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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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娇

    林寂被自己想出来的问题困扰了一路,他坐在车上忍不住开口问江晔:“我在你眼里,很无情吗?”

    江晔早上起太早,精气神还没回转过来,坐在后座闭目养神,他听见林寂的话便偏头,看上去很认真在思考这个问题。

    林寂看不下去了,他怕江晔接下来就一桩一件地罗列自己的“罪状”,他摆摆手:“算了,随便你想。”

    江晔环抱住手臂,做出沉思状,“真随便想?”

    林寂觉得现在的江晔怪怪的,从昨天那场莫名其妙的吵架开始,江晔整个人都奇奇怪怪的,不像他一开始认知中那个刻薄毒舌的江晔了,反倒有点林寂后期和他熟识后的江晔。

    说话虽然没有那么讨厌,不再有那么大的疏远意,但隐隐透着一股掌玩的心思,让林寂有种自己是某种柔弱可怜,可以随意欺负的小动物的错觉。

    林寂谨慎地看了他一眼,缓缓转过头去继续盯着前方,“那也不能太随便……”

    江晔忍不住笑出声,他手伸过去,握住林寂的左手,掰扯着林寂的无名指,兴师问罪,“你还不狠心吗?连个婚戒都不戴。”

    林寂正想回嘴说你也不是没有带,但他目光下移,看见江晔放在腿上的左手,尴尬地发现他居然好好地戴着婚戒。

    不得不说,林寂觉得自己蛮没眼光的,挑了一个这样的戒指,款式普通,钻石*是不打眼,稍微不仔细看,还不会注意到,随便拉块玻璃都比它璀璨。

    这样毫无特点平平无奇的戒指戴在江晔手上,和他满身的气质都格格不入,甚至因为戒指款式过于低调,林寂自己都经常忽视过去,都没发现江晔戴着。

    林寂闭上了嘴,气短一截,他的无名指被江晔握在手里随意揉捏,指关节被捏得泛出微微的红。

    江晔的手宽大,手掌温厚,弄得林寂脸热,他抽了一下手,居然没能抽回来,林寂皱眉,“江晔,你松手。”

    “你戒指呢?”江晔没有松手,不肯放过林寂,“你对这桩婚姻再不满意,对外也得有个样子。”

    江晔的话难听,但不无道理,林寂不情不愿地从口袋里掏出戒指盒递给江晔,好声好气地说:“我带在身上的,你看。”

    江晔这才放开他的手,态度缓和了不少,接过戒指盒,贴心地亲手给林寂戴上戒指。

    冰凉光滑的戒环贴着林寂的皮肤,林寂下意识想蜷缩起手指,又怕江晔生气,生生忍住了,他眼睛本来就大,很专心看一件事物的时候,就显得格外一本正经,这让两人之间的气氛更加诡异了。

    林寂止不住地想,这太像求婚了。

    不过是恶霸的强制求婚。

    江晔很满意地端详着乖乖戴在林寂无名指上的戒指,警告他:“以后不要取下来。”

    林寂收回手,没戴惯首饰的他还感觉有点不适应,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就跟看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不敢再看第二眼,略显失措地把手揣进口袋,轻轻“嗯”了一声。

    可能是因为车内太憋闷了,林寂脸上的热度下不去,怕被发现,他拉高了衣领,把自己小半张脸全藏进去。

    林寂想自己可能出毛病了,藏在衣领下的嘴角止不住地扬起,压都压不下来。

    两人很快就到达医院,司机去停车,林寂推着江晔往康复中心里走,江晔已经接受复健训练很久了,但这次是他第一次陪江晔来复健,他看上去比江晔紧张多了。

    江晔挑中的康复中心是业内权威,林寂以为江晔的复健师会是个中年人,没想到他的复健师是个看上去蛮年轻的医生。

    江晔的复健师姓李,林寂就叫他“李医生”,李医生一张娃娃脸,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弯弯的一条缝,很灿烂,看上去很有亲和力。

    “你是江先生的妻子吧?”李医生和林寂握了一下手,“很有夫妻相,很般配。”

    林寂腼腆地说了“谢谢”,李医生看他有点紧张,就简单和林寂说了一下江晔的情况,林寂一直听外面的传言,江晔瘫一辈子似乎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实,但听李医生说,却是希望很大,还说江晔的复健情况很好。

    林寂以为李医生在安慰自己,毕竟平日里江晔就没下过轮椅,不仅需要他抱着上下车,还要时不时帮他洗澡,完全没有可以重新站起来的迹象。

    李医生先给江晔做基础的拉伸,复健的过程很痛苦艰难,拉伸动作对健康的人来说很简单,但江晔做得很困难,林寂在一旁看着江晔隐忍的表情,感到很心疼,没做多久就说:“要不,先休息一下吧?”

    李医生看江晔也很累很痛的样子,心里还有点纳闷,明明前几次训练都好好的,人都能自己站起来走一圈,怎么现在倒退得这么严重,变成这个样子。

    “您不用担心,这是正常的,怕痛就更加没有希望了。”,李医生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但并不心软,复健的时候总有病人忍不了,坚持不下去,他刚来的时候就亲眼目睹过带自己的教授把一个病人生生骂哭。

    虽然残忍,但这都是为了病人好。

    林寂很担忧地看着江晔,轻声安慰江晔,“很快就好了,再做几组就完成了。”

    江晔可能实在太痛了,话都说不出,并没有回话,只是伸出手握了一下林寂的手,很快就放开了,是让林寂放心的意思。

    做完动作的江晔跟虚脱一样,靠在林寂肩膀上,林寂小心地扶住他,拧开一瓶矿泉水,看江晔手有点抖,贴心地喂到江晔的嘴边。

    江晔喝了几口水,林寂忍不住问:“是不是很痛?”

    “我说很痛你会安慰我吗?”,江晔闭着眼,汗水湿透了他的睫毛,看上去又憔悴又无力,林寂拿毛巾给他擦了擦汗,想了想轻柔地拍拍江晔的额头,鼓励他:“你很棒。”

    江晔被他说笑了,无奈道:“林寂,你真不会说话。”

    被一个最不会说话的人评价自己不够圆滑,林寂都不知道该哭该笑,他只能顺着江晔的意思说:“好吧,我是不会安慰人。”

    江晔还想多在林寂身上靠靠,但李医生很煞风景地打破了两人的独处,江晔得接着去训练。

    李医生一开始很担忧江晔的状态,都想改变计划,出乎他意料的是,接下来的训练江晔又表现得不错,他怕人站不起来四处小心,没想到人稳稳地扶着他的手就站起来了,还能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的脚步缓慢行走。

    林寂坐在一旁关注地看着江晔的情况,看他不是很吃力的样子才放下心来,看来李医生说得对,江晔的确恢复了很多。

    江晔开始尝试独自站立行走的时候,林寂的手机响了,江晔的目光很快投到他的身上,林寂看是沈书的电话,便站起来走到角落去背对着他们接电话。

    一接通电话,沈书就叫了一声“哥”,林寂轻声问:“是要放假了吗?”

    “还早呢,不放假不能给你打电话了吗?”沈书躺在床上,控诉林寂,“你结婚后都不回来了。”

    林寂本来就没怎么待在林亦安身边过,一直都是跟着外公,现在外公去世了,林寂似乎也没有什么理由再回去了。

    “怎么了?你和林……妈妈没有再闹矛盾了吧?”林寂岔开了话题,沈书很好糊弄,被林寂一说就不纠结这个问题了,他哼了几声,不满道:“我还是生气。”

    “我挺好的,你不用担心。”林寂安抚他,“你对江晔有点认知错误,他挺好的。”

    除了脾气不可捉摸了点,嘴巴硬了点。

    沈书不相信他,在手机那头吐了吐舌头,意识到林寂看不到他的动作,才收回去,他细细咂摸一番林寂的话,大呼小叫说:“哥,你不会被这只花孔雀迷惑了吧!”

    “……”林寂扶额,“你在说什么奇怪的话呢。”

    沈书翻了个身,“我这不是担心你嘛,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林寂见沈书那么纠结这个问题,就含糊地给了一个答案:“过年的时候吧。”

    林寂说得自己都感觉心虚,他现在对于林家一点用途都没有了,更何况林亦安本来就不喜欢他,林寂可能不会再回林家了。

    他一开始往市跑的原因也是这个,待在s市,林寂依旧是一个没有家的流浪者。

    季禾菀毕业决定回市,是因为她生在这里,父母朋友都留在这里,她自然要回来,季禾菀知道他也在市居住过好几年的时候很惊喜,想怂恿林寂和她一起回来。

    但实际上林寂不管在市还是s市,他都没有归属感。

    沈书有点委屈,“好吧,哥,等我放假,我偷偷过来看你。”

    “行,你过来多玩几天。”

    沈书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林寂最后挂断电话,发现他们快通话一个小时了。

    他正转头,就看见江晔摇摇晃晃走向他,林寂吃了一惊,李医生示意他张开手臂,等在原处,林寂就愣愣地照做了。

    江晔走路的姿势有点瘸,但步子还蛮坚定的,林寂看得非常紧张,生怕人中途摔倒了,有种想冲上去扶住江晔的冲动。

    太久没看到江晔站起来的样子,林寂都有点不认识现在的江晔,他变得高大,林寂须得仰视他,他从众人传闻的孱弱残疾中走出,慢慢变作林寂记忆中那个难掩光芒的江晔。

    江晔成功走过来抱住他,重重地舒了一口气,林寂身板小,整个人都被热腾腾地被江晔拢在怀里,动也不敢动。

    “你跟谁讲电话讲了那么久?”江晔脸贴着他的面颊,有点湿,很亲昵的样子,“季禾菀,赵诚,或者是沈书,还是崔栋席?”

    林寂抱住江晔的背,很吃力地支撑住他,江晔动了下,直起身来,稳稳地站在他面前,手扶着林寂的肩膀低头看他,眉眼因为汗水打湿的缘故,看上去越发鲜艳,俊美不可直视。

    林寂不知为什么不敢看他,微微移开视线,“是沈书。”

    江晔叹了口气,又倒回林寂的身上,“林寂,你关心的人怎么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