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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窑子

    直到吉米在路人暧昧的目光下踏入了那条充溢着脂粉味的街道时。

    他才真正地意识到,原来窑子不是一家店的名字,而是一类店铺的统称。

    通红的灯笼下,那些身段窈窕的女人穿着开叉到大腿根部的旗袍,迈开她们那雪白的大腿,款款地朝他走来。

    “小哥儿,要不要进来玩一下嘛,”她们风情万种地说,“里面可好玩了,你要的什么姿势,我们这都有。”

    吉米很是拘谨,耸拉着肩膀,像是犯了什么大错那样,畏畏缩缩地走在这条街上。

    生来头一次看到这么多的女人,一时间没想明白...

    为啥这些女人的皮肤可以那么白,就像是浑身上下洒满了麦子磨成的面粉一样。

    她们长发飘飘,抛出来的眉眼仿佛在无形当中染上一股浓浓的桃红色。

    灯火通明的厅堂内有人在轻声地歌唱,歌声婉转,透着些许的玲珑,些许的醉意,脸戴着纱巾的女人们浅浅地笑。

    她们舞动白色的丝带,仿佛一只只未被驯化的天鹅,兼具着野性和高雅。

    在那一盏盏燃料充足的花灯底下,轻点水波,翩翩起舞。

    吉米在这一条街上最富丽堂皇的那座楼阁里看到了瘸子。

    彼时,他已经喝得正是上头,左右两边各搂一位衣着暴露的姑娘,那一只油腻的咸猪手不安分地在姑娘们的大腿上摸来摸去。

    姑娘们欲拒还迎,娇嗔着用软绵绵的手轻轻拍打他的胸膛,娇滴滴地说,“不要摸啦,讨厌,客官您真坏。”

    瘸子听了以后,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是更加放肆地在姑娘们的大腿上游来荡去,他哈哈大笑,表情要多放荡就有多放荡。

    即便是隔开整整半条大街,吉米都能听到他那放浪形骸的笑声。

    他循声而去,走进那座楼阁,极力地克制自己,对所有人隐瞒他因为不适应这个地方而显露出的慌张。

    他路过了诸多的莺莺燕燕,在这场盛大的歌舞笙箫中推门进去,愣愣地看着躺在一张大床上的瘸子,问,你在干啥?

    “不是说了来给你办成人礼么,”瘸子大大咧咧地说,“这就是给你办成人礼的地方啦,”他伸出一根**的手指,轻佻地指着四周的那些姑娘,“这些都是你的好姐姐,你随便挑一个,今晚就跟她回房间,让她教你当一回儿真正的男人。”

    姑娘仿佛在这个男孩的身上嗅到了蜂蜜一样,当瘸子把他的宣言讲完之后,她们就花枝招展地围向这个男孩,半是好奇,半是暧昧地期待着这位年轻客官的反应。

    “什么姿势都可以哦。”姑娘们脸泛桃红,看起来不像是喝醉了酒,倒像是因为某些不能确定的因素从而引发了她们的亢奋。

    或许是瘸子给她们开的价太高了,以至于她们争先恐后地想要霸占这位年轻的客人,也可能是因为这在某种意义上算是吉米的第一次...

    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第一次如此直接地面对众多代表**的姑娘。

    而人们对猎取别人的第一次,通常都有着一种不知名的成就感。

    所以,吉米就这样被这些身经百战的姑娘们盯上了,她们要在他的身上索取钱财,还有曾几何时失去的那一些懵懂无知,但又让人迟迟难以忘怀的...青春。

    可这位客官却没有顺着她们的心意,没有像瘸子一样,坦荡荡地接受这些姑娘们需要收费的爱意。

    在这种窘迫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还是个很保守的人,他觉得‘爱’这种东西其实也是一个数值。

    而每个人关于‘爱’的这个数值都是有限的,一旦用完了以后,很有可能就不会再爱上一个人了,就只能孤独地走向衰老,一个人奔赴死亡。

    正是抱着如此保守和自私的想法,他终究无法变得像瘸子一样的博爱。

    所以,他拒绝了这些姑娘。

    他挣开了她们的手,还是一个人冲出了这间鸟笼般的房间,又一次穿过了金碧辉煌的大厅,越过了那扇雕栏玉砌的大门,风风火火地离开了这条风尘滚滚的大街。

    他一个人来,一个人走,由始至终都是单枪匹马,似乎在奋力地表现得自己和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

    可实际上,他又不能改变什么。

    追逐过他的那些人们不会因为他的一两句话而改变自己的想法,他们还是会上那个假冒魔法师的当,把砸锅卖铁好不容易才凑出来的钱财尽数缴纳给那帮骗子们。

    而瘸子呢,估计不用多久,他的房间就要上锁了吧,封锁那些众所周知的秘密。

    ....

    “客官,小哥儿怎么走了,”倚靠在瘸子侧边的姑娘说,“这大晚上的,一个人多危险啊,要是遇到了大灰狼可怎么办诶?”

    “怕啥,那小子练过武,”瘸子说,“别说大灰狼了,就算是遇到了大老虎,他也照样能把那老虎的皮给扒咯。”

    “这么厉害啊。”姑娘眸光流转,啧啧赞叹。

    “那是当然,”瘸子挺直了腰杆,骄傲地说,也不害怕鼻子像童话里的那个木偶人,因为说谎而自发的伸长,“那小子学的就是老子教的武术,能不厉害么?”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别的地方此刻已经伸够长的了。

    所以他才如此的有恃无恐,觉得人体在同一时间内,断不可能同时伸长两个地方。

    “那这么说,客官你也很厉害咯?”姑娘咯咯地笑。

    “等爷喝完一壶酒哈,爷...就让你们看看我有多厉害。”这个满脸赤红的男人用一只手举起酒杯,一边得寸进尺地更进一步。

    “爷今晚,高兴!”他眯起迷蒙的醉眼,却用清醒的嘹亮声音说着断断续续的醉话,“给你们每人...都加钱...”

    “加两倍价钱,然后...”

    “然后,再请你们...吃大香蕉!”他继续放浪形骸地哈哈大笑,声音既高又明亮,不知羞耻地响彻了阁楼的上空。

    饶是久经情场的姑娘们也忍不住脸红,一边拍着瘸子的胸膛,说讨厌啦,不要,一边又因为他许诺的双倍价钱,而更加卖力地贴近他。

    狂欢过后,瘸子给自己点了根烟,讷讷地看着窗外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