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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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初敛唇角抖了抖,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故事在里面,他告诉自己不要相信霍佑樘的鬼话, 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要信――

    但是还是忍不住回想起,那一日,药阁的老头捧着那做药引的草, 一脸困惑地说:这就是蒲公英草啊?

    ……………………白毅。

    白初敛咬了咬后槽牙,掀起眼皮子扫了眼一身狼狈的霍佑樘,忽然有点后悔来牢狱看热闹。

    霍佑樘又是何许人物, 在赤月教, 他专司严刑拷打,什么人性的弱点和黑暗面,他只需要看一眼,就能猜个**不离十――

    白初敛这样被保护过度, 什么都写在脸上的人对他来说,就是一盘送上门的菜。

    “哎呀呀,看白掌门这样子, 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已经服下了致阳者心头血啊……怎么, 谁不告诉你?历封决?还是你那个好徒弟?”

    霍佑樘说着,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笑了。

    “这些年历封决走南闯北,忙着撵着我满中原跑,应当没空同你玩这些伴家家酒游戏……是你那个徒弟吧?”

    白初敛被说中了心思,满脸阴沉地看了霍佑樘一眼――

    不过这时候, 他还算冷静,最多气他这狗徒弟满嘴跑火车哄他吃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但是也晓得他是为了他好,所以也并不怪罪的。

    白初敛也不是什么白眼狼傻子,怎么可能因为这种简单的挑拨离间去问徒弟的罪……最多把他拎过来打一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再一个月两个月的不让他靠近自己。

    而霍佑樘自然不知道其中的弯弯道道,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反正被关在这,烂肉一块,无聊嘛――

    说得到点子上,搅这玉虚派一个腥风血雨。

    说不到点子上就当他胡扯,最多被嘲笑两句咯,他又不输什么。

    “唔,介于我那好师弟当年干的蠢事,这世间最后一位致阳人大约是顾家那个遗孤小姑娘,叫什么来着……顾念清。”霍佑樘嗤嗤笑道,“她和你那好徒弟白毅,神仙眷侣的故事,在江湖上倒是挺出名的,不少快意江湖的小册子还是他们为蓝本呢……啧啧,说起来还是咱们赤月教做的媒,到时候他们成亲,你可得请我们教主喝一杯。”

    白初敛:“……”

    成亲?

    成你娘的亲?

    上个月新郎官还压在他师父身上黏糊得像要吃奶的小屁孩,这样的人,能成亲?

    白初敛耳朵动了动,糟心得很,想撕烂他那张瞎几把扯淡的臭嘴。

    而霍佑樘才不觉得自己嘴臭。

    所以他还在N吧N。

    “白掌门既然喝了蝶扇门继承人的心头血,怎么不叫你乖徒弟干脆让她告诉你玉笼果树到底在哪算了,听说你们找藏宝图找得也挺辛苦的。”

    “……”

    白初敛彻底无言了,正想问你到底想说什么,便看见霍佑樘脸上露出个浮夸的诧异――

    “呀,别不是人家小姑娘想嫁个没爹没娘的,觉得你这师父碍眼,现在拖一拖等五年期满你翘辫子再嫁你徒弟――掐指一算,那时候那姑娘大约正是豆蔻,嫁人好年纪呢!”

    “……”

    “气不气?”

    “你这人话怎么这么多?”白初敛真心发问。

    可惜霍佑樘不理他。

    自顾自说得很开心。

    “嗳,你说你徒弟和那个顾家的遗孤俩小苦命鸳鸯的,到什么程度了啊?”

    什么到什么程度?

    白初敛恨不得戳聋自己的耳朵。

    猛地弯下腰,他凑近被挂在铁链上的男人:“霍佑樘,你能不那么猥琐么?”

    “白掌门错怪我了,我是真想知道,”霍佑樘这下真的不是挑拨离间了,就单纯聊个八卦,“每个月取血都是心头血,你想想人的心脏长哪的……不脱光了怎么取啊?”

    霍佑樘只是随口胡扯,想了想又补充了句――

    “搞不好还要上手摸,哎哟,这谁遭得住?”

    说完他自己都在那嘎嘎乱笑,好像忽然从这枯燥的等死被关绝望里生出一点乐趣。

    只是霍佑樘没想到,他前面讲了一堆挑拨离间的话,白初敛一点反应都没有,说到这,却忽然脸上一僵,整个人身上那种放松的气场一下子消失了。

    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白掌门阴沉着个脸,脸上乌云密布乌漆嘛黑。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收获,让霍佑樘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咦,我刚才说什么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还没等他想明白这里面的隐秘,这时候却看见白初敛冲他露出一个叫人背后发寒的微笑。

    他维持着微笑,拢着袖子转身走出了关压霍佑樘的牢笼,对守在外面的玉虚派刑堂弟子,温柔地道:“陆子澄,把他的嘴缝起来,再让那个狗嘴里清晰地说出一个字,你自己去刑堂领罚。”

    ……

    白初敛从玉虚派牢狱里走出来,外面大雪纷飞,寒风吹得那叫个冰冷刺骨,却吹不清醒他那头昏脑涨的脑袋。

    【每个月取血都是心头血,你想想人的心脏长哪的……不脱光了怎么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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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脑海里翻过来,倒过去都是这一句。

    白初敛都没心思去顾虑什么白毅拿蒲公英草忽悠傻子似的忽悠他这师父整整两年的罪行,他现在满脑子都是――

    少女芳华正好,满面娇羞,香肩半露,伸手去扯身后肚兜系带。

    少年冷面心暖,立于床榻边,垂眼盯着她面若海棠,眼中冰雪亦无声无息不知何时早已笑容。

    一时间,春香帐暖,鸳鸯戏水,狂蝶戏花。

    一时间,气血上涌,只觉得头如针刺,右手经脉断裂处原本多时未有不适,这会儿却如万针刺入,密密麻麻地如蚂蚁啃噬地疼痛起来。

    思想却不受束缚,脑海里出现的画面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少年一手握着抽血针具,另一只手扶住少女小桃,少女低呼一声,他目光暗沉,唇边露出一丝丝笑意……

    白初敛眼前发黑……

    头一偏,吐出一口血来!

    牢狱之外空无一人,满目苍白甚无脚印,莹白的积雪之上洒上飞溅的鲜血,温热的血消融白雪,触目惊心!

    掐指一算,明日本应该是白初敛到守剑阁取药的日子,若白毅真的取顾念清心头血炼药,那便应当是今日动手。

    白初敛咬破了舌尖,嘴里一股血腥味翻涌,左手不自觉地轻拂上腰间天宸剑――

    下一息,玉虚派掌门人已如山间白鹤,迎着风雪几番起落,向着白峰山那边义无反顾疾去。

    ……

    正是寒冬腊月,今日的白峰山亦空无一人,少有习剑弟子愿意放着别的练剑峰正儿八经的索桥不走,踏着铁锁链来这练剑。

    衣袍扑簌间,年轻男人轻盈落在雪地之上,卷起雪尘阵阵;漫天大雪落于其如墨发间,面如冠玉,目若郎星,仿是谪仙下凡。

    守剑阁外空无一人,沉静在大雪的沉寂里。

    只是庭院中央有稀碎脚印,那脚印看似凌乱实际脚下颇有章法,想来是不久前才有人在此练剑……

    白初敛勾起唇角,心中发冷,不免冷笑一声。

    却不入守剑阁,一撩衣袍下摆,转身往守剑阁旁边的听雨居走去……只是刚走到门外,就听见里头传来少女稀碎的哭声,再一聆听,似乎又有少年在低语轻哄。

    “师兄,我好疼……”

    “不疼,很快――师妹再忍忍。”

    夹着雪花的寒风将屋内低语吹得不甚真切。

    白初敛却身心俱寒,僵立于院外,双眼发红只看着屋内烛光摇曳,那逐渐交叠在一起的身影……

    竖着发的少年人抬手,守执针管,片刻,那手的阴影又消失在似披散着发,娇羞颔首另一身影的胸前。

    屋内少女一声娇吟。

    屋外的人,紧紧握住手中剑柄,似溺水之人唯依的浮沉浮木。

    那叹息的声音,轻声哄劝声稀碎入耳,白初敛深呼吸一口气,通红的双眼如困兽之斗,纤细身躯在暴风之中独立而萧瑟。

    他止不住颤抖起来,心头亦是一片茫然,他不知自己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转身离开,还是……

    “啪――”

    积雪压断一枝院内松枝,雪落院内,发出一声轻响。

    屋内鸳鸯,仿佛也受到惊吓,莺声细语戛然而止,原本几乎快重叠在一起的两个身影迅速分开!

    而这一声断枝声,仿若也压断了屋外站立之人脑海中最后一根紧绷的弦!

    他拇指将道刀鞘中天宸剑一顶而出,剑气破空,迎风怒啸!

    一起一落,身形瞬间掠至听雨居阁前,手中剑光一闪,整座古朴楼阁,从承重柱,至窗楞,至四柱,犹如被一道横风拦腰切断――

    轰隆!

    巨响打碎了大雪降临之静谧,瓦塑尽数从倾斜屋顶滑落,噼里啪啦摔碎一地,屹立于此百年建筑从中一切为二,轰然倒塌!

    “白毅!”

    白初敛这一击,用了全力,恨中带痛咆哮一声,嗓音喑哑里带着血腥翻滚,山雨欲来的意味……

    白初敛一脚踢开自己面前那碍事废墟,天宸剑在掌心灵活一转,正欲舞剑把那该死的鸳鸯从废墟里挖出来羞辱千百遍――

    “师父?!”

    身后,少年震惊的呼声传来。

    熟悉的沙哑之声,正如变声期少年惯有,其中紧绷,更是熟悉异常。

    白初敛挥剑动作一顿,忽而瞳孔聚缩,猛地一下天宸剑回鞘回过身去――

    只见身后守剑阁与听雨居一墙之隔的高墙之上,少年单膝跪地,手中还握着一把素雪剑……他零散黑发飞舞,似带水汽,身上衣衫亦凌乱如出浴急忙胡乱披上就奔出屋外。

    那张初长俊脸带着震惊与错愕,黑色瞳眸之中闪烁着的却是万般担忧。

    不是白毅,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