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死得重于泰山[快穿]

如何死得重于泰山[快穿] > 第30章 风华绝代的大妖巴蛇

第30章 风华绝代的大妖巴蛇

    一声婴儿的啼哭在小院之中响起, 只是那哭声十分的微弱。白用术法清洁完毕那婴儿, 又用锦被裹住, 他仔细端详着孩子。初为人父, 白脸上表情却是万分悲痛,因为他知道,这孩子生机已逝,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是个女儿。”白轻声对芸娘说。

    “抱过来给我看看。”芸娘有些虚弱的说。

    白犹豫了片刻, 他本不想把孩子给芸娘看, 免得徒增伤心。但见到芸娘那期盼的神色, 他终究是不忍拒绝她。

    芸娘抱过孩子,脸上是初为人母的幸福和慈爱:“我和你父亲相识在梨花盛开的季节, 你就叫白梨好不好。”

    她低头轻轻的吻了下婴孩的面颊:“望你一生幸福喜乐, 平安无忧。”

    随即, 就见芸娘从唇中吐出一物渡进怀中婴孩的嘴中,她竟没有咽下那千叶莲灵液, 而是偷偷藏在了舌下。

    事发太快, 一旁的白都来不及阻止她。婴孩本能的咽下嘴中液体,肉眼可见的,她青白的脸色变得红润起来,哭声也渐渐嘹亮。

    而芸娘,却像是心愿已了,面色立刻灰败起来, 看来方才那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

    “芸娘, 你为何这么傻!”芸娘的逝去已成定局, 白悲恸万分,跪倒在她的身边,泣不成声。

    芸娘却是温柔的笑了笑,她抬手摸了摸丈夫的脸:“没有一个做母亲会放弃自己的孩子。认识你是我这生最美好的事,只是我要先行一步了……”

    白死死的抓住芸娘的手,无力的摇头。

    芸娘又吻了吻怀中的孩子,面露不舍:“白,有你有小梨,我这辈子没有任何遗憾了,不要太为难自己。我的家人所做之事……你不值得为他们坏了你的修行……还有,照顾好小梨……”

    语罢,芸娘终是耗尽了最后的力气,闭上了美丽温柔的眼睛,而她的嘴角却还带着一丝微笑。

    数日后。

    白终于从失去妻子的悲痛中略微缓了过来。陆恒这才得知那天发生的事。

    怀璧其罪。

    前段时间,白出门寻找祭炼千叶莲需要的辅助灵药。芸娘的父母和兄长却突然找上了门,声称既然芸娘和白之事已成定局,为了孩子,他们愿意承认芸娘和白的婚事。

    当年离开家人与白私奔,芸娘虽从来没有后悔过。但在午夜梦回之时,她仍然会想念家人。

    芸娘本就是闺阁女子,对于至亲的主动示好大喜过望。没有疑心太多,就留他们在小院住下。却不曾想,他们并非带着善意而来。

    芸娘的兄长与一宗门弟子有所往来,偶然得知有一妖族得了重宝之事,并在留影珠中见到了那妖族的长相。他惊喜的发现,这妖族竟然就是当初拐了自己胞妹私奔的穷小子。

    多年来,芸娘一直有传信于家中,希望能回乡省亲,缓和与家中的关系。然而芸娘的父母因她逃婚之事,在知府面前大大的丢了面子,向来视她为家中之耻。

    芸娘现在所在之处,他们还是知道的。她的兄长向来想踏入修仙之路,只是碍于资质,没能拜入哪个宗门。听闻此事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与那宗门弟子一拍即合,宗门弟子上报门派后,许诺芸娘的兄长,称只要他能配合弄来那重宝,就收他入门。

    这便有了那一晚的生离死别。

    那日,白寻了药材回到小院,见到面露喜气的妻子。得知妻子与家人和好,白也很是为她高兴,因为他也知道这事向来是芸娘的一块心病。当晚,白设宴款待芸娘的家人,却在心神放松的时候,被芸娘的兄长以一厉害法器偷袭。

    千钧一发之际,是芸娘以身挡住了那道攻击。身受重伤的芸娘动了胎气,腹中胎儿迫不及待的要出世。小院外也被不知从何而来的修者团团围住,再然后,就是那日陆恒见到的情形了。

    “我准备将芸娘的尸骨带回族地安葬,我们择日就前往族地吧。”白抱着怀中的一小团雪兔,他见陆恒望着自己怀中的雪兔,又解释了一句:“妖族的孩子在出生一日后,就会化为原形。”

    语罢,白向两人告辞,回到小院去处理后续事宜。

    看着白消瘦得像是一抹游魂的背影,再想想储物袋中珉的尸骨。陆恒不由得心生感慨:“人与妖相恋,都是如此下场吗?”

    “这与人或是妖并无关系。贪嗔痴,三不善根,各酿苦果。”释空仍是风轻云淡的样子,白的这般遭遇也没能在他眼中留下一丝波澜。

    陆恒定定的看着释空,不禁想着,发生什么样的事,才会让他这八风不动的脸变一变颜色。

    “你不要为这些外物乱了心神,于修行不利。”

    “修行修行。诶,释空,你是不是把我当儿子养啊?我可是比你大几百岁哦,你可不能乱了辈分。”陆恒眨了眨眼睛,开了个玩笑,想将空气中那些凝重的气氛一扫而空。

    “休要妄言。”

    陆恒觉得额头一痛,这才发觉,释空竟然弹了自己的脑门一下。这和尚,弹脑门的时候脸上表情也这么正经。陆恒心里默默吐槽,脸上却只敢做出讨饶的表情,听话的修炼去了。

    进入妖族族地,方法出乎意料的简单。

    白给了陆恒两个干瘪的果实:“这是迷谷树的果实,食之即可不为那瘴气所迷。”

    “那岂不是只要得到这个果实,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入妖族族地了?”陆恒问。

    “这迷谷树果实需用妖气激发出效果,人族若没有妖族随行,是无法使用的。”白又补充了一句,“而且需是修行正道的妖气,那些走邪道的妖也是不行的。”

    陆恒点了点头,尝试向一个果实中输入妖气。只见那干瘪如树皮的果实顿时就变得饱满起来,翠绿欲滴的,看起来让人很有食欲。陆恒将手中果子递给释空,又如法炮制,激活了另一颗果实。

    这迷谷树的果实,入口即化为一汪清甜的液体,吞之入腹后,陆恒觉得自己耳目似乎都清明了不少。

    三妖一人悉数吃下果实后,便越过止石,向那妖族族地行去。

    转过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眼前豁然开朗。与人族喜用石材建城不同,妖族的城镇是直接建在树木之间的。有建于地面之上的房屋,也有挂在树枝之上的木屋,陆恒甚至还看地面上突然打开了一扇门,随后一个身材瘦小的妖族从中跳了出来。

    白看到陆恒一脸惊诧的样子,终是露出了这些天来的第一个笑容:“那是分金鼠族,他们一族喜居地下。”

    说完,白突然又愣了一下,讷讷的说:“当初我将这些妖族的风俗讲与芸娘听时,她也很是向往……”

    陆恒拍了拍白的肩膀,这丧妻之痛,也只能靠他自己慢慢走出来。陆恒看了看他怀中那圆滚滚的小雪兔,心想有这般可爱孩子的陪伴,白应该能快点恢复吧。

    “我们暂且在这鹊来城住下,狐族的领地在青丘,待我寻一狐族友人为你们引路。”白打起精神,说到。

    一行三人在羽禽类妖族开的客栈住下。羽禽类妖族喜居树上,这客栈与一参天古木融为一体,一个个房间像是鸟巢般挂在粗壮的树枝之上,这奇特的建筑让来自现代社会的陆恒大开眼界。

    陆恒和释空依旧是共用一间房,之前是因为陆恒外表年幼,现在则是两人已习惯这般相处方式。反正晚上都是在打坐修炼,也不用担心床铺不够用的问题。

    夜幕降临,今夜的月光格外的明亮。

    陆恒很是新奇的靠在窗边看着这与人族城镇截然不同的风光。只见下方的妖族似乎都在向一个方向涌去,在那个方位各色光芒星星点点,看起来像是现代世界的霓虹灯一般。

    “咦?看起来好像是有什么大事情啊。”陆恒好奇探出上半身张望。

    “今夜是妖族拜月节。”释空拎着陆恒的衣领把他扯回房内,这房间离地面颇有些高度,以陆恒那半吊子的修为,栽倒下去怕是要摔个鼻青脸肿。

    “拜月节?好想去看看啊,今夜能否不修炼?”

    看着陆恒亮得几乎要放光的双眸,释空点了点头:“贫僧与你同去。”

    拜月节是妖族一年一度的重要节日。整个鹊来城的居民都聚集在了湖边一块巨大的空地之上。明晃晃的湖水倒映着那磨盘大小的明月,纯净的月之精华甚至令很多妖族不自觉的露出了部分原形。

    空地中央,搭起了高高的台子。台上的貌美女子拖着长长的翎羽,舞步纷飞,舞姿中柔媚又带着一丝矫健之意。从未见过这种舞蹈的陆恒有些看呆了,只是那舞者的表情略有些奇特,腾挪之间都是眉目含情,整个人都散发着无尽的春情,跳得观赏之人都心神荡漾起来。

    “这是位男妖。”释空说。

    什么?居然是男妖!这话像是晴空霹雳一般惊呆了陆恒,不过他马上又缓了过来,想想也正常,禽鸟类的求偶舞蹈本来就是雄性跳给雌性看的啊。

    陆恒很快就接受了事实,反正他也是抱着纯欣赏的态度在看这曲舞蹈。

    一曲舞罢。周遭的气氛忽然有些沸腾起来。

    陆恒见到身边一高大得像铁塔一般的男妖,摸出一朵红得像是火焰一般的花,凶神恶煞的脸上露出一抹极为不相称的羞涩表情,向着一个身高大概只到他胸口的少女走去。

    那少女生得纤细美丽,两人站在一处活脱脱的美人与野兽。陆恒本还以为少女要受到惊吓,因为这高状男妖,送朵花都气势汹汹像是要去杀人。不曾想,那少女落落大方的接过花,说:“你这呆子,总算是开窍了!”

    随后少女就一把揪住高大男妖的衣领,迫使他弯下腰来,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周遭的妖都为这对有情人欢呼雀跃,还有好事之妖掏出一把花瓣洒在了他们头顶。

    这样的情形比比皆是。这大概是节日庆典上有情人相互表白的环节,陆恒这么想着。

    一朵粉色的花出现在了陆恒鼻子下,握着花的手十指纤纤,一看就是个美人。陆恒抬头,果然看到一张美艳绝伦的脸。

    那美人见陆恒望他,毫不羞涩抛了个媚眼:“这位小郎君,奴家可还合你心意?”

    “这位姑娘,我们素不相识,怎可随意送出这么重要的信物……”陆恒大窘,往后退了一步,他猜想这些形状一样的花朵,应该就是在这节日上向心上人表白的信物。

    那女子一愣,随即大笑,姿态极其的豪放,直把陆恒笑得面红耳赤:“你是哪族的娃娃,族学还未念完就偷跑出来了吧。姐姐告诉你,这粉色月见花跟那红色月见花的意义可不一样。那红色是天长地久,这粉色是露水情缘。”

    随后女子又眨了眨眼睛:“小郎君甚是合我心意,姐姐带你成年怎样?”

    陆恒正要拒绝,却感觉后颈被人轻轻捏住,一股轻柔又坚定的力道把他向后一带。陆恒不由得后退两步,撞在了熟悉的胸膛上。

    “他尚年幼。”释空对那女子行了一礼,就把陆恒带离了是非之地。

    气氛有些尴尬,陆恒有种诡异的心虚感。释空却是面色如常的将陆恒领到高台附近:“听闻这拜月节最后环节,对妖族修行有莫大益处。你且在此等候。”

    随着夜色渐深,明月已升至众人头顶。那些有情人的互动似乎也告一段落,喧嚣的气氛渐渐的安静下来,众人都神情虔诚的望着高台的方向,像是在等待着某个重要的仪式。

    方才在台上起舞的男妖又走了上来,他的手上托着一个花苞状的法器。在念完一段玄奥的咒语后,男妖对着明月举起了法器:“请月神赐福予我们。”

    那花苞法器随即就层层绽开,从中升出一弯小巧的新月,越来越高,直到升至众人头顶。只见那弯新月滴溜溜的在空中转了几圈,就骤然向陆恒和释空的方向飞来。

    还未等陆恒反应过来,那弯新月就一分为二,分别没入他和释空的体内。说来也奇怪,那新月进入后,陆恒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新月已有选定之人,周遭的那些妖族爆出一阵阵欢呼,热情地向着他们的方向涌来。

    高台之上,那男妖语气激动的喊:“祝福这对情深义重的恋人,月神会一直护佑着你们!”

    情深义重的恋人?什么情况,陆恒大惊失色。他见围过来的妖族似乎想把他和释空迎上台去,来不及多想,陆恒一把抓住释空,就冲出了人群的包围。

    七拐八转的甩掉那些过度热情的妖族,好不容易回到客栈的陆恒,发现自己还紧紧攥着释空的手。

    “你先回去,我有点事找白。”陆恒甩开释空的手,头也不回的冲进了白的房间。

    白正在窗边引导白梨吸收月光,被陆恒闯进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怎么了?如此惊慌?”

    陆恒在桌边坐下,倒了满满一杯水灌了下去,可还是觉得口干舌燥的。连饮三杯,他觉得那面红耳热的感觉要好了许多,这才将刚刚发生的事情细细说与白听。

    “那新月到底是什么诡异的东西,太奇怪了。刚开始的时候,我什么感觉都没有,过了片刻,我就觉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那不会是什么厉害的邪法吧?”陆恒有些心有余悸。

    白瞬间就明白了什么,只是他却不知该不该点破。那释空大师看起来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又是出家之人。领悟到情之一字苦楚的白,并不想陆恒也步他后尘。

    白想了想,说到:“那是月神的祝福,并非什么邪法。每年的拜月节上,都会有两个……关系亲近之人得到月神的祝福。今后你两在一起修行的时候,会事半功倍。”

    得到白的解答,陆恒总算是安下心来,这才放心回到自己的房间。释空已在打坐修行,陆恒也就老老实实的变回原形,盘在了释空的肩头。

    只是陆恒并不傻,刚才的事情他越想越不对,那个男妖说得分明是,情深义重的恋人。再联想到白有几分怪异的神情,和之后的含糊其辞,陆恒想通了某些关键。那月神的祝福,八成是给予相互爱慕之人的吧。

    爱慕?陆恒不由得想起自己跟释空相处的一幕幕,他发现自己对释空确实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释空无意间的靠近,总会令他有些紧张。而释空离开的那一月,他无论做什么,总是想着如果释空在会怎么样。他甚至想起当初在恭亲王府,看到临阳郡主引诱释空那一幕的时候,心底那丝被自己忽略的,不太舒服的感觉。

    陆恒不由得失笑,自己真是够傻的,早就喜欢上了释空竟然还毫无察觉,还一直认为对他的依赖只是雏鸟情节。

    只是想到释空素来无欲无求的样子,陆恒又沮丧起来。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这份感情看来就要夭折。释空是修佛之人,自己又怎么能为了一己私欲,让他破戒。

    “你心思颇为繁杂,可是有什么烦恼之事?”释空突然开口。

    沉浸在自己心情之中的陆恒,被吓了一跳。随后又蔫蔫地从释空肩头爬下,在一旁化作人形:“我觉得我现在的修为,可以独自修炼了。你回宗门那段时间,我也没出什么岔子。”

    释空沉默地看了陆恒片刻,直看得他心里有些发慌,这才开口:“也好,修行之路,终究要靠自己。”

    听到释空的话,陆恒觉得更加沮丧了。头一次,他对修行之事生出了索然无味的想法。

    “你心不静,今夜还是休息为好。”释空又说。

    陆恒点了点头,拖着沉重的步伐上了床。这一夜注定睡得不□□稳,陆恒只觉得自己整夜都在做梦,光怪陆离的,大量的信息仿佛要把他的大脑挤爆。

    好不容易从那团乱麻中挣脱出来,陆恒发现已是正午。这是踏上修行之路以来,他头一次这般懈怠。奇怪的是,在修行上向来颇为严厉的释空,竟也没有催他起床。

    房间内空无一人。陆恒抽了抽鼻子,闻到房间内有残余的梵音檀香之气。梵音檀香并非凡物,只有梵音寺的高僧才会炼制,且产量极少。这檀香在修炼之时使用,能加大进入顿悟的几率。

    释空昨夜是使用了梵音檀香修炼?不对啊,释空说过他修炼从不借助外物。想到梵音檀香的另一个作用,陆恒又想。难不成是为了给我助眠驱梦靥啊,不可能吧,这千金难求的梵音檀香拿来助眠,说出去怕是要被那些修者追杀。

    想不通其中关节,陆恒也懒得多想。他对着镜子,看着因为昨夜辗转反侧,被滚得乱糟糟的长发,陷入了苦恼。

    白的出现,解救了陆恒。

    看到陆恒一副见到了救星的样子,白只得拿了个软垫放在方桌上,把怀中的白梨放在上面,然后便拿起了陆恒手中的梳子,准备为他梳髻。

    尚未开始,释空就推门进来,他的目光落在白握着梳子的手,停了几秒。

    “今天,就不麻烦你了。”陆恒死盯着镜子,不敢看释空,生怕被他看出自己的不对劲。

    释空没多说什么,只是走到方桌旁坐下,给自己斟了杯茶。见释空这番模样,陆恒又觉得有些沮丧。他真是受够了自己这患得患失的模样,这感情之事,怎么就这般麻烦,自己的心情完全不受控制。

    梳子轻轻落在陆恒的头发上,白正要开始,只听方桌上的小雪兔哼了一声。白回头望去,见本是熟睡的白梨不知怎的突然醒了过来,正拱来拱去地想要找熟悉的味道。

    白心下奇怪,他的女儿睡眠向来深沉,没睡满两个时辰,就是在嘈杂之地也很难醒过来。今日这才刚入睡没多久,怎么就醒了过来。不过白也顾不得想太多,对陆恒说了句抱歉,就放下梳子走过去哄自己的孩子。

    陆恒看着镜子里依旧乱七八糟的头发,只能求助于释空:“释空,还是得麻烦你。”

    释空放下手中茶杯,如同每一天的清晨那样,拿起了梳子。只是陆恒觉得那一下又一下规律落下的力道,不仅落在头发上,似乎也落进了他的心里。

    等陆恒梳好发髻,白也哄好了孩子。这才有空说正事。

    白说:“我那狐族好友传讯过来,说今日正好要回族地一趟。”

    “你呢?”陆恒见白似有告别之意。

    “我要带芸娘回兔族族地,之后就待在族地专心抚养小梨长大。你们等事情了结,可来族地找我。”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将狐族好友引荐给陆恒二人之后,白就独自踏上了前往族地的旅途。路过的风卷过,白的衣衫被吹得猎猎作响。陆恒这才恍然发现,白已是形销骨立,那本是合身的衣衫,现在挂在他身上显得极为的宽大。

    再想起当初见到白时,那活力满满的少年模样,陆恒不由得怅然若失。这情之一字,于人于妖,究竟是福是祸。

    “我等也该动身了。”

    陆恒听到释空说到,随后便觉得自己的手落入温热的手掌之中。

    “我已经不是孩童了,不,不必牵我。”陆恒把手抽了出来,自觉面上有些燥热。

    青丘之山。以九尾狐王为首,是各狐族的聚居之地。白的狐族好友,将他们引荐给了狐族族老。

    那族老听陆恒说完珉的事后,眉头紧锁,神色颇为凝重:“这珉是族中大妖,他的事情老朽也无法做主,需等狐王出关。”

    “狐王何时出关?”陆恒问。

    “应就在这几日,你二人且在我族住上几日。等狐王出关,老朽立即上报此事。”族老说。

    陆恒二人只得暂且在这青丘住下。青丘民风向来热烈奔放,来来往往的狐女穿得都甚是清凉。虽说陆恒来自现代社会,可他已差不多习惯了这世界层层叠叠裹得严严实实的衣着。忽然之间又见到这与现代社会盛夏之际差不多的打扮,让他不禁有些不敢直视。

    陆恒忍不住看了眼身边释空,目视前方,视线丝毫没有回避。

    “出家之人,不是讲究非礼勿视吗?”陆恒有些气恼的拽了一把释空的僧袍。

    释空侧过头,看起来有些疑惑。陆恒见状,手势隐蔽的比了比那些美艳奔放的狐女。

    “红颜枯骨,皮相而已。”释空说,“你道心不稳,还需加紧淬炼。”

    陆恒被释空的话噎了个半死,只得学着释空那副八风不动的样子,把那些狐女当做是路边草天边云。片刻后,发现还真有点效果,心不动,自不会为任何外物所影响。

    一心修行的二人,数日时光转瞬即逝。

    狐王出关。

    那族老如约为陆恒二人引荐了九尾狐王。狐王修行之地,在英水的源头之处。那山谷水脉丰富,在阳光的照射下,水汽腾空,显得云雾缭绕的样子,颇有些仙境之意。

    只见这水墨晕染般的山谷之中,一身着大红劲装的女子从山洞中行将出来。这狐王眉毛较寻常女子更为浓烈些,一双丹凤眼,目似点漆,看起来竟无一丝妩媚,浑身皆是英姿飒爽之气。

    族老将陆恒二人介绍于狐王,狐王听罢,挥了挥手令族老退下。

    那族老一退出山谷,眼前高傲的狐王竟对陆恒恭敬地行了一礼:“王此番来青丘,可是有要事发生?”

    也不怪狐王这般问,妖族现任的王,是个彻头彻尾的修炼狂,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没有大事发生,是绝对不会出现的,这也导致了妖族之中,除了各族的王,几乎是无妖见过妖王的面目。

    这厢陆恒却被狐王这一礼惊得差点魂飞天外。王?她是在叫我,这是什么情况?陆恒不由得抓住释空的手臂,有些惶恐不安。

    “且听她怎么说。”释空传音到。

    见陆恒半晌没有出声,狐王抬起头来,这才发现眼前的妖王似乎有些不对劲。

    “王,你的修为出什么状况了?怎会是这等少年身形。”狐王面露疑惑。

    想起在临别之前,白说与他听的妖族风俗,以及传承之中提到的一些东西。这妖族之人,向来直白坦率,并无太多勾心斗角之事。各族的王也是对族中事务尽心尽力,因此陆恒对着狐王的防心并不太重。再说,最不济也有释空在,他修为高深,护住自己还是不成问题的。

    想到此,陆恒也就不再隐瞒,把自己现下的状况与狐王说了一说。

    听陆恒说完,狐王在征得他允许后,将神识探入陆恒体内,细细查看了他的情况。

    “这妖丹竟受了如此重的损伤,这也许与您失忆之事有所关联。”狐王也是摸不出头绪,“我并不擅长这方面,您可招那,为您细细诊断。”

    见陆恒失去记忆,狐王重新介绍了下自己,她名为溪,是只五千岁的九尾狐族。

    随后,陆恒这才将自己此番来意说将出来。

    “狐族之中是不是有只叫珉的碧踪狐?”

    “珉啊,很久没见过那混小子了,不知又躲在那个人族城镇中游戏人间。”说起珉,溪就觉得有些头疼。明明天赋卓绝,几百年就修成大妖,偏偏心思不放在修行之事上。

    “珉,已经陨落了。”陆恒终是将这句有些残忍的话说了出来。妖族的同族之间,感情向来深厚。

    “什么!”溪失手砸了手中茶杯。

    “怎么可能!他可是被修者所害?我定要害他那人不得善终!连他们的宗门,也要付出代价!”溪惊怒之下,失了狐王的架子,连声怒骂。

    等溪的情绪稍微平复下来,陆恒这才有机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

    听罢。溪也是沉默半晌,终究叹息了一声:“珉当年与那少女之事,我也是知晓的。当初他几近入魔的时候,还是我去将他带回族地。”

    “这么多年过去,我本以为他已经放下。没想到,他依旧没放弃寻找那少女的转世。太过执着,并非善事。“溪又喃喃的说了句,“情之一字……”

    看溪的神情,似乎是勾起了什么回忆。片刻后,她又自嘲的笑笑,回过神来说:“珉的尸骨可是由您保管?”

    陆恒说:“当时他说自己生机已断,将妖丹赠予我,只求能带他尸骨回到族地。”

    “生机已断?”溪眉毛一竖,“他怕是没了求生意志。这不争气的家伙,了不起是从头修炼罢了!”

    见这脾气火爆的狐王,似乎又要发怒,陆恒赶紧问到:“珉的尸骨如何安葬?”

    “陨落的大妖尸骨,都需在禁地安葬。那禁地只有妖王能进入,恰好王您在这,我们明日就启程前往禁地吧。”溪又补了一句,“禁地传承千万年,我并不知晓其中的奥秘,但说不定会有解决您当下状况的机缘。”

    既已定下第二日前往妖族禁地,陆恒想着要离开了,便决定要把这青丘好好逛逛。

    “这青丘风情颇为有趣,我出去转转。”陆恒对准备修炼的释空说。

    “贫僧与你同去。”

    “不用不用,我随便看看就回。”说罢,也不等释空答话,陆恒就冲出了房间。

    日落西山,金红的晚霞把青丘城渲染得如画卷一般。陆恒长长的吁了口气,他承认这几天自己确实有点躲着释空。在明白自己心意后,他就一直处于纠结之中,患得患失的。

    陆恒能看出释空待他与旁人都有不同,这份不同让陆恒有时不免生出几分妄想来,觉得释空是不是也对自己有意。可是把这感情之事,放在释空的身上,又让陆恒觉得那是一种亵渎。

    烦恼之中,一面写着“酒”字的旗帜闯入陆恒视线。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陆恒当下决定进去小酌一杯。

    许是才将将黄昏,这酒馆之中很是冷清,陆恒随意捡了张桌子坐下。

    酒馆的老板是个女妖,婷婷袅袅,风姿绰约。只是那脸,似乎在哪里见过。

    “这位小郎君,我们又见面了。”老板娘倒是先认出陆恒来。

    “你是?”陆恒还是没想起来。

    “哎呀,小郎君真是贵人多忘事,奴家甚是伤心呢。”老板娘眨了眨眼睛,“拜月节。”

    原来是那夜送他花的女妖,陆恒有些尴尬:“不好意思,这几日发生的事太多,一时记不起来。”

    女妖不甚在意的笑了笑:“相逢即是有缘,更何况你我萍水相逢两次。奴家名为红袂。”

    这红袂虽然看似举止轻佻,实则目光清明,性情爽朗,陆恒也就向她通报了名讳。妖族惯例,知晓名讳后,就是朋友了。

    红袂也一改那酸得掉牙的说话方式,大大方方起来。她从后厨拎出两坛子酒来:“今日你有口福,刚出窖的狐仙醉,姐姐请你喝。”

    两人相对无言,沉默喝酒。那红袂颇为善解人意,许是见陆恒心事重重地样子。陆恒不开口,她也就不打扰,只是陪陆恒喝了一杯又一杯。

    微醺之际,陆恒总算是憋不住了:“听我说说烦恼之事可好。”

    红袂举了举酒杯,示意陆恒继续。

    陆恒略略提了提和释空的相识相处,只是隐去了释空乃出家之人的身份,着重说了发现心意后这段时间自己的纠结。

    “听你描述,对方对你也不是无意,既心意相通,告知对方就是,有何值得烦恼的。”向来直来直往的红袂有些理解不了。在她看来,彼此有意,那简直就是一拍即合的事情。

    “我怕误他修行之路。”

    红袂突然恍然大悟:“你这位心上人,就是那天把你带走的那位大师吧?”

    陆恒本就因为酒精有些发烫的脸,一瞬间爆红:“是,是的。”

    红袂抚掌大笑:“不错不错,姐姐对你很是佩服,很有胆量嘛!“

    说到兴头,红袂还用力拍了拍陆恒的肩,脸上一副欣慰的样子。看着她似乎已经陷入某种不知名的情绪不可自拔,陆恒只得安静地等着她平静下来。

    “你问过他是如何想的没有?”红袂又给自己斟了杯酒,总算是稍微冷静了点。

    陆恒苦笑:”我怎么敢问。“

    “那你凭什么替他做决定呢?”红袂直言,“如那位大师对你无意,那也不存在误他修行之路之说。如他也对你有意,是否会为你误修行之路,也只有他自己能做抉择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红袂的一席话算是把陆恒从这几天的一团乱麻中揪了出来。

    酒过三巡,陆恒觉得自己有些微醺。夜色渐深,陆恒见状,与红袂告别,回到客栈。

    在进门之际,陆恒还掐了个清洁术,把自己身上的酒气除去。

    推开门后,陆恒见到释空仍同他离开之时一样,在盘腿打坐修行。

    陆恒放轻了动作,生怕惊扰到释空。他才刚在窗边盘腿坐下,正欲开始修行,却听释空问到。

    “可曾沐浴?”

    “啊?”陆恒愣了一下,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你心本就难静,身上气息繁杂容易影响你的心境。”释空解释说。

    陆恒很是奇怪,虽说自己术法不精,清洁术这般简单的术法,他还是有信心的。可竟然释空这么说了,陆恒就低头仔细的闻了闻自己的衣襟袖口,确实没有酒味,硬要说的话,似乎还残余了一丝红袂身上的熏香。

    陆恒又掐了一遍清洁术,发现还是一样。这熏香也不知是什么做的,清洁术竟然都无法完全去除。

    “这香味好像去不掉。”陆恒苦着脸说,“要不不管了,说不定明天就散掉了。”

    “你随我来。”释空起身出门。

    陆恒跟在释空身后,来到城外一处山谷之中,这山谷之中,竟藏着一汪冒着热气泉眼。

    “这灵泉之力,应当能将你身上那些气息洗去。”

    陆恒伸手探了探那泉水,发现温度适宜,真是一绝佳的天然温泉。他喜滋滋的抽掉发簪,散开头发:“你这两天不是一直同我在一起吗,怎么会发现这么个好地方,难道刚刚你也出门转了转?”

    “神识探知。”

    释空的回答让陆恒觉得自己有些犯蠢,又用普通人的眼光看待这个修仙世界了。

    犯完蠢的陆恒低头开始解腰带,他安慰自己是因为喝了酒才会这样。脱下外袍后,陆恒想到什么,动作停了下来。

    陆恒本想叫释空回避,可是看到他坦然的神色,想到自己又不是个女子,叫他回避反而有些欲盖弥彰。便大大方方的脱下了内衫,身上仅着一条亵裤走进了灵泉之中。

    一入这灵泉,陆恒就觉得灵气像是钻进了自己身上的每一个毛孔,舒服得他轻轻的哼了一声。随后他就兴奋的说:“释空,这灵泉好像对修行也有增益效果,快下来试试。”

    释空却是定定的看了陆恒片刻,直到陆恒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这才说:“不必了,贫僧修行之时不喜借助外物。”

    随后,释空便转身离去,只留下了一句:“沐浴完后,不要耽搁,速速回来完成今天的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