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毒

三毒 > 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后来听说那日, 霍将军率领休整完毕的四万大军势如猛虎下山,急攻猛进,佛挡杀佛,将猝不及防失去主将的毛坦族营地踏平!

    当大军杀入毛坦族营帐时,霍将军一马当先, 骑着马, 火烧屁股似的就冲进了卑弥略的营帐,他进去的时候,一个士兵正抽刀要往姬廉月头上砍――

    霍将军坐骑乌云通了人性,一声嘶鸣撅蹄子将恼羞成怒的毛坦族士兵踹了老远,霍将军抽剑让他的脑袋和卑弥略的滚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男人从马上一跃而下, 将坐在榻子上, 裹在狐裘皮里的少年郎连带着狐裘皮抱起……压在自己的胸腔, 强壮的手臂死死缠住少年的腰。

    “卑弥略怎么死的?”

    男人嗓音嘶哑,等到怀中结结实实闻到了他的气味,这时候才有空扭头去看卑弥略的头颅。

    “我杀的。”他怀里的人闷道。

    “你杀他干什么?”

    “不是烦毛坦族就数他最会打仗么, 三十六计用上了,外祖父差点儿也栽他手里, ”姬廉月理所当然道, “索性宰了就一了百了了。”

    姬廉月从小不耐烦读书,打仗不会, 政斗也不会, 所以太子和观月帝都对他很放心,哪怕后来他恢复了男儿身也一样。

    杀了卑弥略这法子简直简单粗暴, 不是没有坏处,但是眼下这么大阵之前卑弥略的死,让毛坦联军失了阵脚,对净朝军来说只剩了好处。

    但是霍显还是有些胆战心惊,他的重点甚至放不在他要杀的人已经死了这件事上――

    “你杀了他,想没想过毛坦族不会放过你?”

    “他们本来就没准备放过我。”

    姬廉月语落,这一次霍显终于成了哑巴,只是在听见他语落的时候,那平静不羞不恼不邀功的语气让他心中一紧……

    事实上他有多期待进入帐子时他兴高采烈的扑过来质问他“你怎么才来”――

    然而他只是安静地坐在床榻上,平静地看着他。

    思及此,霍显收紧了他揽在少年腰间的手臂,直到他哼哼了声“疼”,男人才微微一愣,稍微放开力道。

    而后又隐约想起,以前在床上两人胡闹,他被他掐的要都要断了也没喊一声疼……

    心中的不安又在加剧。

    霍将军然而没想到“杀人”这个词语从来没有被姬廉月放在过去的人生词典中――

    姬廉月也没想到自己随身携带的安神药有朝一日能被他放在酒里喂了敌国大将,更没想到卑弥略的剑那么利,他都没怎么使力,他的头颅就掉了下来。

    现在其实他还有点懵。

    剑握在手中,血喷溅出来,那一幕就在他的眼前,和他的霍显重叠在了一起。

    男人漆黑的瞳眸确实令人安心。

    但是姬廉月却还是凭空生出了一丝丝的怨:“霍显,你应该早点来的。”

    他不知道自己的情绪是不是隐藏的很不好,但是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他看见了有什么东西在霍显的眼中崩塌……外面兵荒马乱里,帐子中霍显在一地尸体里捧着他的脸,狠狠地吻住了他的唇。

    ……

    这一仗打得很痛快,在霍显提着卑弥略的头颅出现,大喝“敌人将领卑弥略头颅在此”时,净朝军的欢呼差点震碎了阴郁的天。

    大家都士气值被拉到满格,坐在霍显马背上,姬廉月都感觉到了一丝丝的兴奋――尽管扑面而来的尘土和血腥还是让他忍不住皱眉,他还伸手去拍霍显的肩膀,让他赶紧把卑弥略的脑袋给扔了。

    周围太吵了,他担心霍显听不见他的说话,附在他耳边喊:“我看着害怕!”

    霍显不肯扔:“毛坦大将头颅按道理要带回京中,献给皇上。”

    姬廉月又惊又怒,心想这些男人是怎么回事:“我父皇要这东西做什么!你给我扔了!”

    霍显夹紧了□□马匹,腾空握着缰绳的那只没有抓着敌人头颅的手,摸摸怀中人那愤怒的脑袋,爽朗笑道:“明儿个由你把它送回去!”

    姬廉月心想,你做梦!

    一路杀回营帐。

    霍显将姬廉月扔给随行军医,留下一句“看看他的脚”就回了战场,虽然伤兵营已经有了一些伤员,但是霍显亲自交代的自然不一样,当随行军医往上凑时,姬廉月还矫情地躲了躲:“我都这样好几天了,你们先去看那些比较着急有需要的人。”

    那随行军医用袖子擦了擦汗:“可是霍将军交代……”

    姬廉月笑了笑:“你告诉我,当初他抱着谢家三郎回来,是不是也同今日这般让你们照看他?”

    原来坑在这等着。

    随行军医:救命!

    姬廉月最后还是乖乖让他看了脚,因为长时间的脱臼,身体又有自我愈合能力,眼下虽然不红肿了,但是脚形却有些长歪了,今后走路还能不能如常人稳当不好说,但是走慢些应该也不太看得出来。

    军医说了一半,觉得安亲王如此美人遭这种罪也是罪过,抬起头看了看姬廉月的脸色,看他一脸平静还愣了下,但是很快反应过来:人家是亲王,出门坐轿,举止优雅,实在没什么需要快步走路的场合。

    “脚变形怎么回事?”他只是问。

    “因为胫骨”天然愈合,所以可能就着长歪的方向伸张,可能是脚弓向外,但穿山长靴便只是脚掌略宽,并不明显。”

    姬廉月想了想,“哦”了声,没开口表示自己这辈子穿男子长靴的时候仅限于每日早朝那前后一个时辰。

    让他接上了脚,姬廉月就侧躺着休息了。

    只是也还竖着耳朵听外头的战况,陆续送来的伤员不少,但是听那些还有精神的伤员嘴巴里的战况,一切都还好。

    姬廉月放下心来,打了个呵欠,睡了过去。

    ……

    到了大概是第二天凌晨。

    姬廉月感觉自己被人打横抱起,耳边是铠甲重靴踩在地上发出的声音,他懒洋洋地睁开眼看了眼,在嗅到了熟悉的气息时又浅浅闭上了眼。

    “吵着你了?”霍显略微粗哑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

    姬廉月刚睡懒了一把骨头,这会儿不困了也懒得动弹,敷衍地应了霍显一声,感觉到刚接上的脚被上了夹板,动弹不得还有点火辣辣的疼。

    ”去哪?”姬廉月问。

    霍显低下头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毛坦联军被我们灭了近半,天亮之前退了军,我们也回来休整一日,明日再乘胜追击……我回来了,难道你还要睡在伤兵营?”

    姬廉月想了想好像也是,于是脑袋往男人怀中一耷拉,不说话了。

    “脚还疼不疼?”霍显问。

    “军医说问题不大,只是以后可能只能穿男子的长靴了。”姬廉月回答,“长靴又闷又热,配宫裙也不好看,我回京再看看太医有没有办法。”

    霍显“嗯”了声,想了想又低声道:“你穿什么都好看。”

    姬廉月:“……”

    谁说男人不用□□,这钢铁直男也会说情话了,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了谁。

    姬廉月心酸地想。

    到了帐子,霍显小心翼翼将姬廉月放下后便去洗漱,又带着一身水气在姬廉月身边躺下。

    白日睡得够多了,这会儿被男人那灼热的气息喷洒在颈脖后,姬廉月更加睡不着……翻了个身想说什么,却感觉到被子下男人一只手伸过来,搭在他的腰间。

    姬廉月愣了下心想这人不会累的么,然后很快地发现男人只是揽着他的腰将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并未有其他的动作……霍显抱着他抱得很紧,这是两人在没有胡闹的情况下难得如此亲密。

    姬廉月鼻尖都是男人熟悉的气息,便感觉到他极其疲惫。

    到底是心软了,他伸手摸了摸男人的面颊:“想过谢三郎的事到底怎么处理了么?”

    此时算上整兵已经在战场杀敌超过整整一日十二时辰,霍显困倦异常,只是捉了他的手指道:“回京再议,大不了就是让她搬到西郊,远远的……”

    按照你说的,好吃好喝的供着,有奴仆,有地,此生再不相见,咱们自然谁也不要娶她。

    然而这会儿困极了的霍将军,哪里还想的起来自己以前也说过要将谢三郎娶了当妾,养在外头当个外室这种话。

    姬廉月没捉住他的意思,以为他还是像以前那般固执,心先凉了一半――

    但是很快又反应过来,这本来就是他们之前讨论过得,而霍显的性子向来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他还如此固执,也不意外。

    “……”

    “怎么了?”

    霍显见怀中人不说话,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

    姬廉月低了低头脸埋入他的怀中,像是逃避世事一般浅浅叹了口气,嘟囔道:“没怎么,你睡吧。”

    忍不住想起了今日在卑弥略帐子里,霍显抓着他亲吻他的狠劲,像是要将他吞入腹中……

    当时帐子外就是铁蹄踏营喧嚣之声;铁器穿透皮肉的钝响之声;毛坦族的士兵在惨叫;净朝军喊打喊杀。

    外头的混乱投在帐子上成了剪影――

    一名士兵手执长矛刺穿了敌军的喉咙,□□刺入又拔出,鲜血飞溅在黄色的帐子上,拉出一条刺目的鲜红色彩。

    而帐子里里面的人相拥,亲吻得难舍难分。

    换了漂洋过海而来的那些西方人的说法,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血色罗曼蒂克。

    如此看来,他姬廉月,也算不虚此行。

    ……

    休整了一日,霍显重新上了战场。

    这一次不用他催,姬廉月便一脸嫌弃地带上了卑弥略的头颅,快马加鞭赶回上京。

    此时已经又入深秋。

    这场仗从夏天打到了初冬,秦明月坐镇北方,终于击退了毛坦族十二万联军――外族各部陆续受降,割地奉纳,献上质子,承诺百年内不犯中原半步,来往皇家商户不纳税,不进贡,以贵宾礼遇。

    北方接壤处得赔地百里,主要城池十一,净朝版图向北扩张十一余座大大小小城池,圆了秦明月北方不败战神的神话。

    而因为这场轰轰烈烈的战役,京中武官队列再次壮大,皇帝龙心大悦,下旨这次领兵头等功武毅大将军霍显守护边境有功,斩敌首,擒敌魁,特赐连升三级,初授从三品怀远将军。

    这圣旨是霍显领军班师回朝的路上收到的。

    但伴随这升官嘉爵圣旨而来的另外一道圣旨,却让霍显想要立刻领兵掉头回北方,又或者干脆集合所有兵将杀入京中,把剑架在皇帝老子的脖子上,问他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那是一封合离书。

    时隔二年,公主终于要同如今发光发热的驸马合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