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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神

    吉米踏上江面,天地在这一刻格外寂静,白云和清风仿佛追随着他而来。

    他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水上行走,在男人和女人相切的一个片刻之间,他跳了起来,一拳打在男人的脸上。

    第一个照面即是拼尽全力的一拳,对待这个男人,吉米没想过要仁慈。

    呼啸的拳风犹如苍龙。

    猛烈的冲力嘶吼着摧毁了男人的颈椎,把他的身体带离水面,凝固在半空,势要将他一拳打飞到遥远的天边。

    随之而来的是更为残酷的爆发。

    澎湃的力量在呜吟,由点至线,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男人在浮满碎银的月光的江面一路爆退,横冲直撞,被那一拳生生地拉扯出一条长长的水线,最后轰地撞入对岸。

    土尘飞扬,江流无声。

    女人错愕地看着这个生猛的男孩,似乎觉得此情此景,配上此等良辰美景,风花雪月,着实是应该对他说些什么才行。

    可没等她开口,一股不详的预感却猛地在她的心底炸开了。

    男人没有死,或者说,他似乎是已经死了,但又从水底活了过来。

    在那个封闭的熔岩世界里,她曾亲手杀过他成千上万次,每一次将匕首捅进他胸膛的时候,她都能从他的眼里看到一种晦涩的诀别。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用眼睛在跟她说话。

    说,我马上就要死啦。

    但死的只是千千万万个我之中的一个。

    这个我要是死了,另一个我还会再活过来的。

    这其中存在的一些复杂难解的东西,没办法解释。

    我只是希望你能够理解...

    每个人生来都是残缺的,每个人的心里都藏着千千万个人。

    虚假的我,虚假的你...

    从一开始,这个世界就不曾拥有过所谓的真实。

    ....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要对她传达这些奇奇怪怪的信息,她只是不可置信地看到了江面之下忽然浮现出了很多张脸。

    一张张表情重复,笑容暧昧,脸色苍白的脸,情形与熔浆世界内如出一辙。

    那个脖子都被打断的男人还没有死。

    他,或者说他们...

    就像是水母一样地在江流里漂浮,缓缓露出水面,在冷风掠过的须臾间,他们整齐划一地伸出一只只苍白手臂,撑着虚浮水面,摇摇晃晃地起身。

    又像一株株枯萎、腐烂的水草。

    他们的目光空洞,透着迷茫,没有朝那两个对他们抱有明显敌意的人走来,而是自发地朝着那座耸立在大江中央的冰山走去。

    断截的轮船此刻已然完全沉没。

    路面平坦,男人们在粼粼波光中行走,像极了朝圣路上的苦行者。

    他们一批又一批地到那那座冰山之前,把没有掌纹的手轻轻地贴在冰的坚壁上,任由冰山之内的某种奇异的能量把他们吸收。

    随着消失的男人越来越多,冰山最高处的一些坚壁蓦然脱落,随之蔓延出一条条狂乱的裂缝,深沉的呼吸声透过裂缝传达出来,延绵至大江之外的山林。

    不少鸟兽在睡梦中惊醒,成群结队地开始了逃亡。

    女人脸色大变,似乎是预感到当所有男人走入那座冰山之后,这个地方即将会发生什么样的可怕事件。

    可她却没有逃走的念头。

    没有识趣地在融合还未完成之前,趁早离开这个见鬼的地方,她的攻击未曾停顿,匕首尾随着她的脚步,在这一片广阔的江潮中纵横切割。

    渺小的她,竟妄图通过一己之力的斩杀速度,扼制人潮的泛滥。

    但实际收益却微乎其微,任由她在怎么样地卖力游走,那些爬出江面,站立在月光之下的男人的数目却只多不减。

    当她耗光了所有力气,跑到再也无法跑动的时候,她披头散发地看着那一个个与她擦肩而过的冷漠男人。

    当她再次再抬起头的时候,她的瞳孔定住了,无力地注视着那一尊在冰山之巅露出真容来的凶神。

    三头六臂的真身此刻已经展露出来。

    想来再用不了多久,这次的融合就要宣告完成了吧?

    浩荡的声音中,仍然不断有碎裂的冰块沿着斜坡滚落。

    似乎是为了嘲笑女人的无用之功,这些滚落的冰块并无怜惜之意,轰隆隆地砸中那些走在半途中的男人,当场把他们给砸死。

    融合的进度无限逼近完成,当冰山吸收了它所能收纳的最后一个男人后,所有遗留在水面上的男人皆在一刻之间分解,化成一滩滩黏稠的臭水,坠入江流。

    顷刻间,水面上飘满了污秽的遗留物,无边无际的混沌,则在这一刻笼罩着这一个世界,时间由此递进到巨神苏醒之后的下一刻。

    祂冷漠地俯下那三尊相连的头颅,用其中的一双金刚怒目久久地凝视着那个胆敢冒犯祂、阻止祂降生的女人。

    随后,通过三个脑袋连路,祂作出了杀死这个女人的决定。

    祂驱动浸没在大江之中的下肢,水波随着祂的移动而出现巨大的起伏,当波浪再一次来袭之时,女人没能站稳,一下就跌坐了大江面的水平面上。

    冥冥之中,她最后的倔强就是始终维持着的‘水上行走’。

    哪怕是跌倒了,她也不想掉到水里去,她要堂堂正正地接下这尊凶神的一击,即便是死去,也无愧这一世的魔法师之名。

    没多久,凶神来到了她的面前。

    祂颇为用力地弓起六条手臂中的其中一条,山岳一样大小的拳头骤然握紧,凌然直下,陡然撕裂了高空处稀薄的气流。

    堪比神罚般的灭世一击。

    即便还没正式抵达,祂便向世界展现出仅属于神的那股所向披靡的气魄,依附在拳头表面的冲击波,剧烈地燃烧着,轰地击向这一条横向流动的大江。

    女人脚下的江面被越发加剧的压迫力迅速地压低。

    转眼之间,她已经看不到了岸边。

    越发凹陷的水面在这一刻被压缩的空气挤压成一个巨大深坑,她不卑不亢地站在这个囚禁她的牢笼内,安然地迎接自己的死亡。

    最后的一丝希望,此刻已经荡然无存。

    在浩大的现实面前,她不认为自己拥有改变命运的巨大能力,所以,她终究还是一个失败者,一个死有余辜的失败者。

    她配不上担任这一支魔法师小队的队长。

    想来,那几位昏迷的队友也难逃这一劫,是她的不自量力害死了她的队友们,回头踏上那条去往轮回的路,她已经做好了向他们谢罪的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