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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林文的亲妈是他的后妈。

    他自小就被生活在孤儿院,他是某个清晨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前的小路上,根据院长婆婆的描述,他当时差一点就被野狗叼了去。

    孤儿院是缺爱的小孩的收容所,他很早就懂得看人脸色,可是也免不了打骂。

    后来,他八岁时找到了领养他的人。

    这是一对不能生育的夫妻,他们待他极好,他心怀感激,把他们当做真正的父母。只是偶尔还是会怪罪自己亲生父母抛弃自己。

    后来他的母亲过世,父亲再娶,娶了何女士当他的后妈。他看着何女士总觉得有些眼熟,几个月后他才明白过来,那张脸和他在镜子里见到的有五分相似。

    他心里涌出一种猜想,而这件事在几天后得到了证实。

    何女士向他坦白,她在抽屉里找到了那张领养证明。她在年轻时遇人不淑,生下他之后就把他遗弃在孤儿院门口。那人抛弃了她,于是她抛弃了林文。

    她告诉林文,她一定会好好对他。

    林文当时想的,大概是果然如此。无数电视剧里重复播放的渣男剧本,真正成为受害者的时候,还是由衷地感到痛苦。

    何女士确实对林文很好,他几乎要忘记多年前在孤儿院生活的痛苦,假装自己从没有和她分开。

    可是何女士在一年以后怀孕了。

    她的肚子像是气球一样日渐隆起,而林文多年前关于孤儿院的回忆,就像梦魇一样缠上了他。

    他知道血缘的重要,他知道自己即将失去父亲的爱,何女士的爱失而复得,得而复失。他为此恐惧,日夜都不得安宁。

    每次望向何女士的肚子,他总会想,自己的美梦早该醒了。他是一个多余的人,不配得到爱。

    于是他决定离开,他的第一次离开被何女士发现了。

    她挺着有些明显的肚子出来阻拦,几乎是扑过来抱着林文,林文怔怔地望着何女士,眼泪止不住地流。林文不知道是什么刺痛了他,他看着何女士的肚子发呆,眼睛发酸。

    背后的白炽光亮得吓人,面前的路黑洞洞。

    何女士哭着对他说,“不要走。”

    他说,“好。”

    但是他食言了。

    林文的第二次离开是和他的男朋友陆里。

    陆里是因为自己的同性恋身份在亲戚间传得沸沸扬扬,父母以死相逼要他改变性向。他觉得自己的存在不过是让父母蒙羞,于是选择出逃。

    他们是突然离开的,某个下午买了两张火车票,于是一路南下去滨海城市。

    他们票买得匆忙,没有两个人连着的位置,于是他们就分开。陆里拖着行李箱冲林文挥手道别,登上了另一节车厢。

    那天在林文的回忆里很模糊,就只剩下“咔哒”一下的行李箱落地声。

    前一天晚上林文刚满十八,他坐在靠窗的座位。

    工厂的废弃烟尘托起初生的太阳,交错的电线拦截远走的候鸟。他坐在电车上路过荒原,他在想人能不能不长大啊,我今年十八,明年也十八。

    下车的时候他们有些恍惚,踏上了另外一片土地,得自己活下去了。他们四处应聘,在某天,他们在那里找到了一份做电子配件的流水线工作。

    从早做到晚,每天都很累。

    他们挤一间五平米小屋,一点五米宽小床,挤下两个年轻男人,装着他们幼稚的梦想。

    在这里活下去。

    那时,他们还很相爱。

    林文还会同陆里开玩笑,他说“我做上一步,你做下一步,我们每天要牵手几千回。”

    陆里说,“所有的零件都知道,我很爱你。”

    传送带往下滚动,一节一节,零件迟缓地来到陆里的手里,就像是通讯技术不发达时期,投递进邮箱的信件。

    林文给陆里唱歌。

    他们从垃圾箱里捡了一个坏了的吉他,陆里对着百科上的方法修了三天,修好了,擦干净。林文接过来,躺在床上唱歌,什么都唱,想到什么唱什么,唱的最多的是爱。

    年轻的时候拥有无穷多的爱,即使再困顿,依旧是有办法去爱人的。

    有天工厂里要他们上保险。

    他们的车间不在一起,出来的时候他们写的受益人都是对方。似乎在这遥远的他乡,唯一值得这个位置的人,只有身边的对方了。

    可是时间总是摧毁看似坚固情感。

    工厂经营不善,裁员一对相爱恋人。他们拿了工资,拿了寄存箱里的东西,不再走每天八点准时的上班路。

    林文拿着那把破吉他,在地下铁卖唱,面前摆个帽子,一天下来也有零星收入。

    林文请陆里吃饭,两个人挤在面馆里共吃一碗五元拉面,脸对脸,“呼噜呼噜”大口吃面,就连汤底都喝干净。

    他们的存款一日日减少,虽说出去找工作,可是四处都在裁员,空的岗位各处都抢破头。

    林文安慰陆里,“会好的。”

    陆里点头称是,手里在打字,算了算余额大约一千来块,于是他推了一把林文,问他要不要看看海,就当是散散心。

    林文和陆里看海的那天,报纸上刊登了一则新闻,是关于海难失踪及死亡三十人。

    那天是周末,很多人不顾周围的警示牌进入危险水域玩,包括他们。没有人会料到,那时候会掀起那么大的一阵浪。

    下午的时候突然变了天,开始下起小雨,他们决定先离开。背后就传来了呼救声。

    海浪,几乎有一个半成年男人那么高的浪,已经近在眼前了。满天的雨越下越大,黑色的乌云罩住城市,往下劈着闪电,海底翻涌不停。大雨穿透越来越高的海浪,砸在遇难的人脸上。

    他们奋力奔跑,最后还是被海浪卷住腿,拖行至海里。他们扒住海中的浮木,在大浪中沉沉浮浮,呛了好几口水。

    可是他们不断地扑腾,试图活下去,浪渐渐地小了,他们在海中扑腾得筋疲力尽,几乎是爬着回到了岸边。

    大雨还在下,海滩边已经没有人了,只有满天的乌云化作大浪,继续吞食无辜的星辰。

    林文想说点什么来庆幸劫后余生,可是正当他望向陆里的时候,陆里的眼神在浓重的黑暗里显得特别怪异。

    林文发现陆里突然朝着自己走来。

    他心中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这种感觉已经围绕他太久了。他的心告诉他,“逃!”

    可是他刚才体力耗费尽了,就算是奋力跑也跑不快。

    陆里很快就抓住了林文,他把林文拖进深水处。林文已经没有力气了,只是扑腾了几下,就没有了气息。

    天放晴了,林文的尸体仰面望着一轮太阳,薄薄一层海水做棺木。

    他最终也成了遇难者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  陆里拖他下水的原因是为了保险赔偿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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