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黑龙睁开眼，鼻端飘来鱼肉被煎熟了的香气。
映入眼帘的是时凉搭起来的烧烤架，上面摆满处理好的海鲜，有雪白鱼肉也有肉粉色的贝类，其中一个巨大的魔螺，经过微烤后溢出的水分极香，鲜得让龙腹响起了打雷般的咕噜声。
“……”
谢寒遇没想到自己的身体本能会这么失态，龙尾巴再次悄悄地绞缠了起来。
“醒了？正好来吃东西，这是我在你睡觉时去去捕猎回来的鱼。”
时凉回首看他。
他扬眸的时候，眼睛明亮，看得谢寒遇心中莫名欢喜。
其实湖底的晶石一直会发光，潜宫的环境客观来说并不昏暗，只是潜宫主人终日被狂暴的精神丝折磨，眼中所见心里所想全是阴暗灰涩，即使拿一盏大射灯对牢龙首，他也察觉不到光。
如今，小人鱼回头朝他一笑，恶龙的心就被照得敞亮又温暖。
“危险吗？”
谢寒遇下意识就将他想象得娇软柔弱，需要好好保护。
他不是没被人照顾过。
以前在前线打仗，粮草告急，炊事班的战友就要负责去寻找可以食用的星兽。那食物谢寒遇吃得心安理得，因为他知道吃饱了要去作战，他们在战时是无分彼此的一体，他有作出贡献。
而现在……
他是呆在原地让人照顾。
人鱼擦洗他的身躯，趁他睡觉的时候去打猎，打猎完事了回来还烤好了要喂他吃。
哦，说“睡觉”也是美化了。
那是他病情发作，陷入癫狂，神智不清的时候。
纯金色的龙瞳在种种复杂想法驱使下，色泽变得更浓重。
“不危险，”
时凉把煎好的鱼肉夹满一碟，走到龙的身边：“托你的福，我在水中打遍天下无敌手。”
谢寒遇不明所以，只把那句“托你的福”当成随口说的客套话。
鱼肉软嫩，烤螺鲜美。
全都比单调的营养液来得美味。
谢寒遇曾经是可以过得很粗糙的龙，也特别能吃苦，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如果在病中能得到细心妥善的照顾……感觉的确很好。
“谢谢你。”
他说。
时凉瞥他一眼，就不阻止他道谢了。
人鱼在水里游泳速度极快，能轻松追上鱼群，音波也能使鱼群被震晕过去，成为他的囊中之物。海洋是供人鱼予取予夺的自助餐，最麻烦的反倒是将猎到的鱼儿搬运到潜宫里来。
时凉把烤好的海鲜分成两半，和龙分而食之。
剩下的，时凉就直接生吃了。
生吃的时候，他的刃甲窜了出来，剖开鱼肉，血从鱼腹流到他纤长如玉葱的手指上，一流淌到手腕处，他便低头舐了一下，露出尝到美味的享受神色。
殷红的血，皓白的手腕。
恶龙不说话，闷声看着。
他在饭后喝过营养液了，营养液在他胃里充份发挥作用，他生理上已经完全不饿了。
可是……
当谢寒遇看到人鱼舔手腕的一幕时，却感到了强烈的饥饿感。
怎么回事？
谢寒遇有点疑惑。
他思虑片刻，便将之归类为精神力暴动的影响之一，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去看人鱼。
生怕再多看两眼，饥饿感会变得更加迫切。
人家烤鱼给他吃，结果他想把人烤了。
这像话吗？
不像话，谢寒遇立马在心中谴责自己。
时凉专心干饭，没注意到恩人的异样。
谢寒遇调整了一下心态，又将视线移回来，重新落在人鱼身上。
——这就是所有智慧生物审美的终极答案么？
吃东西时偶尔会满足地眯起眼睛的神态好可爱，处理鱼肉的熟练动作很漂亮，吃到特别好吃的部份时鱼尾巴会翘起来的小动作更是不动声息地将恶龙萌得心要化掉。
以前谢寒遇不懂母后为什么喜欢养猫。
现在有点理解了。
※
一鱼一龙吃完饭后，潜宫便安静了下来。
在时凉登上星网像海棉一样吸收“常识”，同时思考自己有什么想要学习和发展的方向时，帝星的两位皇子也结束了整整十日的突破s级狂欢派对——
精神力突破s级，就满足了继承皇位的必要条件之一。
两人的天赋远不如大哥谢寒遇，训练也没他刻苦，迟迟停在a级跨不过去。这时既除掉了心腹大患，又有所突破，便立刻在自己名下的星球之一举办了穷奢极侈的狂欢派对。
二皇子谢闲雪从宿醉中睁开眼。
他的两侧躺着面容清纯秀美的一男一女，四肢正紧紧地缠绕着他，场景香艳。
谢闲雪对此十分享受，低下头来各亲了一下他俩的脸颊。
他正和秘书通话：
“得了，明天吧，明天我就回帝星，”听到秘书说帝星没他主持大局不行，奉承了他在帝国的重要性后，谢闲雪很优越地勾了下唇：“还有别的事吗？捡些重要的跟我说说。”
秘书汇报了重要事项，将大皇子的事放在最后一件说。
听到居然真有人去应聘做大哥的治疗师，谢闲雪意外地抬了抬眉，旋即好笑又好奇：“什么样的歪瓜裂枣会去做那废物的治疗师？随便找个贵族或者去帝星的公立医院也比这强……送下去潜宫了吗？没哭闹着要回来？没受伤？”
他感兴趣的一通追问，秘书却没立刻回答。
秘书小声说：“治疗师的资料我给二殿下你发过去了。”
治疗师发送上来的每日报告内容很简短，只有“一切如常”，还有申请追加更多的卫生用品。
吸引谢闲雪注意的，是大哥治疗师的照片。
先是一张拇指大小的证件照。
那么小的照片，仍能看出是个清艳明丽的美人。
是谢闲雪喜欢的款。
剩下的，则是在应聘当日监控抓拍下来的照片——少年穿得一身朴素，却不掩其绝色。照片里的他似乎和其他面试者起了争执，他正予以反击，玫瑰花瓣般的嘴唇勾着嘲讽的笑，美人带有攻击性的时候更明艳了。
靠。
好绝。
他好喜欢。
“只有这些吗？”
谢闲雪飞快地将其中一张设置成手机屏保，仍觉不够。
秘书说：“只有这些了。”
谢闲雪皱起眉。
可是转念一想，要照片有什么好的？
这样的绝色美人，当然要放在身边成为他的所有物！
“这样的极品，怎么会去应聘做大哥的治疗师？潜宫里待着太糟蹋人了，”潜宫的环境他是知道的，既湿又冷，很适合让重病的大哥呆着，死在那里就更适合他了，可是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少年待在里面，他就心疼了：“不行，我得接他出去，我现在就起程回帝星，你先把人接出来再说！”
“好的二殿下。”
秘书恭敬应声，末了说：“对了，这是二殿下您的治疗师苏枫棠的个人资料……”
苏枫棠正是招聘当日和时凉起争执的猫耳青年。
他话没说完，谢闲雪就不耐地摆了摆手：“没大哥那个好看，我不要。”
以前大哥开的机甲就比他好。
现在他才是要继承皇位的人，凭什么还要样样让着大哥！？
二皇子忽略了谢上将用的机甲之所以比他开的好，是因为谢寒遇的机甲【征掠号】内置的能源机核运作起来时，低于s级脑域和体质强度的人走进内部——别说驾驶了，光是踏进去，都会被内压碾得粉碎！但他不管，他想要那架黑金色流线形的炫酷机甲，想得成了心魔。
“可是，苏先生已经在皇宫等殿下你……”
“随便找个理由打发他不就得了？”谢闲雪说道，末了兴味地嗯的一声，想起有趣的事了：“对了，时凉跟我走之后，潜宫就没人可用了，我不忍心看大哥孤苦伶仃，就让这姓苏的下去陪大哥吧！”
苏枫棠在面试上欺负过时凉。
谢闲雪急于讨得美人欢心，便想出办法来惩治苏枫棠。
二殿下觉得可行的事，一般人劝不回来。
秘书只能照做。
※
万丈潜宫下。
时凉如常地给龙冲刷鳞片，替伤处换上新的纱布——许是得到了用心照顾的关系，伤口已经不再腐烂了，长出了一层淡粉的新肉，还能看见冒出新的龙鳞，只是尚未变得刀枪不入，软嫩嫩的一片片，拨动时有肉的质感。
“等死是个伪命题，看着治不好了就不治吗？同一个病，病患在私人vip独立病房就是可以病得更舒适体面，别人我管不着，你是我的病人，我会让你过得舒舒服服的。”
龙眨了眨眼睛，安静地听人鱼说话。
小人鱼很爱说话，即使不搭腔，也能独自说上半天。
只是不时会撇过来一抹眸光：“有没有听我说话？”
“有的，你刚才说……”
谢寒遇将小人鱼说的话一字不差地复述一遍。
这就是恶龙表达有在用心听的方法。
连谢寒遇自己都觉得不解风情。
但时凉满意了：“我说得对吧？”
“对的。”
曾经的帝**神，如今的复读机。
被时凉每日唱歌治疗，谢寒遇的病情好了很多，清醒的时间也不再只有可怜巴巴的一小时，一日有大半天他是神智清醒的，剩下的精神暴动时刻，也能被人鱼哄睡过去。
潜宫里的娱乐有限，空闲时间时凉便会摆弄他那能连上星网的终端。
这时，终端ai的消息提示弹了出来：【主人，您有一条新的消息。】
时凉正在湖里仰泳，懒得游到岸边看消息，便扬声：“念给我听。”
【消息发送人露思。】
“啊？”
时凉尾巴啪嗒地拍了下水面，以示疑惑。
他对这名字没印象。
然而在岸上合着眼睛装睡的恶袭却微微颤了眼皮，龙尾巴也轻轻绞缠了起来。
【露思林，二皇子殿下的私人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