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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 出谋献计:是扳倒还是保全

    当年的羽林军将领、如今已晋升为朝邑尉的刘幽求,机缘之下成为了相王父子忠实的拥护者,尤其是忠于李隆基这位少年英豪。

    李显当政以后的系列举措让李隆基深感忧虑,他认为在这种情势之下,武三思不除势必会后患无穷,他对刘幽求说:“此人睚眦必报,狼子野心,若不先下手为强,犹如去草不除根,真是养虎遗患!”刘幽求表示认同,并主动请缨去秘劝恒彦范、敬晖等功臣务必找寻机会斩杀武三思,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几位大臣轻敌了,一致认为既然已经上疏提醒过皇上了,便已经尽到了臣子的本分,况且大事已定,武三思之流犹如砧板上的肉,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臣子并不相信以武三思为首的武氏一族还能有什么作为,倒不如放过他一命,让他懂得感恩戴德,神龙兵变的杀戮已经太多了,实在没必要再节外生枝,倘若惹恼皇上,君臣之间失了和睦,倒是得不偿失。

    刘幽求反复提醒武氏犹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却被笑话为杞人忧天。他深深叹了口气,回到王府复命,李隆基听完他的讲述,只觉气恼不已,“这些人被业已取得的功名冲昏了头脑,以为那就是他们想要的最终的胜利,目光何其短浅,竟然置豺狼虎豹于不顾,我为他们感到担忧,不过终究是他们自作自受!”

    秘见朝臣的事情还是被武三思的耳目打探到了,武三思对于李隆基早有杀心,此时危机意识更为强烈,他开始有意无意撺掇韦皇后等人,将相王说成是皇权路上最大的阻碍,甚至暗示李旦早有不臣之心,多年以来不过是伺机而动。

    韦皇后眼窝子本就浅,还容不下任何人和事,顿时就像点着了的爆竹,咬牙切齿道要杀了这些忤逆之人。

    这日,韦后又约婉儿在湖边饮酒闲聊,如今同为李显后宫的女人,亲如姐妹当然是不可能,但表面功夫是韦氏擅长的,她做的很足,此时一把抓了婉儿的手,笑着说:“婉儿妹妹,你我总算还是有缘的,我就说七郎对你情深意重,如今你可是相信了老姐姐我的话?”

    婉儿斟了杯酒递给她,也很热情:“皇后的苦心,我是后知后觉了,惭愧的很。”

    “我的心,体味不到也无妨,但是我们七郎、我们陛下的心可是断然不能辜负。”韦后话里藏着话,接着又说:“陛下有今天实属不易,他在房州被冷落了那些年,志气全无,活得如同行尸走肉般,如今才算是扬眉吐气了,可是偏偏就有人见不得他好,见不得我们姐妹好,更见不得这天下安宁!”

    婉儿见她往嘴里灌入大半杯酒,劝解道:“皇后,莫喝急酒!有话慢慢说,我都听着记着呢。”却又将酒添满。

    韦氏微微有了醉意,红霞上脸,望着婉儿:“你说,那些居心不良的人是不是该杀!”说完做了个刀抹脖子的动作。

    婉儿笑了:“杀一儆百总是错不了,否则就等同于放纵了。”

    “我就说妹妹与我们是一条心,这想法和见解都是一模一样的。”韦氏笑得开怀,却不知是否发乎真心。

    婉儿看似不经意问了句:“只是不知是什么样的人要做这样的‘表率’?”说完又与韦氏碰了一杯,她们喝起酒来像男子,都是十分直爽的做派。

    韦氏半眯着眼,脸上愈发红了,揉着太阳穴说:“还不是相王府那些——”话没有说完,却足以让婉儿心惊。

    可婉儿并未表示出太多的讶异,面色淡淡的:“喝酒,我们继续喝,说好的不醉不归。”

    醉着归去的到后来只有韦氏,婉儿保持着清醒,她略一思索,大约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一切的症结都出在那五大功臣身上,他们功勋显著,难免处处掣肘韦氏和武三思一党,相王府的人毕竟是皇家至亲,想要对其下手并不是说说就行,韦氏怕是没有那个能耐,因此婉儿并不十分担心李旦父子的安危。只不过这个危局若不能破解,必将成为死局,她亦不敢大意。

    回到宫中,婉儿沉下心来又想了想,忽然心生一计,世间难有两全的事情,只能再一次做出取舍。自封昭容以来,婉儿蒙受圣宠,风光无限,可这背后,她的苦楚也不小,李旦父子待她愈加疏离,尤其是李隆基看她的眼光都透着寒凉。

    从来不屑于解释,如今却有好好倾诉一番的冲动,可又该对谁去说?谁又能听得进?罢了,如同旁人私下议论的,自作孽不可活,婉儿忽然觉得那种说法似乎对于自己来说也是合适的。

    隔日清早,婉儿去求见韦皇后,韦皇后刚刚起床,正在梳妆,一见她的面,故作惊讶:“婉儿,你为何这样早?皇上昨晚难道没有歇在你那里?”心里却十分清楚,李显最近纳了新人,正是如花似玉的年龄,长得又跟花骨朵儿一般,李显正在兴头上,新鲜劲儿还没过去,自然想不起这些旧人来。

    婉儿也不尴尬,轻笑着回答:“我这人老珠黄的样子哪里还能奢求这许多!皇后说笑了,不过说起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韦姐姐始终是最重要的。”

    韦后叹口气,用了揶揄的口吻:“老夫老妻了,怕也是没人比我更了解他。所谓糟糠之妻不下堂,皇上是念旧长情的人,我们姐妹都不必悲观。”一边被伺候着盘发,一边问道:“我猜妹妹是有事而来,还是挺重要的事,对吗?虽说事无不可对人言,可还是稍稍等会儿,我们单独聊、好好聊。”

    婉儿陪着她不咸不淡又说了不少话,等韦后打扮光鲜了用了早膳才将心中所谋一一说出。

    她说相王父子、刘幽求等人都是小人物,不值得一提,只是被几大功臣蒙蔽了,相王是陛下的同胞手足,断然是不会胳膊肘往外拐的,何况相王胸无大志,至于临淄王李隆基不过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乳臭小儿……她刻意将相王父子贬损了一番,接着建议将刘幽求贬黜,也算起个敲山震虎的作用,顺便给相王父子一点颜色看看,当务之急齐心协力扳倒五大功臣才是正事。

    韦后听得很有兴致,她更感兴趣的是婉儿打算用什么样的方法来对付朝堂上那五个老顽固。

    “刘幽求确实不足一提,我若想杀他,犹如掐死一只蚂蚁,我对他是不屑一顾,所关心的不过是婉儿你打算怎样来除掉那五大臣,他们可都是手握免死金牌、有恃无恐的人!”

    婉儿挑了挑唇,带上一抹笑意,“说难也不难,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是古训,是天理,他们既然自诩为忠臣良相,那么必然懂得这一点……我的计划是先封王夺权,我都已经想好了,封张柬之为汉阳王,敬晖为平阳王,恒彦范为扶阳王,袁恕己为南阳王,同时免去他们的‘知政事’,让他们失去宰相参政的权力,同时赐金银绸缎以及鞍马,命他们只须每月初一、十五两日入宫朝拜即可,这一招明升暗降不是什么高明的招数,但是非常有效有用;第二步便是调离京师,天子脚下行事毕竟多有不便,到时我们调任张柬之为襄州刺史、敬晖为朗州刺史、恒彦范为亳州刺史……,这就等于将他们外放了,如此一来,可供发挥的空间便大了——第三步正是诬陷不轨,我们完全有理由说这五大臣不满调任的安排,污蔑韦皇后您,不妨做得狠些,找人将废黜皇后的传单张贴在洛阳的天津桥,用来作为物证,谅谁也想不到我们会自泼污水!”

    韦皇后目露精光,笑骂不止:“好你个婉儿!不过我可真是服气了,极好的主意!照这个流程走下去,这五人必然再也扑腾不起来,我们陛下的脾性,我方才也说了,被我摸得透透彻彻的,他眼里揉不进沙子,但是分辨是非的能力却很差,到时候我们说什么便是什么,他一定不会深究,他也深究不了,毕竟我们做得那样周全……”

    婉儿附和着:“不过几个老者,说实话费这番心思也不算辱没他们!只请皇后宽心,不要太把他们当回事,索性留着他们的性命,任其自生自灭,话说了即便锦衣玉食,他们又还能有多少年岁!熬不过,也斗不过,皇后大可高枕无忧,何苦自寻烦恼!”

    这话里有着婉儿最真实的打算和意图,原来帮助韦氏斗倒五大功臣是假,以退为进先保住他们才是真,往后的局势瞬息万变,不愁没有机会再将他们召回洛阳委以重任。

    不过韦后没思虑这样长远,她觉得婉儿说的没有漏洞,更多的是出于身在高位的自信,她不再是当初那个任人摆布的韦香颂,她如今也有了坚不可摧的内心,无论是谁,都别想拦住她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