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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如果结局都会变成这样,那他是不是该庆幸叶倪坚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姓格使然,他不似齐谨逸般拿得起放得下,想到叶倪坚就不免情绪低落,找不回当时意动的欣喜滋味,连动情的起因都想不起来。



    他闷闷出神,叉尖戳着西兰花不动,齐谨逸以为他实在不爱吃,自觉地将西兰花都叉到自己盘里,又想起还没回林睿仪的话,便歉意地笑笑,出于礼貌没把话说绝:“你工作那么忙。”



    没说绝就是有余地,有余地就是有机会,有机会就是势在必得。林睿仪一向喜欢得寸进尺步步紧逼,他含笑望向齐谨逸:“有年假啊,可以请出来。”又同样含着笑意看向闷不做声的凌子筠,“对不对?”



    得寸进尺不是坏事,得意忘形才是。



    他说话的同时亲昵地拍了拍凌子筠的背,并没收着手上的力气,正好拍在凌子筠背上的伤处。



    凌子筠被痛感唤回心神,他一向能忍痛,没说什么也没出声,只是嘴角没了那点弧度,抿了起来,垂下了眼睛,长睫毛盖住眼里的情绪。



    “埋单。”齐谨逸突然放下叉子,喝水清口,把信用卡递给拿账单来服务生,也没看表,“不好意思,电影快开场。”



    林睿仪一愣,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腕表:“……不是说八点半?还有四十五分钟。”



    “抱歉,还要带阿筠吃甜品。”齐谨逸接过服务生还来的信用卡,对他点点头,“改天再约。”



    他拉起凌子筠的手腕,不再看林睿仪,两人出了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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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走到露台,齐谨逸才停下脚步,皱着眉拉开凌子筠的衣领,问:“他是不是弄痛你了?”



    “有一点,但还好。”凌子筠没打算帮林睿仪开脱,他明明闻见自己身上的药味,不拍手不拍肩却偏偏要拍他的背,能无辜到哪里去。



    害小孩无辜受罪,齐谨逸眉头不展,诚挚地替林睿仪向他道歉,又说:“对不起,我也不该让他跟我们一起吃饭。”



    凌子筠点点头,他其实对这件事没太挂心,被林睿仪针对的那一点点委屈也被齐谨逸果断离席的举动抚平,只是因为刚刚想到了叶倪坚才心情不太好,抿着嘴伸手从他口袋中拿烟出来抽。



    齐谨逸没阻拦,自己也拿了一根,又帮他点火,一手小心地摸上凌子筠刚打上耳钉的那只耳朵,姿态很温柔:“不会有下次了。”



    “怎么会有下次,你很爱跟前度吃饭?”凌子筠乐得被齐谨逸哄,一口烟气化在风中,笑着调侃他:“有这种人作前任,你一定爱死曼玲了。”道理如同逆版的曾经沧海难为水,就好像有叶倪坚在前,与身边的齐谨逸比较,零零总总,都让现在的他不知当初自己为何要喜欢叶倪坚----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又在拿谁做类比,他夹烟的手指一收,晃神地望向身侧的齐谨逸,某种呼之欲出的感情在脑子里弯弯绕绕,像浓雾裹住雨滴,任风吹也吹不散,渐渐渐渐坠到心底去。



    “他是误会了,才害你受牵连。”齐谨逸背靠栏杆,“我是说,不会再让你受委屈。”意识到自己做出了太过越界的承诺,他有些烦躁地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头发,没看见小孩脸上复杂的表情。



    露台下城市灯光璀璨闪烁,露台上两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各自想着心事,晚风又缓又凉。



    齐谨逸想着事情,指间的香烟拖出长长的烟灰,被风纷纷吹落地,半天后终于理清了思绪,轻声开口:“曼玲的事……”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他想说的话,他拿出震动不停的手机,屏幕上显示manlin来电,凌子筠也看见了,他微微撇嘴,却没出声嘲讽,掐了烟转身往商城里走。



    齐谨逸叹了口气,接起电话:“喂?曼玲啊----”



    蒋曼玲的声线依旧轻快有活力,她配货配到稀有皮质nstance,又在秀场认识一位法籍德裔设计师,说是一见钟情,撇下姐妹团二人浪漫游巴黎,记挂着让齐谨逸帮她推荐餐厅,打电话过来监督订位流程。



    “订好啦昨晚就,怕你们的浪漫撑不过周末,订了又要取消,”齐谨逸揉着额角苦笑,她的姓格太烂漫,男人都嫌哄她像哄女儿,常常只几天就被她吓跑,“撑过这个周末就破纪录,祝福你!”



    凌子筠自己已够心乱如麻,不想再听齐谨逸跟曼玲谈话,把他远远甩在后面,只留了个不会让他跟丢的距离,低头看着手机,根据手机里陈安南的指示找路。



    “阿筠?他很好啊,这几天我都在陪他。”那边哀哀抱怨几句凌子筠都不跟她亲近,也不跟她谈心事,齐谨逸听得无奈,知道跟她传授育儿经是对牛弹琴,只能说:“你对小孩都没耐心,哪有小孩愿意跟你交心。”



    蒋曼玲又撒几句娇,突然说:“对了,你开导他一下啊,我觉得他好似……姓取向跟你一样?”



    齐谨逸脚步一顿,没接话,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机,听见那边说:“虽然我不常见到他,但我感觉……应该是这样,哎呀,我怕他真的是这样,在学校会被人欺负啊!----他又不跟我讲学校的事情,你多关照他一下嘛。”



    她总是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不等齐谨逸说话,又软软道:“景祥只有他这个儿子,既然他肯跟你亲近,你就打听一下嘛,如果真是这样,凌家那边肯定要闹的,你跟他说,不行就改姓蒋嘛,反正蒋家有势力----”



    齐谨逸忍不住扶额笑起来,觉得曼玲真是既通透又单线思维,暖心又跳脱,想得那么长远却不怕凌子筠被自己拐跑。仿佛事情还没定下一二就已经过了一关,他打断曼玲的喋喋不休,往前快走两步:“好啦,我会照顾他的。等下还要看电影,先不说了。”



    “看电影!”那边笑着惊呼了一声,“我怎么没想到,不说啦不说啦,我都要叫老皮陪我看电影!”



    “好好好----”他一连说了几个好,那边已经迫不及待地挂了电话。



    收起手机再抬头,凌子筠正站在影院门口等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讲完了?”



    齐谨逸短暂的烦躁被一通电话解除不少,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确认过影厅的位置,说:“你先进去,我等等进去找你。”



    没应声也没问他想看什么,凌子筠抿嘴点头,自己转身去选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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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等齐谨逸进来,凌子筠自顾地开始了放映。灯光暗下来,他除下鞋子,抱着腿缩在宽大的沙发上,看长刘海盖住眼睛的李嘉欣出现在色调灰暗的画面里,色调一会切成红色,一会又转绿,有电车的背景音反复擦过耳膜,让人觉得心情渐静。



    他其实一直很想跟人一起看王家卫的电影,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就全都留着没看。说来也奇怪,不知道为什么,齐谨逸在他身边的很多时刻,比如初次他看见他站在花园的立灯下,比如看见他开车时的侧脸,比如看见他被床头夜灯剪出的侧影,比如在圣安华的跑道上望见他向自己伸开双手,心里都会有种模模糊糊的感觉,觉得如果能跟这个人一起看王家卫,应该会不错。



    方方面面点点滴滴,齐谨逸总左右他的情绪,让他心思难平,若说是喜欢,这感觉又与他喜欢叶倪坚时全然不同,更复杂也更微妙,像爆炸糖在心里弹跳,酸甜又麻痒,让他找不清头绪。



    画面里的杀手黎明收好枪,踩着语音含混节奏跃动的背景音乐坐上公车,齐谨逸正好推门进来,坐到他旁边。



    “都不等我。”嘴上这么抱怨,他把手上的东西递给凌子筠,坐到他身侧。



    凌子筠打开手里的塑料袋,里面是一份打包好的杨枝甘露。偏酸偏苦的西柚被换成了偏甜的红柚,椰浆很浓,是他喜欢的甜腻口味。



    又来了,这种温柔熨帖的细心,勾住他朦朦胧胧的心情。他没说话,一口口拿勺子舀起吃完。



    影厅里冷气很足,两人坐得很近,只用一偏头就可以靠到肩上的距离,但两人都没动作,舒适地陷在沙发里,目光专注地盯着画面,看林嘉欣在暖色的画面里吸烟,点歌,绞紧双腿直到高氵朝,色调缠绵又暧昧



    不知从哪里看到过一句话,说“沉溺在**中的人才像真实的人类”,凌子筠的脸被屏幕上闪烁的光影照得忽明忽暗,他看着这画面,想起陈安南之前说过的话,又想起早些时候在游戏厅外,齐谨逸伸出舌头舔上虎口的样子,不自在地换了个坐姿。



    环境总能催生出异样的气氛,音乐画面灯影温度全都恰到好处,惹人冲动,他突然转头看向齐谨逸,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手指紧紧地攥起,红透的耳尖被暗影掩藏,说:“亲我。”



    某条暧昧模糊的界限被打破,齐谨逸一怔,像听不懂他说的话一样,转过头看他,微微瞪大了眼睛。



    电影正放到金城武出场念自白,凌子筠仍固执地看着齐谨逸,一动也不动,又重复了一遍:“亲我。”



    齐谨逸没出声,时间好像在他们两人中凝住了,只有荧幕上的光影音在流动,他一直沉默到了黎明第二次踩着乐声去杀人,才开口问:“为什……”



    把他过长的沉默错认为是迟疑与拒绝,凌子筠压抑许久的情绪一瞬被席卷而来的失落感引爆,倏然翻身跨坐到他身上,揪住他的衣领,身上的药味跟他身上的香水味纠缠到一起,视线撞进他的眼睛,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我叫你亲我啊。”



    他眼底微微泛红,又羞又窘又恼又倔又气,冷冷的声线里夹着微不可闻的颤抖,“是不是曼玲就可以,那个什么阿嫂就可以,那个林睿仪就可以,那个开宾利的就可以,我就不可以?”



    他情绪突然激动起来,齐谨逸怕他摔下去,又怕扯到他身上的伤,轻轻揽住他,语气极尽和缓:“凌----”



    凌子筠不想听他说话,刚打了耳钉的耳朵涨红得快要滴血,也不给他开口解释的机会,伸手想去扯掉那个耳钉。



    齐谨逸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他的动作,可他仍然挣扎着想去扯掉那个意味不明的,位置尴尬的耳骨钉。



    “你干什么啊!”齐谨逸稍稍用力把他的手制住,又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肩上,“你听我说话好不好!”



    “蒋曼玲给你多少钱?”凌子筠却像听不见他的话一样,眼眶抵在他肩上,从齿间磨出声音,像只斗败的困兽,“她给你多少钱?”



    齐谨逸像能听见他碎掉的心情,抬起他的下巴,干脆地把他喋喋不休的质问吻碎在喉间。



    人们在亲吻情人这件事上从来都是无师自通。唇齿相接,舌尖缠绕,凌子筠求仁得仁,闭上眼搂住齐谨逸的脖子,齐谨逸扶着他的后脑,两人像融进了电影幕布,吻得暧昧又缠绵。



    凌子筠连气都喘不顺,轻轻咬他的舌尖,又顺着那股冲动,伸手去抚他那颗细钻耳钉,手指顺着他的耳廓滑下来,划过他柔软的耳垂,线条流畅的下颌,颈侧、锁骨,又解他领前的纽扣。



    “……拜托你听我说话。”齐谨逸把他的手拿开,牵进手里握紧,寻了个间隙在他唇间低声说,“为什么要我亲你?你喜欢我?还是单纯想发泄?”



    凌子筠自己都搞不明白,怎么回答他?他只是紧紧地反握住他的手,答得倔强:“只是突然想亲而已,不是你说,我想要什么就说吗。”



    齐谨逸见他情绪缓下来,又看着他氲着微薄水汽的眼,不想逼他要一个答案,便说:“你是怎么想的,想怎么样都可以,没关系。”他凑过去又吻了一下他的嘴角,笑笑:“现在亲完了,还想要什么?”



    凌子筠坐在他身上没动,只是身体向后倾,被齐谨逸伸手圈住。丝毫不自知他现在的姿势有多撩人,他垂眼咬住下唇,不与齐谨逸对视,忍了又忍,还是道:“曼玲去了法国。”



    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扯到这个,齐谨逸扶他坐稳,问:“所以?”



    他抬起眼看向齐谨逸,伸出手去捏皱了他的领口,薄红从脸颊一直红到脖根,却仍摆出镇定强硬的姿态:“所以……她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