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我证道的前夫入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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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家

    风遇雪睡得极不安稳,总是断断续续梦见她当初第一次遇到韩千觞的景象。

    那还是苍州城外,山上的小庄子里。

    大雪封路,她却在家门口,捡到一个昏迷的男子。

    男人穿着重铠,血从缝隙里涌出来,胸口上有虎头的图腾。那是韩家的家徽,她认得,便将人拖回了家。

    那时候她算盘打的极好,这人瞧着非富即贵,若能救下来,等醒过来要些赏钱,岂不可以改善生活。

    三天后,韩千觞醒了,一把刀便横在了风遇雪的脖颈上。

    “你是何人?”他冷声问。

    风遇雪不慌不忙拿出早就写好的小纸条。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为了救你我花了好多钱,你可得好好报答我,起码得给我一百两银子。

    她瞪着眼睛,一脸严肃地扬着手里记账的小纸条,上面详细的记录着这三日的开销,包括烧了多少炭,耗了多少米,还有她忍痛炖掉的三只老母鸡。

    韩千觞一时气结。

    “一百两?我的命难道只值一百两?”

    风遇雪惊恐地看着他,心里暗想,这厮如此抠门,是嫌贵不成。

    她略一迟疑,拿起桌子上的笔,忍痛写道:若觉得太贵,五十两也可以。

    韩千觞:……

    后来,他便住了下来。

    这一住就是一个月,直到后来春暖花开,邻里间走动,人人都知道,风遇雪捡了个男人回来。

    “雪姐姐,这是你捡回来的夫君吗?”

    “雪姐姐,日后你们会成亲吗?他长得这般瘦,能耕地打猎养活你吗?”

    “雪姐姐,我爹说了你长得好看,等过两年我长大了,我娶你好不好?”

    隔壁家的小男孩才十岁,正是顽皮的时候,趴在墙头嘴巴不停地说着。

    风遇雪恼了,便拿一个石子,稳稳地打在他的额头上。

    韩千觞笑着看她,问她:“你扔石子很准,试过射箭吗?”

    风遇雪摇摇头。

    那个春日的午后,韩千觞挽起袖口,问邻居借了一把弓,一支箭。

    他站在她身后,整个人几乎把她圈在怀里,他挽弓,手臂上的肌肉微微隆起。

    风遇雪听着他的呼吸声,在自己的耳后幽幽响起,稳重极了。

    他们靠的那么近,近到风遇雪能闻到韩千觞身上淡淡的草药味道。

    他说:“屏住呼吸,眼睛看着自己的拇指,然后松手!”

    说完,他手指一松,箭呼啸而出,钉在了院墙上事先画好的红心里。

    风遇雪眼前一亮,她跑过去把箭□□给他,示意他再来一次。

    韩千觞笑道:“你试试?”

    风遇雪笨拙地举弓,学着韩千觞方才的样子拉开弓弦。

    “起先或许很难射中,但若多练习,日后在山林里猎个兔子山鹿总不成问题。”韩千觞说着,风遇雪松了弓弦。

    “啪”得一声轻响,箭射进了红心里。

    韩千觞的话戛然而止,他走过去把箭取回来,难得神色微妙的又递回去。

    “你再来一次试试。”

    再射。又中了。

    风遇雪得意洋洋地看着他。

    那一刻,她在韩千觞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纵然一身布衣,也是英姿飒爽。

    ***

    “风姐姐,快醒醒,再不起可就要误了时辰了。”丫鬟玉珠的声音越来越大,风遇雪觉得有什么人在拍自己的脸。

    她从睡梦中醒来,慢慢睁开眼睛,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只觉得浑身上下酸软的厉害。

    玉珠见她醒了,便拽着她的胳膊,拉她起来。

    “宫中刚刚传了消息,要主君入宫赴宴。主君方才特意说,要带你一起去呢。”玉珠一边说着,一边手脚麻利的拿过早已准备妥当的宫装。

    她抬手帮风遇雪整理亵衣,却一不留神瞄到她身上的青青紫紫的暧昧痕迹,不禁红了脸。

    此时的风遇雪已经回到主屋旁边的耳房,按着规制,这是韩千觞贴身服侍的丫鬟的住处,只是如今韩府中,韩千觞的贴身丫鬟只有风遇雪一个人。

    她就这样暧昧不明的呆在韩千觞的府邸,做着妾室的活,表面上却只是个丫鬟,身边只有玉珠。

    “主君这次打了胜仗,皇上说要亲自嘉奖主君,是以回京第一日便下令要在宫中设庆功宴,主君说要我们好好打扮姐姐,带着您一同赴宴。”玉珠笑嘻嘻地说道。

    风遇雪嘴角一勾,露出一丝苦笑。

    这府里都觉得风遇雪受宠的很,如今虽没什么名分,但韩千觞身边始终只有她一个,日后做个妾室也是早晚的。

    一个未来的准妾室,却可以参加这样的宫宴,已是荣耀。

    可惜风遇雪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风姐姐,咱们今日梳一个云顶髻可好?听说宫里面的美人儿也流行这个。”玉珠开口问道。

    风遇雪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

    “那咱们便梳个单螺髻,普普通通不易错?”玉珠虽然不过十六岁,却十分剔透玲珑,最能看出风遇雪的心事。

    风遇雪口不能言,平素里有许多事都是由她代为转达的。

    玉珠摸清了风遇雪的脾气,总能找出最令她满意的建议。

    风遇雪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晌午才起床,用过些餐食,又重新梳洗上妆,换衣裳,待忙完这一切,已然是酉时一刻,恰好是需要赴宴的时候。

    韩千觞大步流星地走进耳室,便见着风遇雪穿一件淡绿色齐胸襦裙,外头罩雪青色对襟长衫,再系上一件狐裘的大氅。

    韩千觞敢打赌,她袖子里定然还揣着一个汤婆子,小哑巴名字里有风有雪,却偏偏生来怕冷,也是奇了。

    风遇雪见韩千觞来了,福了福身子,眉眼温婉低顺,丝毫没有昨夜的棱角,仿佛将一切锋芒都藏了起来。

    韩千觞微微一哂,不以为意。

    “走吧。”

    苍州王是苍州四个修仙家族之一的陈家,祖辈中已有十余人飞升成仙,可谓九州十六派中,最为强势的一派。

    这一代的苍州王陈元,比他的父辈更野心勃勃,他一心想学百年前的青帝,一统天下。

    是以今次韩千觞大败涠洲军,苍州王亲自设宴,遍请百官,为韩千觞接风洗尘。

    风遇雪拥着汤婆子和韩千觞一同坐在马车里。她坐的笔直,满头的钗環纹丝不动,双手一动不动地放在两腿间,很是娴熟文雅。

    韩千觞坐在她身边,闻着她脸上的脂粉香味,看着她故作优雅克制的模样,轻笑起来。

    “小哑巴,别装了,假的很。”

    风遇雪回眸蹬了他一眼。

    她还记得,半年前韩千觞临走之前,二人是翻了脸的。

    她气得举了刀,差一点便刺进他的心窝里,他反手夺刀,眼底流露出一丝凶悍的杀意。

    那个瞬间,风遇雪以为,韩千觞会杀了她。

    若不是恰好为皇帝传旨的使者到了,也许她就真的死在当场。

    那一夜,涠洲军突袭边关,韩千觞顾不得交代一声便披挂上阵,这一走就是半年。

    半年之后,他回来,竟还能仿佛没事人一般面对她,也不知该说他记性不好,还是够疯。

    马车突然停下,风遇雪知道,这是到皇宫门前了。

    不等韩千觞起身,车外便传来一声诚惶诚恐的声音。

    “可是韩将军的车马?”

    风遇雪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不禁浑身一僵。

    倒也算冤家路窄,她竟在这里,便遇上了生父。

    韩千觞促狭地看着风遇雪瞬间变得难看的神色,随手撩开车帘,懒懒道:“风大人好久不见。”

    此时,天色渐晚,外面飘起了零星的雪花。

    风杰站在车前,毕恭毕敬地朝韩千觞行了一礼。他身材欣长,穿一件绿色官服,模样又是斯斯文文的,瞧着不像个修士,倒像个读书人。

    “韩将军凯旋归来,当真乃我苍州大幸啊!”

    风遇雪从车上看下去,便能瞧着自己的生父那张谄媚的脸。

    韩千觞的目光瞄过风杰肩头的落雪,想他是在此等候多时,不禁微微一哂:“待会儿夜宴上本就能见到,大人又何必如此?”

    风杰摆摆手,笑道:“夜宴之上,哪里有此处谈心来的贴心些啊,更何况,我也多时不曾见过小女,免不得要来叙一叙父女亲情的。”

    说着,他还慈爱地看了风遇雪一眼。

    风遇雪嘴角毫不留情地勾起一丝冷笑,她起身随手将帘子扯下,隔绝了和外面的视线。

    这满苍州的城墙加起来,怕是也赶不上风杰的脸皮。

    因身有残疾,便在女儿五岁时将她赶到庄子上居住,多年来不闻不问的父亲,哪里有什么亲情可叙。

    风遇雪靠在马车上,微微闭了闭眼睛。

    她永远不会忘记,当初得知韩千觞也中了玉蛊香,预备将她留在身边时,风杰那令人作呕的嘴脸。

    他说:“这丫头不过是个贱婢所生,虽说有些姿色,但到底过于卑微,便是做妾也辱没了将军,将军便当个阿猫阿狗养在身边就是了。”

    “只是她到底是姓风的,便看在她的份上,将军日后可要多提携提携我们风家啊。”

    若论面皮,风杰定然是九州十六派最厚的一个,没有之一。

    风遇雪面色冷冷,手里扣进了汤婆子。

    车外,韩千觞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只淡淡看着风杰,并不接话,只等风杰说下去。

    最后,还是风家的马车,轻轻掀开一道缝儿。

    一个年轻女子脸上带笑,轻启朱唇道:“小女子风醉秋,乃是风家次女,因多年不曾见过妹妹,是以想借机与妹妹小聚,还请将军准许。”

    只见这女子妆容精致,杏核眼,尖下巴,唇若点朱,面若桃花,生的十分美艳,正是风家嫡出的二小姐风醉秋。

    风杰膝下有三个女儿,大女儿嫁了风夫人的母家司马家,二女儿待字闺中,三女儿出身卑微,不成气候。

    他心知以风家的地位,想要攀附皇族很难,便把主意打在了韩千觞身上。

    风遇雪出身低微了些,可风醉秋若是嫁给韩千觞做正妻,却也是足够了。

    毕竟风醉秋是风杰膝下的子女中,修为最高,最有天赋的,他对这女儿寄予极大希望。

    风遇雪薄唇微抿,并不吭声。

    她从风家大宅中搬出来时,才不过五岁,有什么姐妹情谊可叙?

    韩千觞的目光扫过风杰,停在风醉秋脸上。

    他生的俊美,风醉秋到底是闺阁女子,被这样紧盯着,面上不禁流露出一丝红晕。

    许久,韩千觞才淡淡道:“如此,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