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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爱马文才 > 303.振翅高飞

303.振翅高飞

    临川王不爱听人说教,  又贪财小气,他的王府里不养闲人,能经常在他身边出现的先生,  往往都知道他的性格,不是善于“变通”,  就是会拍马屁。

    吴先生是前一种。

    江无畏收买的小太监一直盯着这位吴先生,  发现他在府里并没有多少朋友,但经常往萧正德那去,  这让江无畏心里生出了不太好的猜测。

    王爷追责的时候,  萧正德很轻易的就把黑锅甩给了他弟弟,  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与其说他是下意识的推卸责任,倒不如说是一点都不但担心弟弟因此生怨。

    之前他还明明希望讨好自己,甚至不惜去抢糖坊,为的就是让自己在王爷面前美言几句……

    事出反常必有妖。

    接下来的日子里,  江无畏小心的打探弟弟死那一天萧正德的行踪,但王府里没人能说得清他去了哪儿。

    临川王府匆匆收到消息,  王爷让萧正德先躲起来,她收到消息时,  弟弟也已经得到消息离开了王府。

    连她都不知,弟弟的消息从哪儿来的?

    如果只是躲避皇子们的搜捕,怎么会谁都说不清萧正德那日的行踪?

    一个个不合常理之处的出现,  让江无畏心头对萧正德的怀疑升到了最高点。

    萧正德并不知道自己被江无畏盯上了,  在府中依旧大摇大摆的过日子,  浑似没有之前来抓他的那件事一般。

    他本就是残暴贪婪的性子,憋在临川王府不能出去,就使劲糟践府里的女子,江无畏不时听到有姿色不错的侍女消失不见,府里女仆人人自危,心中对他厌恶更甚。

    就在江无畏以为是自己猜测错了的时候,那几个盯着萧正德的下人又给她带回来一个消息。

    他弟弟死的那天,萧正德扔了一双鞋。

    贴身伺候他的太监舍不得那双好鞋子,没有依命扔掉,而是拿出去卖了,被盯着萧正德的人发现,悄悄买了回来。

    江无畏赏了买鞋的人一笔钱财,那人识相地献上了那双鞋。

    那丝履面上有血,血渍红褐,虽然被清理过,但滴落在鞋上的血渍依旧还能看到一些痕迹。

    吴法寿是正面中刀,家医说没有反抗过,应是来不及反应便被刺中了要害。如果萧正德是凶手,拔刀时血沿着兵刃滴到他的鞋上,合情合理。

    “抓到你了。”

    江无畏握紧了那双鞋,脸色阴沉。

    ***

    六月十七是钦天监挑出的好日子,也是出使北方的使团出发的日子。

    那一日确实无风无雨,可天气十分炎热,褚向腿伤未愈只能暂时坐在车里,徐之敬则和宫中的医正一起准备了不少避暑驱虫的草药,以免路上有人因为天热而中暑。

    在这样的日子出发也是没办法,元澄不能在边境等候他们太久,没有这位任城王的保护,那些魏国的主战派很可能在魏国国境内让他们无声无息的消失,以挑起两国的战事。

    虽然已经从简再从简,但从谢举到褚向,几乎出使的主要使臣都是士族,这些人光吃穿用器就准备了几车,再加上国礼,车队几乎一眼望不到头。

    一路上光安排水路路线、在哪里补给、在哪里换车,就已经耗光了不少人的耐心。

    听闻其中的种种,马文才更加不觉得徐之敬去是个好主意。

    徐之敬虽是担心褚向的安危,但更多的原因是为了解决他祖父的一个心结。

    他有一个族伯,名为徐謇,曾是徐家最杰出的医者,在随军任军医的时候被北魏俘虏,听说现在出仕北魏,在洛阳为官。

    当年徐謇被俘虏时家小还在南方,北魏爱惜他的医才不愿放他南下,他的妻儿也就被留在了南齐。

    为了保护妻儿,徐謇托人带信回家,希望家中将他逐出家门,以免他出仕魏国的事情牵累到徐家。

    因为这个,徐謇的母亲一病不起,徐之敬的祖父不得不在接管家族后将他从家谱中除名,却依旧在家中的祖坟里为他留了一块墓地。

    这么多年过去了,徐謇和南边的东海徐氏几乎断了消息,直到十几年前,那边托商人带来了徐謇已逝的消息。

    徐謇临死前依然怀念家乡的父母兄弟,反复叮嘱自己在北魏后来娶的妻妾子女一定要保护好他的尸骨,日后要葬回祖坟里,葬回她父母的身边。

    徐謇在北魏的三个子女并没有继承其父的医术,却有为官的才能,也十分孝顺。他们在父亲死后想方设法托人送信来了南梁,希望徐家有人能北上接回徐謇的尸骨,扶灵回乡。

    可那时梁武帝刚刚登位,野心勃勃,于是自徐謇死后这十几年来战事不断,断绝了之前一直保持着的来往。

    徐家名义上已经将徐謇驱逐出族,并不能光明正大的北上,这件事就这么一直拖了下去,成为了徐家一个心结。

    徐之敬此次申请出使,一是实在放心不下褚向,二便是要迎回伯祖的骨灰,将他送回祖坟。

    他和当年的徐謇一样,都是为了保护家族而被家族除族之人,徐之敬对他颇有“物伤其类”之感,更别说徐謇虽然已经不算东海徐氏的人,可在北魏官至大鸿胪寺卿,并不算辱没了祖宗。

    更别说徐謇留在南梁的妻儿几乎就是在他家的庇护下活下来的,他的孙子是他父亲的弟子,不是外人。

    徐謇的后人现在是金乡县伯,亦是齐州刺史。因为有这层关系,徐之敬并不担心到了洛阳会人生地不熟,毕竟有同族照拂。

    褚家的姑母派人到国子学来找过几次褚向,但褚向都称病避而不见,徐之敬担心他心软会回去,临走前配了十几副药送去了褚家,只要褚皇后好好吃药,半年之内性命无忧。

    他知道褚向虽性子温和,却不愿别人瞧不起他,并没有宣扬他的脚踝是怎么赏的,只是被谢举询问情况时隐晦地提了下他这么多年一直在被姑母虐待。

    谢举本就对褚向颇有好感,听说他的遭遇后对他更是同情,有了他的庇护,褚家再没有办法接触到褚向。

    六月十七那日,百官送行,马文才和梁山伯、傅歧、祝英台四人也站在在围观的人群里,目送着两位同窗离开。

    “你说,褚向还会回来吗?”

    梁山伯问身边的马文才。

    “我不知道。”

    马文才思忖了一会儿,才说,“我们只能推断出褚家在帮二皇子,并在二皇子和萧宝夤之间牵线搭桥,却不知道褚向在其中起到什么样的作用。他其实才思敏捷、胸有大志,但却有志不能伸张,陛下颇为忌惮褚家,不会让他如愿出仕……”

    他顿了顿,“要是我,我会选择逃往北魏,在魏国出仕。”

    萧宝夤如今是北魏的“齐王”,又是车骑大将军,褚向投奔萧宝夤就算得不到北魏重用,在王府里也更有用处。

    毕竟二皇子在明面上并没有对褚向有什么优待。

    “那徐之敬怎么办?”

    祝英台脱口而出。

    马文才和梁山伯露出迷茫的表情。

    “什么……怎么办?”

    褚向若一心留在魏国,就算徐之敬劝说也没有用。现在魏强梁弱,梁国也不会为了一个褚向开罪魏国。

    没人听懂,祝英台有些惆怅。

    “不说这些。”

    马文才看着喧嚣的人群,并没有和其他人一般选择看完热闹就离开,而是耐着性子站在城门前继续等候。

    直到远处传来马声嘶鸣、车轮咿呀之声时,马文才嘴角一扬。

    “来了!”

    人人都在关注着使团北上的事情,几位皇子更是率领百官十里相送,于是倒疏忽了一支进城的队伍。

    若是平时,建康城中来了这么一支马队必定要成为一笔谈资,毕竟马在南方不多见,如今也没有多少士族会骑马赶路。

    听马文才说“来了”,几人心头都是一凛,纷纷抬头眺望。

    只见那嘶鸣声越来越近,亦能听到骑士控马的吁声,毕竟已经到了城边,不能再纵马奔驰。

    为首一人虬髯满面、身材健硕,骑着高大的北方马,身后跟着十几个健儿,远处还能看到车队的踪影。

    那人远远看见马文才,伸手嘬唇打了个唿哨,忽听得几声鹰唳乍然响起,半空中有两道黑影向着马文才的方向劈头袭来!

    旁边的梁山伯和傅歧已经变了脸色,大喊着“马兄小心”,祝英台更是拉着马文才要躲,却见马文才避都不避,昂首向天。

    看见徒弟没躲,虬髯之人哈哈大笑,又打了个唿哨,刚刚还做飞扑之势的双鹰一左一右在马文才身边盘旋而过,复又振翅高飞。

    “裴公又捉弄我!”

    眼见着裴公翻身下马,马文才露出只有见到长辈时才会露出的欣喜表情,高呼出声。

    他不忘梁山伯现在是裴家庶出子弟的身份,也拉着他一起上前拜见。

    “总算把您盼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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