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平衡（2）

    短暂的沉默之后，洗漱间内潺潺的流水声戛然而止。天默光着上半身没有丝毫顾忌地，从里面走了出来，幽幽地对徐福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洗罪人现在收纳了一些家族中的子嗣，既和理事会成员拉近了关系，同时也会起到一定互相制约的作用。一般的旁系子嗣也就算了，寒雨凝可是不是一般的家族成员。”

    “寒雨凝是一个非常有主见的小姑娘，她可不是你眼中的金丝雀。”徐福叹了一口气慢慢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小包茶叶，“她毕竟是寒奇峰的女儿，至于继承了她老爹多少本事，我也不太清楚。”

    天默见状随手接了过茶包，两人之间的默契不言而喻。如同昨夜漫步在硕土区的街道上一样，二人独处时的交流，甚至不需要太多语言的表述。

    随手拎了两只玻璃杯，天默背对着徐福有些犹豫地解释说:“我担心的不是她的实力，而是她看我的那种眼神。”

    “你的评价一直都不好，就算在洗罪人当中，你也是异类当中的异类。”望着天默苍白的背影，徐福还是露出了一丝奸笑，“更何况他还是寒奇峰的女儿，想必也听过你的一些传闻。难道你盼望着她，把你当做偶像一样崇拜吗？”

    “无论怎么说，我也是她的长辈。”天默知道徐福在开玩笑，所以有些尴尬地挤出一丝笑容说:“我不介意单独行事，但如果你想让我带着这帮菜鸟的话，我害怕根本没法和她交流，这才是最麻烦的。”

    “这需要时间去调整。”徐福习惯性地摸了摸斑白的鬓角，“寒雨凝既然出生在寒门，那就注定了她的与众不同。你不是说过要接纳包容一切吗？为何还要纠结这些繁文缛节？更何况，你看起来也不像是长辈。”

    “好吧，我听你的。”听到徐福拿自己说过的话，反过头来教育自己，天默有些无奈地妥协了，“还是谈谈正事吧。你守着我的睡颜等了那么久，应该不是单纯为介绍介绍寒雨凝吧？”

    “只是一些细节上的问题。”徐福弹了弹自己的衣摆，翘着二郎腿开门见山道:“昨晚斯奈尔逃走了，遗弃者现在肯定也收到了一些风声。虽然我们的目标是前往美洲，但你有没有考虑过遗弃者方面。关于那个原罪计划，我们也不能置之不理吧？”

    “老实说，没有。依照现在的局势和人手，我们只能静观其变。”天默一边整理着思绪，一边对徐福解释道:“斯奈尔逃走了，而且带走了全部资料。关于原罪计划的线索，基本上算是断了。”

    说着，天默将一杯泡好的茶水地给徐福，自己则坐在床角，盯着杯中不停旋转的翠绿色茶梗，有些为难地补充道:“如果遗弃者接下来没有任何明确行动，我们也很难继续追查下去。”

    沉默了一会儿，天默久久没有听到徐福的回应，便不自觉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发现徐福嘴角有些微微上弯，露出了一种高深莫测地表情。此情此景，天默瞬间就领悟到了一些事情。

    因为每当徐福早有安排的时候，他总是会摆出这样一副欠揍的表情。

    对于徐福的这种恶趣，天默早就习以为常。!

    没有直接将事情挑明，天默反而是轻轻吹了吹茶水的热气，浅浅的舔了一口称赞道:“茶不错，你是从哪里搞到的？”

    这句看似不着边际的话，其实是天默故意给徐福的一个“台阶”。

    一般情况下，茶这类东西，在神域城中很难得见。因为神域城虽然扩建过多次，但随着人口的增加，生活空间的拥挤，城中很难找到种植此类植物的地方。唯一适于种植的硕土区中，也不会选择栽培这种不能充饥的作物。

    所以茶和咖啡这类物品，在神域城中几乎很难找到。唯一能够获得的正规途径，就是之前提到的，黑色发系代表家族寒门所负责的速水区。

    寒门手中掌控着神域城中，最大的物资搜索部队，他们的主要任务则是离开神域城，搜索各类稀缺的物资，以及被遗失的人类文明。(!≈

    书籍、电子元件、工业图纸、甚至还包括茶叶、咖啡、香烟等，现今已经可遇而不可求的奢侈品。

    这些物资被带回神域城后，大致会分成三份，一部分会入库储藏，作为神域城的应急物资；一部分则倾售给神域城内的平民，作为寒门的主要收入来源；还有一部分则是作为家族之间权益交换的筹码。

    作为极为稀缺的奢侈品，这种依靠植物叶子冲泡出来的饮品，却是靠人命换回来的，它在出售时的价格也就不言而喻了。

    徐福擅长安排一切，并以此为乐，甚至到了事无巨细的程度。此刻，他之所以会随身携带茶叶，一定是另有原因。

    果不其然，听到天默的赞赏。徐福终于开口解释道:“作为希伯来之塔的负责人，私底下总会有些特权的。今天早些时候我去见了几个走私商人，这些茶叶也是他们送给我的小礼物，同时我也得到了一些有趣的情报。”

    徐福口中所谓的走私商人，与速水区的搜索部队的作用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前者是有理事会的授权，而后者则是暗中偷偷行事的平民。

    因为没有正规搜索部队的配置，走私商人往往是冒着生命危险，独自到神域城外搜索稀缺物品，然后带回神域城暗中销售。

    再加上神域城并没有限制平民出入的权利，走私商人的物资虽然质量无法保证，但价格要比速水区的官方渠道相对低廉，渐渐地这似乎成了一种半合法的维生职业。只要这些走私商人，不要随便带回核弹头之类的危险物品，洗罪人也是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某种程度上，速水区的物资搜索部队和走私商人，还有斯奈尔手下的遗弃者们，三方的共同存在，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制衡共生关系。

    因为遗弃者的存在，走私商人们必须前往距离神域城更遥远，也更危险的地方搜索物资。

    如今随着斯奈尔离开神域城，平衡似乎也已经被打破，如果能够干掉这个强大的竞争对手，走私商人们也不介意无偿帮助洗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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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根本毫无意义（1）

    天默之前在硕土区待过，也曾听说了一些，关于遗弃者和走私商人发生冲突的事情。

    知道其中缘由的天默，对眼下徐福主动去找走私商人，收集情报的目的，其实也早已了然于胸，“你找到斯奈尔的行踪了？”

    “没有，但我却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说着徐福放下茶杯，指了指自己的脚下，解释道:“你也知道，神域城的地下，有原本城市的铁路系统。当初洗罪人为了防止异种入侵，封闭了所有地铁的出入口。但仍有少数精于定位挖掘的人类，偷偷将其中的一小部分出入口开启了。”

    “这我知道，他们是走私商人的前身，其中还有一部分加入了遗弃者。”天默不耐烦地打断了徐福，“我知道走私商人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会实时监测这些地下通道的状况。但是，你说‘没有’是什么意思？”

    听到天默一语正中要害，徐福也没有再卖关子地必要了，直截了当地回答道:“没有就是没有，走私商人昨晚根本就没发现，任何遗弃者的踪迹，也没有任何货物被运出的迹象。可这反而，让我感觉十分有趣。”

    听到徐福刻意加重了“有趣”两字的语气，天默也开始觉得事有蹊跷。

    因为在他看来斯奈尔的生死，根本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手中的那批，有关原罪计划的研究资料，还有那本日记的主人，约翰·威廉姆斯。

    天默昨晚在公寓中，没有当场了解斯奈尔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斯奈尔声称研究资料和约翰，是他的“保命符”并没有错，至少在这一点上他做的无可挑剔。

    在莱宝的引导下，当天默到达密室时，里面早已人去楼空。

    依照斯奈尔的性格，他绝对不会让自己的手下，操办护送如此重要的东西。再加上昨晚潜入公寓时，天默注意到斯奈尔的手下，还有几名走私商人，正在忙着交接货物。

    虽然有些懊悔，当时没有调查清楚。但假设这批货物正是有关原罪计划的研究资料，那事情就变得有些蹊跷了。

    如果斯奈尔离开公寓后，带着约翰和研究资料，通过废弃的地铁网络逃离神域城。那走私商人与遗弃者，昨晚的秘密交接就可以解释。

    可为什么徐福探听的情报是，走私商人没有发现遗弃者出入地铁的踪迹？

    天默知道徐福不可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所以的出了一个结论，昨晚那些和遗弃者交接的人，根本就不是走私商人。

    这只是这些人的伪装，目的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如果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躲避走私商人的眼线，似乎又说不通。!

    单从那些货物的数量上看，天默就不相信斯奈尔能够，单凭伪装躲过别人的耳目。更何况，他的身边还跟着约翰和莱宝这样的普通人。

    如果是这样，昨晚那些走私商打扮的人，又会是谁呢？

    天默抱着疑问，沿着这条思路推测道:“你的意思是？斯奈尔先逃离了神域城，但他把所有证据都藏在了某个地方，准备在风声过后再找机会把东西运出去？”

    “有这种可能。”徐福赞同地点了点头，话锋一转，又道出了另一种推测:“斯奈尔的出逃，是出于他的个人意志。换言之，他早已违背了遗弃者的命令。地铁网络的复杂程度不亚于一个迷宫，在那里面可是一个杀人灭口的好地方。”

    天默感觉徐福所言也不无道理，于是沿着他的思路猜测道:“你是怀疑斯奈尔在逃走的时候，遇到了遗弃者的追杀？”(!≈

    “不尽然。”徐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另一所指地暗示道:“你不是还有一位，同时掌控黑魔法和狼人的朋友吗？”

    “原来如此。”天默回想起之前的猜测，幡然醒悟道:“你在怀疑是这个人在捣鬼？难不成他一直都在神域城里？”

    “很有可能。”徐福诚然地点了点头，“如你所言，这个人和斯奈尔是同盟关系，可事实上他很可能是，负责监视斯奈尔的上线。叛徒是没有好下场的，这一点你也应该明白。”

    天默无言地点了点头，徐福的推测似乎启发了他。

    整件事上，天默似乎无意间忽略了这个神秘人的存在。徐福的一番推论似乎，恰恰印证了天默之前的疑问。

    昨晚那些伪装成走私商的人，其实是那个神秘人的手下。他们想要欺骗的不是真正的走私商人，而是斯奈尔和他的手下。

    斯奈尔可能害怕泄露自己的行踪，所以刻意采用了既不属于神域城，也不属于遗弃者的第三方势力走私商人，帮自己运送这批极为重要的货物。但恰恰是这种自作聪明的行为，反而给了别人趁虚而入的机会。

    “莱宝。”天默呢喃自语着这个名字，突然想起在密室中，莱宝临行前拜托自己的情景。

    现在仔细想想，似乎一切都可以解释了。这个在天默印象中体态臃肿，性格极为懦弱的胖子，似乎才是斯奈尔神秘失踪的关键所在。一向把手下当做商品的斯奈尔，这次似乎被自己的商品背叛了。

    考虑到现在神域城的状况，如果这个一直躲在暗处的神秘人，仍旧潜伏在神域城，并且在昨晚，神不知鬼不觉地截杀了斯奈尔，那无疑对天默等人是一个严重的威胁。

    “你派人去看过吗？”天默想印证自己的推测，可又明白徐福现在人手不足，所以也只能试探性的问道。

    “我已经派唐潇去勘查了，但是废弃的地铁网络错综复杂，就算有地图也需要一段时间。”徐福突然显得有些犹豫，似乎对他们正在做的事情有一些看法，“其实经过昨晚之后，我想了很多。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有些不安。”

    天默闻言摇了摇头，劝说道:“不是跟你说过吗？不要太钻牛角尖，那样会把你逼疯的。”

    “不，我只是感觉有些奇怪，他曾经也是我们的同伴。”徐福叹了一口气，解释道:“如果阿伯拉罕用尽一生，都在计划这件事，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世间万物皆有因果，有开始，便有终结，生老病死，也是世间常理。我相信这个世界，会有终结的那一天。当那一天到来时，我也会坦然面对。可是，现在给我的却不是这种感觉……”

    “你是什么意思？”天默看着徐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禁询问道。

    徐福看着天默，低声倾诉道:“我在想如果阿伯拉罕，生前真的预见了什么呢？或许在遥远的未来，会有比世界末日更可怕的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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