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不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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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方行楷到班上,他的位子已经被各路来看热闹的同学包围住了。

    方行楷束手束脚地走到了自己的位子上,把书包放在抽屉里。在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没有人说话,他们都在盯着他。方行楷觉得自己手脚发麻,他四周环视了一圈,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要登基的太子。

    “各位同学,你们。”方行楷停住了,因为他看到他们七嘴八舌地说起话来,方行楷觉得好吵。

    “你是那个捐了一幢楼的吗?”

    “你好帅啊。”

    “你火了,我来要个签名可以吗?”

    今觉山从后门进来,方行楷一看他来了,“哗啦”一下把自己的椅子一推,爬起来拉住他,“哥,山哥,帮帮我。”

    今觉山四周环顾了一下表示自己爱莫能助,自己要去办公室批改作业。

    方行楷一听,直接拉着他往外跑,“我帮你改,赶紧的吧。办公室哪边来着?”

    今觉山往左努了努嘴,方行楷拉着他一路冲下楼梯去二楼办公室。

    一二节课都是自修,方行楷在办公室改了两节课作业,上课铃快响了才回去。

    中间李建业来过,一看方行楷在里面改作业就拉着今觉山问他,“你把他叫来干嘛?”

    方行楷耳朵尖,听到了,一边改作业一边喊,“李老师,我为人民服务我光荣。改改作业提升自己。”

    李建业听了几乎泪流满面,于是把隔壁班的作业也给他改。

    方行楷感激涕零,因为他不用过早的回去面对那群同学,得到了救赎。他深情地望着李建业,“谢谢老师的栽培。”

    李建业对他的热爱劳动极度感动,深情地回望,内心打定主意要帮助这位品德高尚的同学尽早把大过消除,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下午的时候公布了期中考的成绩,年段前三里今觉山第二,被要求在表彰大会上做学习成果分享,要穿西装。

    今觉山打车去市区里租了一套西装,回来的时候路过高一年段。高一年级在上课,他路过引起一阵惊呼,“好帅的爹?这是谁的爹?”

    今觉山步履稳健,内心起到吐血,思考自己长得是不是过于显老。

    回班的时候方行楷依旧被一群人包围,今觉山刚坐下来就听到有人问,“学长,这是你爹吗?”

    今觉山正在喝水,被这句话呛得咳嗽,一直保持沉默的方行楷也一脸无语,“他......”

    “对,我是他爹。”今觉山面色坦然,“拍照八十,喂食一百,排队礼让,小本生意不要争抢。”

    方行楷气的作势要打他。

    下午的最后两节课改成了表彰大会,去礼堂看。

    一堆人上去领了奖又下来,念超长的获奖名单,语气平淡得就像是钱没给到位的插播广告,带着一股让人想按快进键的感觉。

    方行楷没听几句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外面在下雨。

    快到夏天的时候雨会突然变多,空气会变得潮湿,所有的东西都会变得粘腻。方行楷直着脑袋看外面下雨,“哗啦哗啦”背景音,就像是起了一场大雾,把这个小小的礼堂包裹住,他们就像是在逃亡路上,而这是一艘诺亚方舟。

    今觉山说完台词就下来了,方行楷问他说了什么。今觉山低着头哗啦哗啦地翻演讲稿,方行楷凑过去看都是一些网上流传的,百分之八十的人都看过的套话。

    方行楷看着外面的雨,他突然问起今觉山,“上台演讲是什么感觉啊。”

    “喉咙很痛的感觉吧。”今觉山握着保温杯,思考了一下说道。

    “哦。”

    雨下到表彰大会结束还没有停下。

    这时候是晚上六点半,外面一片都是黑的,学校取消了晚修。有些胆子大的同学听完,顶着书包就冲出去了,有些没带伞只能窝在礼堂里干等着。

    今觉山带了伞,方行楷没带。

    “走吗?”今觉山问。

    “不了。”方行楷蹲在楼梯上,看着面前越来越大的雨。“你衣服不能淋雨。”

    今觉山已经撑开了伞,“你站起来。”

    方行楷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站起来看着他。原本站在雨里的今觉山,一把把方行楷拉进了伞里。方行楷撞在他身上,心跳因为这突然的动作加快了,咚咚地窜起来撞着他的喉咙眼。

    方行楷从来没和他贴的这么近过,今觉山的嘴很红,抿起来很细的一条。他的双眼皮很明显,眼睛很亮,像是展柜里打了光的碎钻。

    两个人在大雨里移动的很慢,方行楷把自己缩起来,尽量减少自己的占地面积,留多一点给今觉山。方行楷的身高略高今觉山一点,今觉山发现了以后也不避讳,直接把伞塞进他的手里,示意他来举。

    雨黏在地上,天色暗了地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水坑。被路灯一照,闪着银白色的光,就像是星星掉在地上遥望夜空。

    面前有一个大的水坑横跨在面前,两个人走,步伐不齐肯定会踩到水,搞不好还会溅到对方身上。

    方行楷伸出一边手冲今觉山说,“你扶着我肩膀,我跨过去。”

    今觉山犹豫了一下,攀上了他的背。方行楷用手扶着今觉山,大跨步一步就到了对面,伞摇晃抖落一地水珠。

    春末的时候已经有微弱的蝉鸣声了,混着雨水的声音,周围的钢筋水泥今天长出枝干,明天要长出叶子。

    今觉山的心跳停了一下,因为这一晃而颠簸起来。

    过暗的灯光在方行楷的脸上匆匆扫了几笔,眉目不清却又有一种朦胧的美。

    方行楷心想,“我力气可真大!”

    电车半小时一班,方行楷收了伞站在站牌旁,伞上的水汇聚起来往下流,奔流到下水道。

    电车到站,坐上车,夜景是翻页的书,雨声是翻页的声。街边的招牌投射出光,电车掀起光做的帘子。

    市中心的地方没有下雨,问津的天气总是这样,有时候过了条马路就不下雨,穿着雨衣的人就像是突然进入了另一个时空。

    方行楷说他去拿一个东西,今觉山说那他就去把西装还了。

    西装还是弄脏了一点,于是他交了干洗的钱。回来的时候看到方行楷背着一个吉他站在门口冲他招手。

    “吃不吃刨冰?”

    “嗯。”

    方行楷带今觉山去他表哥齐靖言的餐厅。

    齐靖言一见到他就把手里的可乐摇了摇扔到方行楷身上,方行楷一把接住摇了摇放在齐靖言面前,作势要拧开。

    齐靖言弹起来抓着抱枕就闪开,“哇靠,你来蹭吃的这么对我啊?”

    “那不然?我跪下来求你?”方行楷翻了个白眼。

    齐靖言把菜单丢过去,偏了偏头问,“你朋友?”

    方行楷犹豫了一下没做声。

    “你对象?”

    “我朋友。”

    “哦。”齐靖言的这个字拉得很长,收了收东西就走了。

    那天的刨冰其实并不是很好吃,但是今觉山吃了很久。也许是心里有事,也许是春天吃刨冰不太合适。

    两个人在车站等电车,电车只有三站就要到了。闹市区很拥挤,一辆辆车从面前开过,一个个人站着拿着手机在刷着无聊新闻。身后的商店音量很大,在放着嘈杂的流行音乐,有的在忙着大减价。

    远处突然传出一阵惊呼,有人在喊救命。

    方行楷抬头看去,在左边的马路对面围着一群人,从他这个方向看一个人在地上,一个人横跨在地上的人身上,身子起伏。随即那个直立着上身的人,伸着手从地上的人身上拔出一把刀似的东西。

    围观的人发出尖叫,叫的方行楷心脏突突地发疼。

    方行楷来不及思考,踹翻了旁边的垃圾桶,把垃圾桶盖扒下来。绿灯倒计时六下,他提着垃圾桶盖冲过去。斑马线是刚刷的,很粘稠,踩上去的时候在吱呀作响。方行楷跑得很快,到的时候绿灯刚好闪过最后一下,车辆从他身后快速驶过。他把那个垃圾盖拍在那人的脸上,又一脚把那人踹的坐在地上。那人的刀掉在地上,方行楷一脚踹开,把刀踹远。

    今觉山反应没那么快,他站在马路对面看到了,赶忙拿出手机报警。

    等那人反应过来把脸上的垃圾桶盖扯下来的时候,方行楷已经把身后的吉他扒下来,冲他兜头就是一下子。方行楷握着把手把他的头打的左右乱晃,旁边的人看没有危险,靠的更近了些,甚至有些人拿出手机录像。

    “把她拉开啊!”方行楷冲旁边大吼,他站着打那人,又要顾着不能踩到地上的伤员,活动范围已经很小了,路人又凑近了围观,很容易摔倒。他觉得自己仿佛是动物园里的饲养员,地上的疯子是可以随意拍摄的老虎。

    “不要看了,打电话报警啊,打救护车啊。”方行楷的脑子嗡嗡作响,他抓着吉他的把手,那些琴弦勒着他的手,他已经把衣服卷下来裹着了,还是有些发疼。他好难过,难过得鼻子有些发酸,“你们没看到他疯了吗!”

    终于有个人把地上受伤的人拖走,也有人开始打电话。

    地上躺着挨打的疯子突然怒吼,爬起来几乎要把方行楷撞倒。那人对着方行楷就是挥拳,方行楷的肩膀硬生生挨了一拳,痛得他五官拧在一起,落了下风。周围的人四散开来,方行楷闪开,却被吉他断了的琴弦崩到了眼角,他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下疼痛,甩着吉他奋力一挥把那个疯子又砸到地上。吉他几乎要断掉,发出碎裂前的咔嚓声。方行楷觉得很绝望,他想哭,他的喉咙哽住了,鼻子也有些呼吸困难。

    警察赶到的时候,方行楷的吉他已经坏的差不多了。

    那天晚上过得很糟,救护车闪着车灯把受伤的人载走,警察把地上那个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人拷走,方行楷挨了好几个拳头,身上几处擦伤。

    警察后来问方行楷叫什么,方行楷脑子有些发麻,他睁着眼睛看着面前的那条大路,他说,“我是共青团员,我为人民服务。”

    周围又是一阵笑,方行楷心想笑什么啊有什么好笑的,隔了一下他又想笑吧笑吧,确实自己这个样子挺可笑的。然后方行楷就提着他的吉他走了,他走的很慢,绿灯还有二十五秒。他的吉他只剩下一个把手了,吉他的肚子破开,露出钢铁做的五脏六腑,就这么坦荡荡地靠着垃圾桶。

    今觉山站在马路对面看着方行楷。

    方行楷的背后是喧闹的人群,乱七八糟地吵作一团,方行楷慢慢的走,头顶没有星星,有人举着相机冲他拍照,闪光灯在地上打出一道白痕。

    方行楷很累,他不想说话,他只是问今觉山。

    “你报警了吗?”

    今觉山点头。

    “你叫救护车了吗?”

    今觉山点头。

    方行楷坐在便利店旁边的长椅上唱歌,今觉山给他递了绷带和酒精,还有一瓶罐装可乐。新买的,盖子还没拧开过。方行楷皱着眉把它拧开,慢慢地涂。

    他有时候会被伤口疼的吸气,“嘶”地一声,拉的很长。

    方行楷已经很久不打架了,受伤的感觉离他也已经过去了好久,他已经不能适应过于剧烈的疼痛。

    他怔着看了很久远处的车流,他问今觉山,“吉他没了,不能弹了。我给你清唱吧。听吗?”

    “好。”

    于是他靠在那唱歌,唱的是那首《夏天的风》。

    这首在这里唱很不适宜的歌,是他本来在回家的电车上唱的。他唱歌唱的好温柔,好深情,好像唱给爱人。

    今觉山看着他的半边脸,被便利店门口的彩色灯照的明明暗暗,睫毛很长一片,就像是欲飞的蝶。眼角一道擦破皮,划拉到耳朵根。

    方行楷眼睛看着远处,那里有个丢了盖子的垃圾桶,上面斜插着一个吉他把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今日份的更新也到位了!爱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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