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少虽是属螃蟹的，但可不是傻子，什么人可以欺负，什么人不能得罪，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好在白家不缺钱，少了常娘子，明儿还能找个短娘子，再不济，就算配个死人，也能给他三弟挑门好阴亲。

    所以白大少虽然狼狈，面子上下不来，但到底还是跟许秀才握手言和，送到常家的聘礼也不要了，转手送于许先生，算是祝他新婚贺礼。

    只此一手，秦枫由不得高看他一眼，这白大少确实有横行的本事。

    “我们去喝酒。”柳梦瑶一桩心事落地，拉着莫小七急巴巴向外窜去。

    喝酒当然是个好提议，无论什么时候能吃上一顿饱饭，品上几杯美酒，无疑是件美妙的事情。蒙县的酒馆非常多，高中低档多款任君选择，只不过秦枫莫小七一向囊中羞涩，能光顾起的地方自然就是东街胡同的小酒馆，名曰醉来楼。

    名字高大上，地盘却不过两间店面，掌柜加跑堂只有曾英俊一人。曾英俊这名字起的俗，他人长的更俗。秦枫不知道曾老爹哪里来的勇气给儿子起这样的名字，秦枫佩服曾英俊的脸皮，顶着这等霸气的名字居然脸不红心不跳。

    三人点了四个菜，外加两坛高梁酒。这一桌算下来应该不止一两银子，秦枫筷子戳着那盘猪耳朵，终于问了柳梦瑶一个问题。

    “你有钱吗？”

    “你有。”柳梦瑶回答。

    “我没有。”不客气的说，秦枫全部的家当估计也只能买这盘猪耳朵，可惜柳梦瑶不仅耳朵背的厉害，眼睛也近视了，她既没有听到秦枫的话更没有看到他发青的脸。

    莫小七的脸色非常难看，他已想象到兄弟两人估计要留在曾英俊这里，洗上一个月盘子才能抵债。洗盘子的活应该是女人的事情，莫小七是要做大事的人。

    更可气的是几盘菜现已下肚，吐是吐不出来了，莫小七望着秦枫，希望他能说点什么。秦枫什么也没有说，对准面前这盘猪耳朵，举筷夹起进嘴，然后再举筷，眨眼功夫，盘内的猪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着。

    莫小七懂了，这厮飞速将另一盘猪头肉弄到面前，也以肉眼可见速度消失着。

    最后一盏酒是柳梦瑶喝的，最后一只鸡腿出进了她肚中，秦枫的脸已如乌云罩顶，因为他看到柳梦瑶站起来，豪气拍着桌子，吼道：“掌柜的，结账。”

    柳梦瑶的声音非常大，整个东街胡同应该都能听到。

    “枫子，一共一两二钱银子。”曾英俊笑的见牙不见眼，秦枫的牙很痒，他很想咬柳梦瑶两口，如果咬上两口就能付账，秦枫觉得柳梦瑶应该不会拒绝。

    曾英俊手继续保持着要钱状，秦枫咬牙站了起来。

    所以脸皮这东西没有最厚，只有更厚。秦枫的脸皮一向自问不算厚薄，他联系一下三人的实际情况，很快得出结论，他笑道：“曾哥，能不能欠债，洗盘子还？”

    曾英俊的脸变了，变的跟莫小七一样难看。

    柳梦瑶摇摇晃晃站起来，伸手就向秦枫怀里掏去，秦枫大惊：“你要干嘛？”柳梦瑶没有理他，变魔术一般从秦枫怀里掏出了二十两，她扬着手，得意道：“表哥，你私藏了银子在身上，居然还敢说没有钱。”

    秦枫的脸刷的一下红到脖子。莫小七用鄙视的眼神望着他，道：“你大爷的！”简短的四字，深刻表达出莫小七的中心思想。

    秦枫没有说谎，这银子是白府的人赏给许秀才的，许秀才转手扔给他，只不过他忘了。秦枫穷的太久，忽然有了十多两银子，再加上酒精的作用，整个人有些飘飘然。他搂着莫小七，高声道：“表妹，哥带你去买胭脂水粉。”

    化妆品这玩意从古自今对女人都有莫大的吸引力。柳梦瑶当然不会拒绝，她依样搂着莫小七的另半个膀子，笑道：“七哥，走着。”

    这两人是喝高了，莫小七一面鄙夷两人，另一面又有些得意，得意的当然是自己的酒量和人品。

    出了东街胡同左拐前行数百米，那就是蒙县最热闹的地方，这条街高高的牌楼，石碑上刻着三字，状元街。

    二十年前这条街还不叫状元街，后来街面上的一位沈秀才高中状元郎，这街就成了状元街，沈秀才一路升职加薪，迎娶了白富美，现如今已是本朝太子少师。

    这等人生赢家蒙县人至今提起，还与有荣焉。

    蒙县经历水患和疾役后，街面的热闹不复往常，但这不影响三人逛街的兴头，从东到西，在从西到东，柳表妹生生把脚印踩到每一寸土地，秦枫的腿麻了，莫小七的脚也麻了。

    到了此刻，他们才深深认识到，陪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聒噪又酒醉的女人，逛街不是消遣，用一个词形容，水深火热。

    她兴致高，挑挑拣拣光看不买，秦枫一面庆幸自己的荷包，另一面又热切期盼着她能看中些东西，哪怕是买双草鞋，也好把他从这逛街的恶梦中解脱出去。

    秦枫和莫小七忍耐着，煎熬着，当柳梦瑶第四次站到同一个摊位时，这位卖水粉的小贩已隐隐有向驴脸看齐之势。

    “表妹，这个不错，很衬你的肤色。”秦枫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一盒胭脂扔到柳梦瑶怀中。

    柳梦瑶睁大双眼，怀疑道：“这个颜色真好吗？我擦完之后会让我的皮肤变的红润吗？”

    秦枫莫小七齐声道：“就这好，别说红润了，保证比猴屁股还要红。”

    小贩赶紧点头，表示赞同，秦枫飞快付了铜板，莫小七拉着柳梦瑶就走，三人无论配合还是反应，真可谓绝顶搭档。

    莫小七扯着柳梦瑶走的太急，着急火燎的就忘了带眼睛，直接撞人家马车上去了。按照往常，莫小七肯定要溜之大吉，结果他没动，没动的原因是莫小七从未见过这么残破的马车，丁零当啷四下跑风不说，就他这小身板轻轻一撞，那门居然“咣当”掉了下来。

    莫小七摸了摸自己的门牙，不知怎么就想到他老掉牙的那个时候，门牙没了说话四下漏风，就跟这马车一样。

    “两位有没有伤着？”车夫问。

    莫小七摇摇脑袋，柳梦瑶也跟着摇摇脑袋，两人四双眼睛怔怔盯着驾车的小哥，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哪有人说话腔调这么好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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