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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星座书上说,今天不宜上班

    小姚捅死自己就消失了,地上没有留下一滴血,像是一出幻影。

    洗手间门口一片死寂。

    “今天没有怪物了……”潘霖发白的嘴唇一张一翕,瘦弱的身子因为激动而轻微痉挛,小姚一死,最后一天就不会有危险了,只要等到下班时间就能离开这里,太好了,终于能回家了,太好了。

    陈仰摩挲电筒:“怪物没那么容易死。”

    潘霖犹如被人掐住脖子摁进冰窟窿里,他冻得脑子木木的:“可她死的时候还不是怪物啊。”

    没有从陈仰口中得到应声,潘霖惶然无措地仰望郑之覃。

    “你是希望那个女人死了,我们六人里有个人成为怪物代替她,还是她不死,照常上班?”郑之覃温柔地抚摸着潘霖不对称的小脸。

    潘霖艰难的张了下嘴:“那还是她不死吧。”

    起码能直接锁定目标。

    “还有六个多小时就到九点了。”潘霖看了眼电量即将耗尽的手机,看完赶紧按掉,“我们是不是要在这之前做点什么?要查的东西得抓紧时间查。”

    “傻孩子,只是动脑不行,还要学会举一反三,触类旁通,怪物到了上班的时间才会知道自己的身份,反着来呢。”郑之覃看着他的眼神充满怜爱。

    潘霖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反着来就是,怪物知道自己身份的那一刻,它就开始上班了。

    “那那那,那怎么办?”潘霖结结巴巴,慌乱无措,“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怪物一上班,禁忌就会跟着出现。”陈仰关了电筒从背包里拿出烟盒跟打火机,最后一轮已经开始了。禁忌会是什么?

    手机牵扯出了小姚,小姚牵扯出了电梯。

    很显然,电梯是压轴。

    这一步走得这么容易,陈仰不但没觉得轻松,反而有种说不出的不安,他的心里想着事,烟蒂在齿间咬出一圈深印子,打火机迟迟没有扣下去。

    朝简拿走被陈仰捂热的打火机,拨开盖帽。

    陈仰叼着烟低头凑近,橘红的火光映出他眼底的锐芒,他深吸一口烟:“我们去撬电梯。”

    不多时,六人站在三楼的电梯前。

    陈仰站在原地抽了几口烟,他拿出小姚闺蜜的钥匙扣,用那把电动车的钥匙插进电梯门缝里:“扳吧。”

    说着就退开,哑巴会意的上前,捏着那个钥匙,向下一划,让钥匙的那头嵌入门缝,用力扭转。

    陈仰跟朝简,郑之覃,潘霖四人分别站在电梯两边,强行扳门。

    潘霖留了点指甲,很怕翻掉,他快速把指甲咬掉,凑在郑之覃旁边把门往旁边扳,用上了吃奶的劲。

    “碍事。”郑之覃推开挡住他视线的小脑袋。

    潘霖难堪地抖了下,他弱弱道:“覃哥,俗话说的好,团结就是力量。”

    “歪理。”郑之覃嗤了声,没再让他走。

    和郑之覃潘霖相比,对面的两人要和谐很多。

    朝简左腿伤了,不能单腿站立,他拄着一根拐杖,用一只手扳门,陈仰两只手扳的,恰好站在不会挡到他的方位。

    等到郑之覃抬头的时候,陈仰嘴里那根烟到了朝简嘴里,他挑了挑眉。

    朝简含住烟,散漫的抬了下眼皮。

    郑之覃跟个长辈似的笑笑,间接接吻n次,也只是间接接吻,孬种。

    朝简的情绪没有被挑乱,他漫不经心地吸了一口烟,尼古丁的味道跟身边人的味道一同融进他的口腔,他弃掉前者,缠着后者缓了缓,继续扳门。

    乔桥负责在一旁打灯,她没什么精神,也没多少求生的**,白裙黑发,孤魂一般站着,手里的电筒往下垂。

    陈仰喘息着喊:“乔桥!”

    乔桥一个激灵,连忙举起了电筒。

    小姚对于电梯里的一切都没记忆,陈仰几人不知道她是刚进去就出故障,还是电梯升到第几层才突然出事。

    也不清楚是哪部电梯。

    所以陈仰他们把两部电梯全都扳开了,左边那部刚好停在三楼,里面空无一物,而右边那部的轿厢没升上来。

    陈仰站在右边那部电梯的边沿,举着哑巴的大电筒往下照,背后是他最信任的人,他不担心会有一双手从后面把他推下去。

    潘霖觉得陈仰的胆子真大,就那么照电梯井,也不怕里面凑上来一张人脸,或者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抓住他的脚踝将他拽进地狱。

    潘霖转而又感到释然,毕竟是老任务者,有那么多的经验。

    几秒后潘霖又低迷了下去,他如果做了老任务者,也没办法像陈仰这样。

    “陈先生,轿厢停在二楼吗?”潘霖没得到答案,他想到了什么,脸色变了变,拔高声音道,“难道是在两层楼之间?”

    “不,应该是一楼。”陈仰摇摇头,他们要下去。

    陈仰后退几步离开电梯前,他转身和朝简对视:“我们必须要去电梯那里走一趟。”

    是规则设计让他们去的。

    那么,禁忌就会跟这件事有关。

    电梯他们已经碰过了,他们都没事,说明禁忌不会是电梯本身,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

    禁忌是在去目的地的路上。

    陈仰看着朝简,朝简也在看他。

    “水。”

    三人异口同声。

    除了陈仰跟朝简,郑之覃也同时说了那个字。

    潘霖跟不上他们:“小姚藏在水里?”

    【不能看水。】哑巴给潘霖看她便利贴本上的字。

    潘霖在哑巴的提醒下狠狠打了个冷战,倒影吗?他抠着手心想,这个任务其实没有搞什么乱七八糟的,从始至终都围绕着这个,一直在反复提示。

    可是……

    一楼全是水,他们要下去扒电梯,却不能看水,那怎么走路?这不是死局吗?

    陈仰也想到了这一层,不同的是他没有潘霖的崩溃,他在琢磨死局里面的漏洞。

    “可以开着手机,透过镜头看?”陈仰不是很确定,他在本能的稳妥意识下摇头,“以防万一,还是闭眼走吧。”

    “你们觉得呢?”陈仰问大家。

    没人提出想法。

    陈仰的手机里有四层楼的视频,他点开一楼的那部分,把进度条往后拉。

    “从楼梯口下去,左拐就是电梯,很近。”陈仰边看视频边说。

    麻烦的是到了电梯那里之后的事,他们要像刚才一样,把右边的电梯门撬开,还得闭着眼撬。

    队伍里没有东西能做成布条蒙住眼睛,下去的人只能自己闭上眼睛。

    除了要有足够大的胆量,还要将自身的意志绷到极致,时刻保持最高警惕,不能有“惊慌失措或不由自主睁开眼睛”的现象发生,那就完了。

    陈仰的手机快罢工了,他拿了朝简的手机,去掉对方的密码锁,打开拍照模式。这是紧急关头的冒死措施。

    下去一趟,总要把最坏的结果算上。

    因此陈仰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尽可能的给他和朝简留一条活路。

    陈仰看了眼队伍里的两个女孩:“你们别下去了。”

    哑巴没有意见,她和乔桥参与不了体力劳动,况且这一趟生死难定,她们下去只会帮倒忙。

    【哥哥,注意安全。】哑巴撕下一张纸给陈仰。

    陈仰收下纸条:“你们也是。”

    潘霖用通红的眼望着陈仰,他犹犹豫豫,磨磨蹭蹭,半天都没出声,嘴里的那句话被他咬得碎烂。

    陈仰说:“你跟她们一起吧。”

    潘霖身子一震,眼眶更红,他动了动嘴唇,发出了“谢谢”的口型,接着就垂着头走到郑之覃面前:“覃哥……”

    郑之覃往楼道口走。

    后面传来小青年的呜咽声,饱含浓重的担忧跟关心:“覃哥,你一定要小心点!”

    郑之覃脚步不停,姿态透着职场精英的沉稳从容,像是奔赴一场会议一样。

    走在他身后的两人像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郑之覃停在二楼跟一楼的楼道里,用只有陈仰能听得清的音量说:“你确定要让你弟弟跟着?”

    陈仰没有说话,他内心是希望朝简留在楼上的,可他知道对方不会同意那么做。

    所以他会背起朝简。

    水里难走,只能闭着眼在黑暗中摸索,再加上背着一个腿上有伤的成年人,难上加难。

    陈仰搓了搓脸冷静下来,既然朝简已经做了选择,那他就配合,他们死一起死,生一起生。

    想到这,陈仰的心口被什么东西冲撞了一下。

    那一下来得毫无预兆,而且劲很大,裹挟着一股滚烫的温度,陈仰的四肢百骸阵阵发麻,半天都没缓过来神,直到朝简趴上他的背,他才从微妙的心境里抽离出来。

    郑之覃站在楼梯上面,看着陈仰背起朝简,低声叮嘱他搂好自己的脖子不要松开。

    然后就闭上双眼,一只手托住朝简,另一只手抓着楼梯扶手,摸黑走楼梯,一层一层走,走得不快不慢,身上散发出一种主心骨的力量。

    每一步都走出了不顾一切勇往直前的气势,像是在无声的说,别怕,有我在,跟着我,我带你回家。

    郑之覃面色古怪的吐了个烟圈,目光锁住背人的那个,这时候的他又有点符合了……符合三位数身份号。

    一会不匹配,一会符合,秘密真多。

    走到一楼,脚踩进水里的陈仰大声喊:“郑之覃!”

    “嗯,来了。”郑之覃下意识应答。

    哑巴跟乔桥,潘霖三人从三楼到了二楼,他们距离一楼近了一些,如果一楼有动静也能听得清晰点。

    乔桥坐在墙边,纤细的手指抠着星座书:“跟你说个秘密,这书其实是我小姑的宝贝。”

    哑巴扭头。

    “我小姑是个奇女子,她随心而欲,活得潇洒,有很多裙下臣,却没有修罗场,后院从不起火,那是真的有本事,小说女主角光环。”乔桥顿了顿,“她周三将这本书送给了我。”

    乔桥轻笑:“周四上午我就进了这里。”

    哑巴以为乔桥会觉得书晦气,甚至怨恨她小姑,连忙“啊啊”了几声。

    “我没有那么想。”乔桥还在笑,眼泪掉了下来,“我只是觉得这书是个骗子,大骗子。”

    清秀又娇贵的女孩悲哀道:“除了第一天的确不宜上班,其他的都不准。”

    哑巴无声的安抚。

    乔桥没有哭多久,眼泪就停了,她把星座书递给哑巴:“我有个不情之请。”

    哑巴不明所以。

    “姐姐,”乔桥喊着比她大两个多月的小哑巴,俏声说:“我觉得我出不去了。”

    哑巴一双小眼睛瞬间瞪大。

    “我的不情之请是,希望你能把书带出去,找到我小姑物归原主。”乔桥认真的说,“话就不用带了,我说的她也不会听,谁说的她都不听,她那么肆意,等下辈子我也要那样。”

    说到后面,乔桥露出一丝羞赧的表情,继而幽幽叹息:“这辈子活得短暂又不灿烂,真糟糕。”

    “恋爱都没谈过,那么好的男孩子,被我错过了……”

    乔桥看向小哑巴,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恳求。

    哑巴摆了摆手。

    乔桥委屈地撇嘴:“不答应吗。”

    哑巴“啊”了声,想哭又想笑,她很想说,我不是不答应,只是感觉自己走不出这个任务……

    另一边的潘霖坐过来:“你们在说什么?”他瞄到乔桥手里的星座书,脱口而出,“水瓶座今天的运势怎么样?”

    “我不问了!不想知道了!”潘霖又忙说了句,惶恐的样子仿佛是在躲避豺狼虎豹。

    乔桥心说,我也没想翻给你看。

    星座书被乔桥抱在怀里,她靠着小哑巴,呆呆看了会虚空就闭上了眼睛,没有血色的脸上布满“听天由命”的颓然。

    二楼静悄悄的,哑巴在乔桥轻轻的呼吸声合眼。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响起一声狐疑的嘀咕:“楼下好像有什么声音。”

    是潘霖,他伸长了脖子,眼睛盯着前面的护栏,郑之覃痛苦的惨叫传入他耳中,他从头凉到脚。

    出事了……

    潘霖哆哆嗦嗦,出事了!

    郑之覃的惨叫让潘霖恐慌不已,他煞白着脸捂住耳朵试图阻拦,可是没用,他还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那个老男人只是金主而已,不是我的什么人,我不需要感恩戴德,我和他不过是各取所需,我想活着,我要活下去,潘霖缩着肩膀,头往臂弯里埋,那只红肿的斜眼颤个不停。

    “宝宝,回答别人问题的时候要简洁点。”

    “你打晕我吧。”“不行,会有变数。”

    “别扎堆。”

    潘霖捂紧耳朵不停摇头,那个男人不是在帮我避开禁忌,他只是好玩,逗小狗。

    对,就是这样,除了我,他还会有其他小狗。

    潘霖倏然站了起来,坐久了腿麻,他的身形滞了一滞,充血的脑子里晃过了很多个片段,都是郑之覃对他的好与坏。

    太快了太多了,数不清,潘霖的两条腿粘在地上。

    哑巴没有睡着,她及时发现了潘霖的异常,怀疑他被拖进了他内心的幻境。可她是个哑巴,说不了话。她还没来得及拿出便利贴本跟趣÷阁,潘霖就冲到了护栏那里。

    “啊啊……”哑巴急得掐脖子,想让自己发出更大点的声音,“啊啊!啊啊!啊啊啊!”回来!回来啊!

    乔桥被惊醒了:“怎么了?”她顺着哑巴的视线看去,表情惊变,撕扯着刺疼的嗓子大叫,“潘霖你在那干什么,不能看水啊,你赶快……”

    乔桥看到了什么,嗓子里刮进来一股阴森的血腥气,搅碎了她后面的话,她不停颤抖,哑巴紧紧将她护住。

    发现楼下没有郑之覃的惨叫时,潘霖浑身的血就冻住了,乔桥的叫喊把他冻僵的血管一点点敲碎,他想立即逃离护栏边,脚却不听使唤,钉在了原地,脖子维持着往下看的弧度。

    旁边多了个人影,伴随着一声轻轻的叹息。

    潘霖两条腿抖动着跌坐在地,有什么东西从他上方掉了下来,在他眼前晃动。

    那是一截肠子。

    潘霖吓傻了,他呆呆仰起头,女人提着血淋淋的钢管弯下腰,青灰的脸慢慢凑近他,肚子上有个洞。

    一楼的拐角处,陈仰三人终于扒开了右边那部电梯。

    “门开了。”陈仰说。

    视觉消失了以后,水流声,心跳声,呼吸声都被放大了数倍,响得骇人。

    身边两人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陈仰摸到朝简的手臂,触手的温度很低,肌肉线条也绷得厉害,他微微愣了下,安抚地按了按,随后就扣住电梯稳住身形,用脚小心翼翼往前试探了半寸,前面不是虚空,是电梯轿厢。

    猜对了。

    轿厢真的停在一楼。

    陈仰做了几个深呼吸,胸口的起伏平了一点点,他的脚尖谨慎地蹭进去。

    “电梯里没有水。”陈仰告诉同行的搭档跟队友。

    “好事。”郑之覃闭着的眼皮动了动,吐掉了被他咬烂的烟头。

    朝简从下楼到现在都没出声,他的面上也没表情,看似波澜不起,然而他的拇指跟食指一直抓着陈仰的衣服,指尖发白,指骨冰凉。

    陈仰斟酌再三,他举起朝简的手机,摸索着按了下侧面的键,手机屏亮起来,与此同时他睁开眼睛,紧绷着呼吸,目不斜视地看着屏幕。

    镜头里出现了四张人脸。

    陈仰猝不及防,那一瞬间,他的脑子里如同被人灌满了冰块,思考能力被冻死了。

    电梯是一个独立的空间,外面的水进不去一滴,里面站着四个人,三男一女。

    他们分成两组,直挺挺地僵硬着站在电梯里,嘴唇皱缩,瞳孔放大。长着尸斑的死灰面部正对着电梯门。

    像是在要从电梯里出来。

    陈仰跟他们面对面。

    。