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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里的故事(三)

    那之后,乌斯蛮赚了大钱。

    塞利斯有很多新奇的事物,而从朱罗,金州和古吉拉特回来的商人们见识过塞利斯的种种奇器。而虽然他们无法直接从塞利斯人那里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但是他们从此留上了心,等待着得偿所愿的机会。

    乌斯蛮的房子里从此多了很多新客人,有穿着编制长袍,打扮光鲜的加兹尼男子。有用头巾蒙着面,说话低沉的萨拉森人。还有穿着华丽布卡,半夜里偷偷来买爱情

    药水的女人。乌斯蛮一向来者不拒,但并不是所有客人最后都满意的离去。有时候客人不会说塞利斯话,要野利为他们翻译。有时候客人的要求的东西,于尔邦自己

    也不清楚。有时候乌斯蛮不得不亲自上阵,才说服女顾客即使在神秘的东方也没有爱情药草。

    乌斯蛮没有把于尔邦给卖了,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持续不断的赚进金子。而于尔邦大多数时候都能完成别人的要求,他会在纸上画出复杂精细的图画,或者用异国文字写下晦涩难懂的段落。有时候遇到会说塞利斯话的客人,他就直接告诉客人他们需要的答案。

    乌斯蛮不管于尔邦具体做了什么,只要能赚到钱他就很高兴。直到有一天晚上,他兴高采烈的回来房子。当野利带了一个客人,也从外面回来时,她看到乌斯蛮兴奋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个人小声嘟囔着什么。他没有理会野利和客人,还是在客厅转来转去。

    等招待完客人后,野利出来阴郁的看着乌斯蛮。“那是怎么了?”

    乌斯蛮抬起头看着她,露出微笑,“今天我见了一个客人,他有一具真正的塞利斯武器,能发出巨响和烟火。我之前从来没想象过它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他不肯透露他是怎么弄到手那具武器的,”乌斯蛮继续说,“但是他虽然有武器,自己却不会用,所以要来找乌斯蛮。哈哈,于尔邦摆弄了几下,就找到了诀窍。客人那里有一种塞利斯粉末,于尔邦用它来驱使武器。结果最后的威力把我们三人都吓了一跳。”

    他的激情仿佛沙尘暴一样猛烈,“我之前也听你说过那是种威力惊人的家伙,但是我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所以一直没有认真去收集制造它的材料,现在我改变主意

    了。我要拿出我全部的财产去造这种奇器,把它献给西边某个识货的苏丹。那个商人也有这样奇器,但是他根本不懂的原理。于尔邦说他的魔术粉用完了,家伙就不

    能使了。而我们不同,我们可以造出真正的东西。那样的话我就有机会住在真正的大城里过好日子了。法图麦和你也不用每天招待客人了。”

    好像被他的情绪感染了,野利发现自己也对他露出微笑。“我希望是那样,只要能在其他地方安定下来就好。”

    “安定下来?”乌斯蛮高兴的说,“你太轻描淡写了,我们会享福的,会住在宫殿一样的房子里。乌斯蛮这就去筹划,等到奇器制成了,我们就偷偷离开,没人能够追的上。”

    “我不是什么没人,”声音从门口传来,基斯站在那里,手搭着弯刀的把手,“你哪儿都去不了。”

    他以独有的步伐走进来,还是那一身壮硕的惊人的肌肉,钢针似的浓黑胡子,紧缩的眉头以及投射出怒火的蓝色眼眸。一切都和野利初来的那一天一模一样。在他身后,耳朵也跟着走进来,还推搡着法图麦。后者踉踉跄跄的扑在墙上,表情十分难看,旋即逃到一边。

    “他们要见你。”她走远了点,转过头来说,“他们在街上抓到了我。”

    乌斯蛮自己的小弟一个都不在,八成不敢和基斯他们正面冲突,躲到哪里去了。除了他自己,房子里只有几个女孩和野利,没有任何男人。

    乌斯蛮的面色冰冷,直起身,“快讲吧。”他很谨慎的说。

    “你早就知道,很久以前就知道,埃米尔才是镇上的老大,他决定什么人可以做什么生意。你和商队做生意,经营女孩,这些都没问题。埃米尔之前放了你一条活路么,你就该知道好歹。”基斯盛气凌人的说。

    “唉,乌斯蛮老兄,我把你利用那个塞利斯人赚了大把钱的事告诉了埃米尔。”耳朵在一边插话说,语气好像真心替乌斯蛮感到惋惜,“他决定自己保护那个人,于尔邦,我想他是这个名字吧。”

    “四周有股凶残的萨拉森人掠夺者,埃米尔要那个塞利斯小子,不只是为了钱。如果能造出什么武器,那么也可以赶跑那些人。”基斯又开口,他说话的时候会喷出

    粗大的唾沫星子。“你最好识相点,不然我一刀斩了你,从脑门到男根。告诉你,我的刀比以前更快了,保准你被斩了以后都感觉不到,等迈步走路的时候才发现身

    体倒向两边。”

    耳朵逢迎的大笑,“你听到基斯的话了。还是你想犯傻?”

    乌斯蛮没有动,法图麦动了。她冲到乌斯蛮身后,把他往前推。“乌斯蛮!”她尖叫,“这是你的机会!只有他们两个,基斯不擅长室内战斗。耳朵笨手笨脚的连匕首都耍不好。杀了他们!”她又把乌斯蛮往前推。

    乌斯蛮犹豫了一下,然后转身扇了法图麦一个巴掌。“你想要我的命吗,蠢女人?”他说,“那样的话埃米尔会派更多的人来的,那样我们都完了。”

    法图麦退了回去,没说什么。基斯和耳朵只是饶有兴味的看着。野利拉住乌斯蛮的一只手,“你不能把他叫出去,不能那么干。乌斯蛮,法图麦说的对!”

    但是乌斯蛮不予理会,“于尔邦现在出去了,”他一边说,一边转回身面对那两个人。“但他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候你们可以带他走。”

    “我们等。”基斯说。

    “是的。”耳朵说,“对了,乌斯蛮,你知道,上次你可待我不太热情啊。”

    乌斯蛮的手微微颤抖,“我——这,你要什么?”

    “放心,不是金子。”耳朵说,“我不想要这个。”他走向野利,用手抚摸她的头发。她一阵战栗。

    乌斯蛮看着她,“野利。”但是还没说下去,耳朵就抱着她进卧室了。

    基斯不耐烦一个人等待,就要了法图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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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坐在无光的房间里,凝视着深不见底的夜色。

    两个人。

    独处。

    于尔邦终于回来了后,基斯和耳朵就把他带走了,他们在门外原来还埋伏了几个人。法图麦事后什么都没说,只是躲在自己的卧室里不出来了。只剩下乌斯蛮和野利静坐在客厅里。

    她冷静的坐在那里,看着房子里的阴影和影子里的他,最后乌斯蛮受不了了,他开口说:“我办不到。”

    他

    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嗓音有些哽咽,“他让我害怕,埃米尔,还有基斯都是。野利,我见过他们使弯刀的样子。我的弯刀和贾比亚,不错,都是好家伙,很灵活,我

    也很擅长。但他们太强了,埃米尔和基斯。乌斯蛮以前设法挑战过他们,几年前在沙漠里,一对一,我曾经认为那可以,结果那行不通。即使一次只面对一个人,他

    们也比我只强不弱,而那是我腿上还没有影响行动的伤的时候。”

    “你是乌斯蛮,”野利平静的说,“你以前正面挑战过埃米尔和基斯,现在也能。你不能把于尔邦交给埃米尔,因为我喜欢他。”

    乌斯蛮抬起头,愣了一下,“我说的是实话,野利,你想要我没命吗?“

    “假如你什么都不干,”她说,“那么我宁愿你死了。”

    他耸耸肩,“我喜欢你,野利。”他突然说,并且用几近恐惧的眼神看着她。“你和别人不一样,你不属于这里,不属于沙漠。你让我感觉到异国他乡,让我感觉到梦想和希望。”

    “太好了,但是如果你不去,你就永远见不到我了。”她说,“听我说,我不属于这里,于尔邦不属于这里。而且你也不属于这里。”

    “还

    记得你和我说过的梦么?直冲云霄的大树剑指一座有两顶王冠的大城?没人命中注定要默默无闻的死在沙子里。”她凑到乌斯蛮身边,用手捧起他的脸,直视着对方

    的眼睛说。“你可以成为英雄的,就算不能,结果也都一样。有朝一日死在哪个年轻人的刀下,他会接手你的全盘事业。而你甚至连名字都不会留下。”

    看到乌斯蛮还是摇摇头,野利放下手,说:“那么我去,带着你给我的贾比亚,我去挑战埃米尔。”

    “他们还会杀了你的,野利,或者更糟。”乌斯蛮说,“而且你甚至连埃米尔的面都见不到,他的手下足以料理一切。”

    “我

    找的到,而且我会和他一对一战斗。你告诉过我的,埃米尔想让所有人怕他。记得么?明天一早我就到巴扎去,在所有人面前宣布我要挑战他。”野利说,“我只是

    一介女流,一个外来人,孤身一个。他就不能让他的手下一拥而上来对付我,不然人们会说,他在一个女人的挑战面前退缩了。”

    “不。”他固执的说,“你没把握。”

    “好吧。”她答道,然后不再说什么了。

    第二天一早,火红的太阳刚刚升起,早起的人们才做完晨祷。炽热干燥的风越吹越猛烈,沙子在风中飞舞,拂过小镇和镇里的一切生灵。生活的嘈杂声已经响起,空气中弥漫着骆驼的臭气和人的汗味。

    巴扎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甚至比以往更多。有些商队本应该昨天晚上就离开赶路,但是现在却依然滞留在镇子上。人群里议论纷纷,交头接耳,听的人边听边变得眉头紧皱。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通往巴扎的大道上原本站满了人和骆驼,野利走到这里,对着众人,开始了她的挑战。

    “嘿!”她站在一个被人丢弃的破旧木箱上,朝着面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喊道,“嘿!停一停,听我说!很快你们就没有这个机会了,因为埃米尔会过来杀了我。”

    巴

    扎里的商人们纷纷止住脚步,即好奇,又钦佩,人们停止谈论刚才的话题,把注意力转移到野利身上。大腹便便的商队头人们摇头微笑,而打扮精干的小贩们,到处

    惹事生非的年轻人们,蒙面和不蒙面的女人们,以及跑来跑去的小孩们,护卫,小偷,艺人和卖草药的,他们知道是怎么回事。要上演好戏了,所以他们驻足观看。

    野利开始她的宣言,“埃米尔拿了他不该拿的东西。”她喊,“他派人吓住了乌斯蛮,从他的房子里带走了于尔邦,但他吓不住我!”她一手扯下有乌斯蛮标记的头巾,另一只手拔出了她的贾比亚匕首。它的尖端极端弯曲,锋利无比,而她的神情阴沉冷峻。

    身

    边的人纷纷推开,在她身边留出一个圆形的空地,“他敢来的话,我就杀了他。”她说,“我,唐兀歹人野利,一个外来人,愿在真神的见证下与他战斗。”巴扎安

    静下来,紧张的气氛弥漫开来,仿佛水池中波荡的波纹。窃窃私语中止了,扒手不再行窃。角落里,一个留着口水蹲在地上的人也被这宣言吸引,占了起来。

    “但是他不会来的。埃米尔不回来的,我来告诉你们为什么吧,因为他害怕!”

    野利一扬头发,“你们见过埃米尔杀人,就在这个巴扎前,他杀了好多人。”人们没有动静,她继续说,“他喜欢制造痛苦,对不对?所以总是慢慢的杀人。”

    “你

    们也一定听说过那些故事,埃米尔的弯刀使得多么出神入化,是沙漠里的第一高手。”她放声大笑,街另一头的人也慢慢聚拢过来。“但是,好好想一想吧,你们有

    没有亲眼见过埃米尔自己战斗,而是被小弟簇拥着。或者是派他的手下,比如基斯——”她用手一指,人群里一个身高七尺的怒汉推开身前的几人,向她走来,像海

    船排开海浪,但野利理都不理。

    “——或者耳朵,去收拾别人?”她又指指人群中的耳朵,后者脸上那幅永远悠闲的表情有些挂不住了,他一转身,离开人群,消失在街道里。

    她

    成了所有人的焦点,巴扎里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听着她的下一句话。“不!”她说,“你们都没见过!没人见过!记住你们今天看到的一切,记住埃米尔是怎样

    在我面前临阵退缩!记住他是怎么派他的喽罗来捉走我,抓住我的手,好让他有能力下手。记住他因为害怕,畏惧的不敢独自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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