两人身边,他对沈清寒说了些什么,沈清寒穿上外套,退后站在两人后面,沉着脸不言不语。

    终于应付完一干熟悉的叔叔阿姨,安父向安瑜使起了眼色。

    安瑜低下头,看着果汁杯里荡起的一圈又一圈,躲避掉他的目光。

    安父低沉沉的声音暗含威胁地在她头上方响起,“安瑜。”

    安瑜头一次觉得他这充满威严的声音没有那么可怕了。

    她巍然不动。

    安父拿他没辙,给安母使了个脸色。

    安母便维持着笑容拉了拉她的手臂,道,“小瑜,跟我去一趟洗手间。”

    有些讽刺,安瑜心想。

    原来安父能对她做的,也不过如此啊。

    安瑜无所畏惧地跟着安母往外走。

    空无一人的长廊上,安母停住脚步,那虚假的完美笑容终于撤了下来,皱眉道:“你怎么回事?”

    安瑜直视着她,仿佛不了解她在讲什么。

    安母揉了揉太阳穴,眉目间流露出一丝不耐烦,“早上不是跟你说好了吗?你带你父亲去找沈清寒,跟他父亲打招呼,你怎么回事?”

    安瑜偏头,嘴里只吐出两个字,“不熟。”

    “怎么不熟了?”安母尖锐道,意识到自己声音有些大,她微微压低了,“刚刚人家都承认了。”

    安瑜也不耐烦了,“人家那是客套,他才转来多久,能有多熟?”

    安母眯起眼睛,仿佛洞穿一切:“你以前可不会这样顶嘴。”

    安瑜心里说,是啊,以前不知道顶嘴这么爽。

    “你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了?”安母步步紧逼。

    安瑜心中悚然一惊,立刻反驳道,“没有!”

    然而安母就想抓住了她的尾巴一样,冷笑一声,“那小子是长得不错,但是长得不错能当饭吃吗?就他那种不知道上进的男孩子,跟了他你能有什么好果子吃?”说着,她语气又缓了下来,“听妈妈的话,以前你多乖啊,多听妈妈的话,才认识他几天,瞧你都学坏了。乖一点,跟妈妈回去和爸爸道过歉,听话好不好?”

    听着安母免带讥诮地谈及沈清寒,她比以往自己被嘲讽更加的难受,失望,脸同样冷了下去,“这次就是不行。”

    安母从未被她这样甩过脸子,一时惊怒交加,“不行?由不得你行不行,你也不想想你是谁,谁把你生出来,养这么大,养的这么优秀?要不是我,你以为你是谁?你还能有机会遇见这个让你昏了头的人吗?”她深深吐出一口气,“我警告你,最好听我的话,负责,我就当没有生过你,只把你弟弟养大就算了。”

    最后这一句话,把安瑜那些逆着长的毛全都激了起来,展现出从未对家人展现过的具有攻击性的一面,“是吗?难道安舜出生后你还把我当作是你生的呢?”

    “你怎么说话的?”安母失望地看着她,“我把你养这么大,就是教你这么和母亲说话的吗?”

    来了,又是这一句她无法抵抗的生养之恩。

    她低着头沉默。

    安母的大脑飞速转动着,寻找着目前困局的最优解。

    “这样吧,你实在喜欢那小子也行。虽然他本人有些烂泥扶不上墙,但他有一个好父亲,也算是一个好的联姻对象,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她本就狭长的眼睛眯起,更显精明,“如果你真的要和他搞在一起,我不阻止你,但是你千万把他的心抓牢了。要是你和他厮混在一起,最后又被甩了,就别怪我和你父亲狠心了。”

    “你是一个聪明孩子,也很优秀,相信你不回连抓住一个男人的心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会吧。”

    安瑜心里有些话实在不吐不快,她嘲讽道,“怎么,之前还说如果和他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现在想到家庭利益了把我往“火坑”里推就无所谓了是吗?”她顿了顿,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在笑还是在哭,“而且,抓住一个人的心真的那么简单,我怎么会十六年了都没抓住你和父亲的心。”

    安瑜嘴中的实话在安母耳中实在是刺耳,她不愿再听下去,冷漠道,“你铁了心要和家里作对?”

    安瑜不语。

    安母冷着脸,踩着高跟鞋哒哒哒离开了长廊。

    独留安瑜一人停留。

    顷刻,安母婀娜的背影消失地无影无踪,只有高跟鞋的声音仿佛还没有散去。

    安瑜筋疲力尽地靠在墙壁上,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战。

    她右手紧紧揪着裙摆,在洁白光滑的布料上留下一道道皱痕。

    好不容易内心平静下来,她打算回到宴会上。

    就听见熟悉又微妙的一声轻咳,高瘦的黑色身影从不远处的厕所显现出来。

    “不好意思,好像又不小心听到你的秘密了。”

    僵硬感从脚踝处,一寸一寸地攀爬至肩颈,她缓慢回头,站在不远处的男人,静静伫立,身姿卓越,平静又充满包容地看着她。

    虽然不像在会客厅里时那样冰冻人足足三尺,但那种穷形尽相的感觉却更加如影随形地附在了她的骨头上。

    她就像脱光了衣服站在他面前一样,光鲜的衣服遮挡住的丑陋和肮脏被他尽数看了去,好丢脸啊,好想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