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毒

三毒 > 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霍显觉得心中憋闷, 想要回到北方去再找些蛮族开战,也好过在这,有手有脚却打不得骂不得,心情不好甩不了还得笑脸相迎。

    仅用从宫门到尚未改名的驸马府这么短短一段路,他只觉得憋闷得很, 他不想姬廉月不理他。

    无论因为什么闹了鬼的原因――霍显第一次希望乌云是个瘸子马, 行路就可以慢一些,一步分成两步踏,这样的话,难得老实坐在他怀里的人就可以跟他在一起久一些……

    然而非常可惜的是,乌云是跟他上过战场并活下来的战马, 脚下踏云, 蹄下生风, 从宫门前到尚未换牌子的驸马府门前,好像只用了一息的时间。

    转瞬便到了。

    怀中的温度以一种毫不留恋的方式抽离,这人上马磕磕绊绊, 下马却极其利索。往地上一跳,摇晃了下, 就站稳了――

    驸马府没有亮灯, 倒是隔壁安王府点着灯笼,老管家带着一众女官在那等着, 看着霍显和姬廉月共乘一骑回来, 皆是一愣。

    老管家还是当初在驸马府的那个管家,姬廉月放了合离书搬回亲王府, 就把他也一块儿带上了……说实在的这“搬迁”距离不过从一堵墙的左边搬到右边,有些器具真的都是家里仆从直接站在墙这头往那头递的――

    而如今驸马府也确实是搬空了,冷冷清清,连个开门的小黄袍都没有;

    亲王府门前倒是热热闹闹乌泱泱站了一大堆人,可惜没一个人敢冒然上前扶住他们摇摇晃晃的主子……

    只是被前驸马爷那冷眼一扫,他们恨不得想转身,回去,关门。

    姬廉月醉得六亲不认,自然不会跟他们计较这些,只是记得自己是要回亲王府的,抬脚就往有光的那边走。

    霍显站在一墙之隔冷清的驸马府前,伸手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沉声问:“去哪?”

    “回府,”姬廉月道,“困杲。”

    也不知道这像乡野匹夫的发言谁教他的,想来他在军营里待了一段时间,也不是什么都没学到。

    霍显抓住他不放手,姬廉月愣了下,然后转过头看着男人,良久,笑了。

    “霍将军,”他口齿不清道,“您这拉拉扯扯拽着本公主不放,就不合适了吧……莫不是将军忘了,咱们已经合离了,从此亲王府是亲王府,驸……你那处,是你那处。”

    姬廉月一下子脑子没转过来,不知道形容霍显住的地方大约得叫“将军府”,索性用了”你那处”。

    霍显面无表情地问:“我哪处?”

    姬廉月愣了下,迟钝地反应过来这人可能是在开黄腔。

    顿时觉得自己可能醉得更厉害了。

    他摆摆手:“别黏糊糊地说话,合离就该有合离的样子。”

    “谁说我们合离了?”霍显微微蹙眉,却是一上头用上了三岁毛孩的法子,“合离讲的便是一个‘合’字,你一意孤行,算什么?下次若这样,为夫教你,你该写的是《放夫书》。”

    …………………………还《放夫书》呢!

    姬廉月觉得他不讲道理:“圣旨都送将军手上了!”

    “哦,”霍显面瘫道,“我给烧了。”

    姬廉月半天才意识到“我给烧了”四个字中间酝酿着怎么样的……腥风血雨!

    顿时炸毛:“霍显!你是不是疯了!那是圣――啊!”

    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就在众下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中被牛高马大的男人一把打横抱起来,他本就是纤细体型,但是好歹也是成年男子,霍显抱着他却丝毫不费力,且转身就要往驸马府里走。

    “放老子下来!大胆!放肆!”姬廉月去掐他的脖子,又怕他真的急了把自己扔地上,不敢用力,“霍显!我们合离了!你这是做什么!”

    霍显并不理会他。

    抱了人,一脚踹开驸马府的大门。

    又转身一脚把门踹上。

    隔着一道墙,外头石化的下人只来得及听见他不讲道理的解释:“外头驸马府的府匾还没拆,只要这里一天还叫驸马府,你就睡在这一天……公主不在的驸马府像什么话?”

    “放肆!”

    他就放肆了。

    驸马府虽然已经空了一段时间,但也不是荒废的,姬廉月留了几个下人打扫院落,免得灰尘从墙那头飘到他王府的院落里来――这不之前听闻霍显要回来了,驸马府里留守的下人也勤快地给将军住的地方里外打扫过,换了干净的床,原本是希望将军不回来住,回来拿东西时候看他们忠心勤快,念着好,重新开府也好歹能带上他们。

    这会儿,床,被褥都是干净新换的。

    是真的方便了霍将军。

    将人抱进屋子,往床上一扔――

    姬廉月被扔得骨头都快散了架,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便感觉到身后也有个东西跟着爬床上,压住他。

    他挣扎,他就伸手去摁住他,仿佛是为了惩罚他的不配合,他还伸手扯他的腰带……嘴上也没闲着,像一条饿了一百年的狗熊似的暖烘烘地压着他啃。

    啃了唇就去咬下巴,还有鼻尖……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鼻息间,满满都是男人熟悉的气息。

    姬廉月心里头觉得不该这样,相当纳闷这人怎么他妈出了事就想床上解决,和真的动物似的,那脑子是用来干嘛的――

    于是他一开始的拒绝那是真的非常真心实意,霍显的头发都被他薅下来几把……男人被拽到疼了吼他“别动”,语气越凶,嘴巴上的动作倒是越温柔。

    ………………精分了!

    而霍显以前捣鼓他的时候从来都不像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不走心,哪儿不能碰,碰哪儿他就服帖了,一上手全就在脑子里成了本能动作……

    半盏蜡烛的功夫,最后姬廉月被他弄得手软脚软。

    当男人喷着浑浊的腥气,饿狼似的用舌尖舔去唇角的不明液,抬起头抓着他硬要亲他的时候,姬廉月只能浑浑噩噩地叫他缠住舌尖。

    “慢些,霍显……嘶!你他妈!”

    可惜压在他身上的人像是一个字都听不见,红着眼,比猛兽还凶,看着恨不得像是要把他弄死在床上算了,嘴巴也没闲着:“提前从军营回来就为了捣鼓合离书?嗯?……姬廉月!”

    姬廉月被他打雷似的全须全名地叫得一哆嗦:“吼什么?!”

    “你胆子肥,老子以为你长记性了,不用我哄自己知道回京等着,”霍显露出森白的牙冲他冷笑,“结果你是真回来了,就回来在这挖个坑等我是吧!”

    两人这一□□做得像打架。

    对话也是真情实感的在吵架。

    什么身份文雅谦和冷漠成熟稳重都不管了,两人都恨不得把对方咬死!

    “让你纳妾!我他妈没说过不准纳妾!你要纳妾老子就跟你玩完!”姬廉月揪着霍显的耳朵,“你当老子和你说好玩儿?!”

    “我没纳!”

    “你想纳!”

    “没有!”

    “有!”

    “无理取闹!”

    “我他妈无理取闹,霍显,我告没告诉过你我做了个梦,你和谢三郎在外头成了好事,一朝回京就要让她和我做什么平妻,我一口鹤顶红死在你身上?”姬廉月眼眶通红,”我告没告诉过你?你当没当回事!”

    霍显被他吼得快疯了,还平妻,你娘的,哪来的平妻?!

    “你犯得着因为一个梦――”

    霍显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他只是低下头恶狠狠地咬住身下人的唇瓣,直咬得嘴巴里都舔到了铁锈的气息……

    如果他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喝什么鸡毛鹤顶红,那此时此刻的霍显很显然简直想让他分自己一口。

    两人干脆一人一口干干净净翘辫子算了,下了黄泉路有伴撕一路,撕到奈何桥边也好……也免得在这冷冷清清,两人互相阴阳怪气,叫人难受。

    浑浊气息交换间,看着姬廉月那双透着恨和遗憾的眼……

    霍显是真的觉得伤了情。

    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几下撞击将他弄晕过去。

    ……

    姬廉月迷迷糊糊的,只觉得今晚的霍显尤其凶残,像是饿了几个月,没完没了……最好哦家他受不住是眼视线一个劲儿往下落,眼瞧着要晕了。

    男人的额头滚烫抵着他的额头,似乎有灼热的液体“吧嗒”一下从上面落入他的眼中,刺得他眼睛火辣辣的疼。

    视线一下子模糊了。

    姬廉月觉得那应该是汗吧。

    大概是。

    ……

    第二天,霍显睡到日上三杆醒来。

    睁开眼瞪着帐顶,意识到自己在驸马府的一瞬间脑子其实也不怎么清醒,只是习惯性地往旁边一摸,摸了个空。

    他愣了愣,下意识地想姬廉月又跑哪去浪了,是不是邀月楼?

    几息后,头疼如针扎,他这才像是回魂似的想起来最近发生的污糟事儿,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哦,他们合离了,姬廉月不应该在这。

    屋子里一下子显得有些冷清。

    ………………习惯果然是很可怕的东西。

    霍显翻身坐起来,满脸放空地瞪着屋子一角。

    叫了声下人,下面来了个十几岁的小孩,一进屋嗅到那还没散去的味儿憋红了脸,又听见坐在床边的人问:“外头干什么那么吵?”

    “回爷的话,早上来了工匠,要给咱们的府换匾,”那下人恭敬且眉飞色舞,霍显不换地方他们就不用失业啦,“爷要去看看么,圣上新送来的牌匾可气派啦!御笔题字!镶金的呢!”

    “……”

    哦,换府匾。

    是因为他说过,这儿一天叫“驸马府”,就要姬廉月待在这的原因,所以大清早迫不及待就来换府匾了?

    呵。

    外头是工匠热热闹闹拆“驸马府”牌匾的声音。

    可能新的府匾已经挂上了,因为有不长眼的傻子还给他噼里啪啦放了串鞭炮。

    霍显打发走了下人,独自坐在屋里,一动未动,也不起身去骂也不起身去阻止,就好像屋外的一切其实同他并没有多少关系。

    他只是……

    他指数开始想念前年在北方军营的时候了,那时候他在带兵,某天在操练时像是野狗一般跟别的士兵滚了一身泥,然后公主殿下从天而降,像是一团火扑进他的怀里――

    欢喜,明媚,他抱着他的脖子,叫他的名字,稍微一抬头就亲吻到他的唇……不管他愿不愿意,他像是把心从胸膛里掏出来捧到他的面前,告诉他,他喜欢他。

    那时候霍显怎么做的呢?

    ――他当做理所当然,也不屑一顾。

    现在呢?

    ――两三年没有看明白的事情,这会儿独自一人坐在清冷的床边,身边没有一个人,哪怕气息人也只是他自己的,霍显忽然如同开了窍:他后悔了,他的人,他的心,其实他都想要的。

    可惜姬廉月却再也不肯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