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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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谢云烟离开后,吴山便立在她的房间里环顾四周,借着微弱的光线看见房间里的书房连着卧房,里面还有间浴室,算是个宽敞的套间,风格透着婉约的中式禅意格调,桌椅床古朴考究,也不失最现代化的智能设施,看得出房间的主人是个极其懂得享受的女人。

    他的目光停留在窗边的桌子上,那里放了很多瓶瓶罐罐,在整洁的屋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几步走了过去,目及之处是一些贴着标签的玻璃瓶,陶罐,还有裸露在外的藤本植物。

    他分辨不出具体名称便随手拿起那个捣药罐凑前闻了闻,刚才那个女人身上的药味正是这个味道,他放下药罐转身之际,看见他身后的墙上挂着一幅画。

    这是一幅很显眼的油画,在这样的中式屋内显得十分突兀,即使关着灯也很难让人忽视,吴山几步走到画前,抬眸之际细细端详此画。

    画中阳光倾洒,似乎是个宜人的午后,作者将色彩光影运用得恰如其分,画中的主角是一只雪豹,躺在宽大的阳台上,它体格健壮威武,甚至比旁边放着的桌子还要大,姿态慵懒却透着天生的王者气息。

    浑身雪白的毛色一尘不染,被风吹起,威风凛凛,两只眼睛深深的凹陷进去,透出尖锐的锋芒,蕴着似有若无的蓝色幽光。

    就在他端详此画时,突然听见木底拖鞋踏在楼梯上的声音,他突然意识到那个女人为何在出门前换鞋,此时倒是提醒了他,危险正在靠近。

    吴山立即走进卧室,寻了一处隐蔽的地方静听外面的动静。

    谢云烟打开防盗门,又用钥匙开了几间仓库的门,招呼道:“随便看看就得了,可别把我库房弄乱了,这里面很多我私人珍藏,随便一样够你们几年工资的。

    不是我说啊,我这库房常年上着两道锁,苍蝇都进不来,要真有大活人能进得了这地方,那我这民宿也甭开了。”

    她依在门框上这边吩咐着:“那几箱是茅台,轻着点。”

    这边又追着交代道:“装得都是一次性洗漱用品,那个逃犯难不成还练得印度瑜伽把自己缩到这么小的箱子里?”

    在她的监督注视下,这些年轻小伙子也没好意思继续翻下去,大概找了下没地方藏人也就出去了。

    而张栋强一直没吭声,站在角落目光倒是若有所思地落在谢云烟身上。

    至此整个民宿除了库房对面那间紧闭着房门的房间,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算是全部地毯式排查过了。

    此时,队伍中一个警察突然冒了句:“这间房没看过。”

    杨成斌没吱声,扫了眼谢云烟,谢云烟折腾了半天终于没好气地说:“我这才洗完澡锁了门下来的,这门还锁得好好的,谁会穿墙术了?杨队,连我房间都要看?合适吗?”

    三个字丢给杨成斌让他自己去掂量,他还没说话,谢云烟直接掏出钥匙把门一推,转过身就冷“呵”了一声:“谁进?”

    话虽这么问,人却倚在门框上抱着胸,脸上带笑,眼里的光却是冷的,让人没来由地发怵。

    房间里关着灯,黑黝黝的,门虽是开着的,但没一个人敢擅自踏进谢老板的闺房,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地瞅着杨队,只有落在后面的张栋强探头探脑地说:“干嘛不进?我进。”

    他还没挤过身,杨队一把拍住他的肩膀对大伙说:“收工。”

    其他人纷纷松口气,一来是没人敢进谢老板的房,怕活蹦乱跳地进去,蔫了吧唧地出来,二来这长期驻扎在云齐山的人,没人不知道“入无山”的老板是个不好惹的美人,对人时而热情时而冷淡,让人摸不准她的脾性,恐怕就是逃犯擅自闯进她房间,都没法像个正常人一样走出来。

    其余人陆续下楼,杨队落在最后,谢云烟回身往房间瞅了一眼,这群人警觉性高,怕他们生疑谢云烟也没将门带紧,随意虚掩了一下,落在最后送了送杨队。

    下楼的时候杨队再次对她说了句:“抱歉了啊,今晚把你这弄得这么脏乱,明天一早我就安排人过来收拾。”

    谢云烟应了声,问道:“你们抓的什么人啊?这么兴师动众的?不会是杀人犯吧?”

    杨队笑了笑:“别担心,不是什么作奸犯科的人,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上头通知我们人到了云齐山,我这也是奉命找人,谁想这大雨天的跑出来。”

    谢云烟扶着把手回道:“有什么消息通声气,我敞开门做生意的,天天人来人往,也不想招惹上什么麻烦。”

    “放心吧,这几天我派人多跑几趟,你也让下面人都留个心眼,来住店的人多问几句。”

    说罢走到楼下,张栋强是最先下来的,彼时已经点燃一根烟,他们下去的时候他手指间的烟灰正好落在了大厅的地毯上,谢云烟皱了下眉对他说:“啊sri,墙上禁止吸烟四个大字认不得?”

    张栋强办案多年从未被个姑娘拿捏,自然面上多了几分不快,冷声冷气地说:“逃犯一天在咱们云齐山,工作就一天都停不了,我劝谢老板的态度放端正点,免得让人怀疑。”

    “呵。”谢云烟眼眸一撇,看向其余几个警察,媚眼如丝,声音散漫:“我态度不端正了吗?”

    其余人没一个敢接话,正在这时毛毛端了几杯热茶过来说道:“各位警察同志都辛苦了,外面雨大,喝杯热茶再走,别感冒了。”

    杨队的手下陆续谢过接了茶,谢云烟直接拿起一杯茶朝张栋强走去,面带笑意地对他说:“既然这位啊sri认为我态度不端正,那我就以茶代酒,跟你赔句不是,有哪些地方让你不痛快都在茶里了。”

    她长发垂在颊边,眼里荡漾着炫目的笑意,白皙精巧的脸蛋近了些才看得真切,这里的姑娘大多长得黝黑粗糙,谢老板这长相在云齐山一带真真是个无可挑剔的大美人了。

    饶是张栋强这个直来直往的大猪蹄子,也很难拒绝一个人间尤物给自己递茶,他一手灭了烟,一手接过茶没再说什么阴阳怪气的话。

    一群人匆匆喝了几口茶就离开了,上了车后,张栋强忍不住又点上一根烟,旁边的小王说道:“强哥,外面雨大这窗户都关着的,呛啊。”

    张栋强狠狠嘬了一口才灭掉,不太利爽地说:“我就奇怪了,这个谢老板说是洗完澡下来的,头发却是干的。”

    开车的小王随口应道:“也许吹干了下来的。”

    张栋强眯起了眼睛砸了下嘴:“要说这么在意外表,有吹头发的时间,却没有换衣服的时间,头发比衣服重要?”

    坐在后排的杨队接了句:“你的逻辑不成立,姑娘家不喜欢头发湿漉漉的,嫌难受吧,怎么?还能因为一个头发干湿问题盯上小谢了?”

    张栋强回头意味深长地盯杨队瞧了一眼,斜着嘴笑道:“杨队这有些护妻心切的味道啊。”

    他比这些人都年长些,开起玩笑来也肆无忌惮。

    杨队却严肃地说了他一句:“别乱说话。”

    张栋强“呵呵”了两声,还没“呵”完,肚子一阵绞痛,他“哎哟”一声叫道:“小王,你快点开,我好像忍不住了,闹肚子。”

    这话音刚落,整张脸惨白惨白的,捂着肚子汗直冒。

    坐在他后面的小警察嘀咕了一句:“怎么了强哥?刚才不还好好的吗?吃坏什么了?”

    这句话倒是突然警醒了车中人,小王和杨队都心照不宣地憋着笑,张栋强猛地就想起刚才接过谢老板茶时,她对自己说的话“有哪些地方让你不痛快都在茶里了。”

    ……

    谢云烟目送两辆警车驶离民宿,而后立马转身盯着毛毛:“找几件干净衣服给我。”

    又走到小林面前跟她交代了一番,毛毛和小林都是附近村子的,家里谢云烟都知根知底,民宿刚建就跟着她了,这么多年下来遇见形形色色的人,大大小小的事,自然彼此之间练就了一套默契。

    时间不早了,谢云烟拿了衣服和他们说了几句便匆匆往四楼走去,直接打开房间的门,入眼的是书房,并没有人,她打开灯又走进卧室,里面依然空无一人,她的心拎了一下,快速推开浴室的门,打开灯的刹那,那个穿着黑色T恤牛仔裤的长腿男人正坐在浴缸边上,双腿随意交叠着转动手指间的打火机。

    谢云烟才终于松了口,将手中的干净衣服搁下对他说:“你身上湿着,先洗个澡。”

    男人转动打火机的手指顿住,抬眸扫视过来,问得第一句是:“为什么?”

    为什么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将他留下?

    谢云烟静默地站在浴室门口答非所问地说:“衣服是我同事的,你先将就一下换上,洗完澡出来我们再谈。”

    随后她带上了门,不多久里面传来水花的声音,木桌上的药还没有制完,谢云烟几步走过去想继续未完的事情,却发现自己根本静不下心来,她的听觉嗅觉所有感觉在此刻被无限放大,满心满脑都是浴室里男人发出的动静,仿佛每一个声音都牵动着她的心脏,让她呼吸紊乱。

    十分钟的时间对她来说仿若在热锅上煎熬,当浴室的门被拉开后,她并没有松口气,反而更加紧张,她深吸一口气回过头,那个叫吴山的男人穿着毛毛的衣服,只不过并不合身,他个子大约有一米八多,毛毛的裤子穿在他的腿上成了九分裤,还好T恤够大,毛毛穿着像篮球服,穿在他身上倒正好,还穿出了点时尚感,但是他依然戴着口罩,有些怪异。

    谢云烟轻嗤了一声:“我帮你过了道坎还要对我遮遮掩掩的?”

    她的床就在吴山身后,不过他并没有靠近,反而朝外走了几步立在原地对她说:“安全起见,这样对你也有利,雨一停我就走,你也从没见过我。”

    谢云烟有些好笑地盯着他,歪着脖子语气轻佻地说:“那我偏要看呢?”

    “我没什么好看的,为什么要帮我?”

    他似乎一直在执着这个问题,从刚才到现在这是第三遍问她了。

    这一次谢云烟没有拒绝回答,一边朝他走去,一边逐字逐句告诉他:“为什么要帮你?你觉得我一个常年独居在深山的寂寞女人为什么平白无故要帮一个男人呢?图财还是…图色?”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极其暧昧,笑得也一副颠倒众生的模样,吴山眉眼间紧了几道警告她:“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

    谢云烟表情故作夸张地说:“我像在开玩笑吗?”

    “你房间尽是些烧钱玩意,说明你不缺钱,你自身条件不差,也不至于缺男人到这种地步。”

    谢云烟的笑容更加生动起来,整张脸的五官都因为心中那团不停燃烧的火焰充满了生气,这久违的神情几年间从未被第二个人看见过。

    她双眼牢牢锁住面前的男人,笑着对他说:“谢谢夸奖。”

    “……”吴山一时无言,虽然面前这个女人现在这个步步逼近的样子魅惑得像个妖精,但他没有要夸她的意思,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即使在这大山里,她想要男人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至于涉险帮他。

    “你不怕我吗?”他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面前的女人浑身上下透着老练,偏偏清透的五官像浸在水里,没有丝毫岁月的痕迹,让人无法判断她的真实年龄。

    正常女人听见“逃犯”两个字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她却冒然闯进他们房间将他藏匿,此时还敢朝他不断逼近,甚至没有问一句他为什么会被追捕?

    谢云烟听见这个问题后,脚步微顿,细细回味了一下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好笑,低眸之间嘴角浮过一抹寡淡的笑意,透着让人无法看清的苍白,声音似漂浮在空气中:“我六岁的时候我爷爷就告诉我,人生最冒险的事就是不冒险,如果我肯冒险,世界就会为我转身!”

    说罢她猛然抬眼逼近他,突然拽住他的衣领用劲一甩,就将他扔到了大床上,当即一个翻身上床,撩起睡袍压坐在他身上,吴山大骇,伸手就想去推她,却忽然发现抬起的手臂软绵绵的,他一使力,四肢就发麻,浑身的力道都被一种奇怪的麻痹感控制着。

    谢云烟看见他的反应,嘴角掠过一丝鬼魅的笑意,吴山眼神发紧逼问她:“我怎么会这样?”

    谢云烟不紧不慢地拉起他的手臂放到他眼前,那里有三个清晰的指甲印,他猛地想到刚才他看见的满桌子药罐,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声音阴沉:“你做了什么?”

    谢云烟的嘴角依然带笑,慢悠悠地放下他的手臂解释道:“不过是一些麻药罢了,几个小时后就没用了,我刚才只身一人进了你们屋中总得留一手,万一你真是个十恶不赦的通缉犯,我也可以做个顺水人情让那些警察的活轻松些。”

    她身下的男人乌木的双眼沉了下来,仅用了几秒钟就弄明白她的意图,声音冷冽到了极致:“所以你做了两手准备,要么用这种药麻痹我把我送给警察,要么把我困在你房间里,然后你选择了后者,你到底想做什么?”

    最后一句话含着毫不隐藏的愠怒,谢云烟看见他生气了,笑意更深:“我刚才不是说了嘛,图财图色,你身上也没什么钱财,那也只有…”她故意说半句留半句。

    他们一上一下,姿势暧昧,虽然隔着布料,但依然能感觉到彼此滚烫的肌肤,特别是她对他表现出的浓厚兴趣,有那么两秒让吴山当真以为她要对他做什么。

    然后谢云烟便俯下身,抬手碰上他的口罩,轻柔的气息喷洒在他脸上:“让我看看你。”

    吴山虽然抬起手,但那奇怪的麻痹感让他来不及阻止她的动作,便在这时谢云烟一把拽下吴山的口罩,瞳孔急剧收缩间,她僵在他的上方,看着这张完完全全陌生的脸,血液瞬间冰冻成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