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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秀才与表妹

    七月流火,日头才挂在树稍,已显示出强大的威力,热啊,秦枫蹲在炉灶后,不停往炉灶里填着木柴,烟熏火撩的,一张脸被熏的乌漆麻黑,衣服也快要拧出水来,活像快要淹死的落水狗。

    “枫子,怎么样?”莫小七偷偷摸摸绕到他的身前,飞快顺了一只包子。

    “什么怎么样?”秦枫有气无力瞪了他一眼,“你就不怕莫大叔揍你。”

    莫小七嘴里咬着包子,含糊道:“我是问有没有官差?”

    通达街离县衙门实在太近,站到店门口一眼就能看到县衙前的鸣冤鼓,今儿可奇了,除了门口两个木桩子校兵,连根官差毛都没有。秦枫琢磨着是因为天气实在太热,小金王爷可怜这帮大头兵,临时给放了暑假。

    自打蒙县县令柳铭传大人入了狱,蒙县一亩三分地就是小金王爷说了算,他不是好人,昨晚上那事更不是好事,难道小金王爷会大张其鼓嚷嚷出来?明面上不能说的,就只会暗里进行,秦枫心想,这孙子不知憋什么坏主意呢。

    想到这里,秦枫有些慌乱,忙问道:“小七,我的脑袋上还有包吗?”

    莫小七没好气道:“我莫小爷出手,你还信不过?”

    莫小爷出手秦枫自然信的过,只不过俗话说的好,做贼心虚,秦枫不放心,又摸了摸脑袋,当然,他头上没有鼓包,一颗心总算放回了肚子。

    这七月天孩儿面,说变就变,早晨还是阳光毒辣,吃顿饭的功夫,已是阴云密布,狂风打着呼稍,卷起漫天尘土,俗话说,下要雨了,快收衣服了。

    这样的天气,实在不适宜婚嫁送娶。所以当通达街滴滴答答响起的唢呐声,众街坊的目光立刻被这队人马吸引,国人喜欢看热闹的爱好,从古到今没有变过。莫小七叉着腰,一只腿抖着,跟那杨二嫂一样,指点着大马高坐的新郎官。这新郎你也不能说他不美,最起码从工艺上绝对是精品,你要说他美,又着实对不起诸位的眼睛。

    新郎官面容寡淡,小脸蛋上涂着两团胭脂,眼珠子木讷,嘴唇殷红似血,身体瘦的可怕,在狂风中摇摇欲坠,并且整个身体发出可怕的嘶拉声。

    “这是个什么鬼?”秦枫发出的疑问立刻被身旁的莫大爷接了过去,他搓下巴的样子虽然有些猥琐,但眼里的怜悯却是实打实。

    “傻小子,这叫冥婚。”

    “什么叫冥婚?”

    “活人配给死人,或者是死了儿女的两家,结了门阴亲。”

    “这么缺德的事情官府不管管?”

    “这种事情双方自愿,官家管不着。”

    秦枫秒懂了,原来这纸做的新郎地下寂寞,娶了个活生生的大姑娘去陪他。唢呐吹吹打打,声音震天,新郎官抖着抖着,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恰好新娘不甘寂寞,抽抽噎噎的哭泣声应景传来,明明是晴天白日,搞得众人仿佛让在奈何桥边赏风景。

    秦枫立刻脑补出一部人鬼情未了大戏,这种戏码只能是爱情戏,要不然谁家大姑娘愿意嫁给个死人,只能说是真爱,秦枫觉得自己被教育了,他再一次相信爱情了。

    显然跟秦枫有同样想法的人还不少,比如莫小七,他抖着膀子,装模做样道:“这婚礼太刺激了,你看雨天、纸人、喜极而泣的新娘子,我猜这姑娘一定爱死了新郎,就算是死了,也要嫁给他,枫子,你感动了吗?”

    “感动你奶奶个腿。”出口也脏的莫大爷给小七一个脑瓢,“谁家姑娘愿意嫁给死人,你真当这是戏台上演戏呢?”

    莫大爷叹着气,秦枫也叹着气,他算是明白了,古人的脑回路个别会接错钱,这人都死了,非要娶个姑娘过去干嘛,难道这死鬼新郎还想与姑娘进行一番身体切磋?

    风起,通达街上传来一阵毛驴特有的叫声,秦枫定睛一瞧,是许大秀才!许大秀才与平时有些不同,虽然身上还是那件儒袍,但整个人像是出鞘的利剑,眼中的杀气几乎呈现出实物性质,换句话说,如果许大秀才的眼神能杀人,只怕那纸新郎早就死了千百次。

    许秀才手中的武器长有三尺,粗约儿臂,他横刀立马,手中弯刀斜倚长空,下巴向新郎微微示意,口中斥道:“放开那姑娘,让我来。”

    当然当然,以上全是秦枫幻想的画面。事实上许秀才坐在瘦驴上,手里握着根擀面杖,满脸悲愤欲绝,倒是极其流利准确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表妹,你不能嫁给他。”

    他是谁?自然是前头大马上坐着的死鬼新郎。表妹呢,自然就是花轿里的新娘子。许秀才是谁,自然是新娘的表哥,那些年表哥与表妹不得不说的故事,许秀才只用一句话,就道明了这一出爱恨情仇大戏。

    迎亲的新郎沉默着,根本没把许秀才放到眼里,许秀才迫不得已,又说了一句:“表妹,你不能嫁给他,跟我走!”

    “哪里来的野小子,居然敢拦白府的道。”新郎身旁这位穿金戴银的喜娘婆子,依如莫小七的造形,叉着腰,粗壮的食指隔空点着许秀才,秦枫有些担心,这位喜婆脸上的粉足足有三公斤重,如果她大声说话,会不会把自己呛死。

    秦枫想笑却又笑不出来,他看的出许秀才是悲哀又愤怒,向来清亮的大眼睛里此刻满是泪水,若不是对轿中那位表妹深情厚谊,他不会哭。

    “表哥,奴已是白家妇,你就忘了我吧。”悲悲切切的女音从轿帘中传出来,未见其人,只闻其声,便知是个美貌娘子。

    许秀才笑了,眼泪顺着他的脸颊刷地一下流了下来,他驾着瘦驴,晃晃悠悠来到迎亲队前,“白家妇?”许秀才手向身后一指,道:“萦娘,你说的是那个纸人?你要嫁给一个纸人?”

    纸人呼拉拉响了两声,好像脑袋还动了动,那意思是说,不错这姑娘嫁我了。

    喜婆挺着胸,骄傲回答道:“不错,这亲事我们可是实打实送了十八抬聘礼过去,常家老爷子亲口应下的,这常小娘子是我们白家明媒正娶的三夫人,这位小哥,我看你也是读书人,礼仪已成,你莫要误了吉时。”

    “滚你娘的吉时。”许秀才生平第一次爆了粗口,擀面杖毫不留情丢到喜婆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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